第六十五章 大局將定
“這麽來,還有太平公主,她的駙馬可也是武家人啊。”一經點撥,李承宏不由想到了更多:“看來上陽宮中的那一位是早就料到會有今的局麵,所以從很久之前就開始布局了。”
在誅殺了絕大部分有威脅的李姓子孫之後,又讓餘下之人與武氏聯姻,這樣一來,兩家的關係無論如何都割裂不了。就算她百年之後武氏再無撐腰之人,有了這麽一層聯係也就相當於有了一層保障,武氏的血脈終究是可以留存並延續下去的。那個女人,不愧是千古一帝,竟然早在當初就下好了這麽大的一盤棋。
“但是不管怎麽樣,父親的還是對的,朝中總歸會有一輪新的廝殺,哪怕不是陛下挑起的也一樣。”桃夭想起太平公主當初的種種圖謀,就總覺得一潭渾水的局勢不會就此平靜下來:“此次隻是張閣老他們搶占了先機,還預先就掌握了最重要的禁衛軍兵權,這才使得一係列逼宮的動作如此自然而迅捷。如果神都中的其他勢力早有準備,恐怕這一回就沒有當今聖上的事了。”
武承嗣也好,太平公主也罷,甚至於相王李旦,那都是格局和手段遠超李顯的人。若不是占了一個名份上的順理成章,張柬之等人也不會將之推上帝位。所以,就算現在看起來大勢已定,接下來的博弈也會遠比武曌在位之時更加複雜。以李顯的資質,要坐穩這個位置,怕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啊。
凝神細思了一會兒,饒是以李守禮的思維來看,桃夭這一番話也是全無漏洞的。一邊感慨於吾家有女初長成,一邊又忍不住思量桃夭在神都這一年的經曆,李守禮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難言:“還是夭兒看事情更全麵啊。為父終究還是老了,對朝事的敏感度再比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老是未必,可要論及對前朝後宮那些貴人心思的揣摩程度,怕是在場的也沒有一個能比過這位在太平公主身邊待了一年的郡主吧?高舍雞暗自歎息,他至今都還記得初入神都之時那牽著自己衣擺不敢放手的懵懂女孩,可一眨眼的功夫,她卻已經成長為能夠忖度人心、分析朝政的女謀士了。想來神都一年,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桃夭的日子也並不是那麽好過的吧?更何況,臨走之前還有那一場莫名的毒殺,這於她,幾乎可以算得上一輩子的陰影了,也難怪這丫頭在褪去真稚嫩之後便生出了這樣的一副玲瓏心腸。
“若真如夭兒所分析的那樣,那朝中的諸位應該會卯著勁捉對廝殺才對。”捕捉到了桃夭話語之間的重點,李承寧的眸底有著點點的微光:“我們雍王府對他們來根本就無關痛癢,除非最後是武氏族人上位,否則,不會有人再打我們的主意了。”
他們身份的敏感之處隻在於祖父當年是頂著謀逆罪名被賜死的,而一旦江山易主,李氏重掌下,這些就都成了誣告,也就再沒有了被追究的意義。如果雍王府至今還在權力中心,那以高宗嫡係的身份,或許他們對皇位還有一爭之力,也就會因此被卷入權謀之中。可事實上,雍王府早在李守禮恢複身份的時候就已然式微了,他們是最名正言順的太宗子孫,卻偏偏也是最遠離宮城的那一群。他們所求不多,無非也就是家人的平安喜樂、團圓和美。若此次政變可以讓他們真正脫離被監視的恐懼,從此高海闊、自由閑散,那他們怕是比得到任何封賞都要來得開心。
“嗯,武氏再度上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以後若高枕無憂怕是也問題不大了。”高仙芝心念如電轉,早在桃夭出那一番話的時候他就已經得出了這個最後的結論:“在神都亂成一鍋粥之時,雍王府可以在長安獨善其身,這也確實是意外之喜了。”也不知道武曌當初在把李守禮一家留在長安的時候,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難道,她是真的對章懷太子之死懷有歉疚之心,所以才會對其後代進行彌補麽?
“真的麽?!真的能有這麽好?!”整個過程中,李承寀始終都是聽得雲裏霧裏,直到這時,他才隱約覺得自己把握到了個中要素:“那我以後是不是用不著再成窩在府中了?是不是可以隨時隨地出門冶遊聚宴而不用在乎別人議論了?”真有這麽好的話,張柬之那幾個人就該早點起義才對嘛,害他白白被嚴格約束了這麽些年!
身為常年管束幼弟的家中大哥,李承宏聽得整張臉都黑了。瞧瞧這子,滿嘴裏都在胡沁著些什麽玩意兒!不關心家族生死,隻想到了自己的吃喝玩樂,李承寀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他忽然有些懷疑,這當真是一個娘親肚子裏出來的麽?為什麽同樣是的,夭兒就要比他機靈那麽多!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嗬斥,額角青筋都開始有了抽搐跡象的李守禮卻是先耐不住了:“成窩在府中?李承寀,你確定要當著我的麵這麽麽?”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縱家中的幼子**,並不代表他就全然不知情好不好!連素來閑不住的夭兒都比這家夥在家的時間要長得多,甚至可以整個雍王府在外最高調張揚的就是他了,他居然還想趁機得寸進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額……李承寀意識到自己一時激動導致了嘴快失言。看著自家父親和大哥先後變得越發難看的麵色,他下意識地就站起身來,開始步步地往外走:“那個……呃,酒不多了,我再去給你們熱一壺來哈……”
“李承寀你給本王站住!”李守禮怒吼了一聲,手中的筷子朝著自家兒子的方向就擲了出去:“你個敗家玩意兒!我早晚得被你給氣死!”
劉氏望著這有些失控的場麵,倒隻是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這麽些年來,她是已經司空見慣了。此時此刻,當著高家父子的麵,她唯一關心的隻有一件事:“高將軍,既然局勢暫且無虞,你看……”我們兩家的親事,是不是也該定下來了?
高舍雞看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又回頭瞥了眼突然就垂下頭去的兒子,捋著自己的胡須就笑了:“應該的應該的,末將可是求之不得,有王妃這一句話,我們就都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