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挑釁
她的戰場啊……
桃夭回到攬月殿中,想著武曌的話,就覺得心神越發地鬱結。就在她打算去裏間臨摹一幅字帖靜靜心時,卻看見紅芙頗有些慌張地快步走了進來:“郡主,成安公主來了。”
成安公主?桃夭眨了眨眼,李季薑麽?她這個時候來做什麽?
“這殿裏的都是死人麽?看見本公主來了也不知道迎接一下?”一個身穿蜜合色齊胸襦裙的女子領著一群宮人氣勢洶洶地踏進殿來,人尚未看清,尖細的嗓音卻是已然響徹:“李奴奴,你就是這般約束自己的侍女的麽?未免也太沒有規矩了一些!”
多年未見,她倒還是一如既往地針對自己。桃夭微微一笑,隨即看向那張長開之後更加豔若桃李的麵孔:“桃夭到底不是長在宮廷,這方麵的禮數自是沒有公主周全。不過,”她話鋒一轉,絲毫不掩飾自己言語之間的鄙夷和譏嘲:“成安公主殿下自幼長於深宮,聽聞還是由皇後娘娘親自教養的,怎麽連進門之前要先通傳一聲都做不到呢?若是被他人知曉,恐怕會帶累皇後娘娘的名聲呢。”
“你……”沒想到多年過去,這個野丫頭的口齒反而比當初更加伶俐,李季薑一時語塞,竟是不知道該怎麽數落下去了。
“去,給成安公主倒杯茶消消氣。”笑著朝紅芙吩咐了一聲,桃夭好整以暇地望著李季薑,全然一副主人的姿態:“不知殿下此次前來所為何事呢,竟然會焦急成這個樣子?”
與其是焦急,倒不如是不成體統。身為皇室公主,行事作風卻與尋常的市井潑婦無異,帶著的一群宮人也是一臉的飛揚跋扈,真不明白韋氏這些年是怎麽放縱她的,居然比之幼時還有過之而不及了。
“哼,你進宮這麽些日子了,竟連主動前來問安的規矩都不懂得了麽?”高昂著下巴,李季薑端足了公主的架勢,努力讓自己無視桃夭那副清美無雙的容顏:“秦女史,好好教教桃夭郡主,讓她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麽!”
真是可惡,有一個第一美人的姐姐壓在頭上已經是她的心中大痛了,沒想到當年的黃毛丫頭一轉身也有了傾世之姿,自己還算美麗的皮相跟她一比就成了路邊的野花,叫她怎麽能咽得下這口氣!非得讓身邊的女官給她點厲害瞧瞧才行!
“是,謹遵公主殿下吩咐。”一個長相清秀卻在眉宇之間暗蘊了幾分陰戾的女子應聲而出,一邊走向桃夭,一邊就噙著一抹笑意開了口:“桃夭郡主,按照宮中規製,您進宮之後須得向皇後娘娘及諸位長輩請安,這是禮儀,也是規矩。若是等到長輩親自上門來教導,那可就丟了宗室貴女的臉麵了。”
“哦?教導……”桃夭玩味地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不知秦女史所謂的教導要如何作為呢?”
“這個嘛……”秦女史不著痕跡地看了李季薑一眼,待發現後者點頭之時才慢悠悠地了下去:“輕則訓誡或者罰抄經書,重則可上笞刑。”
笞刑……這麽快就想對自己下狠手了?桃夭忍不住咂了咂舌,果然成了公主之後更加霸道了。若是真讓李季薑幾板子打下去,不管打在哪兒,她怕是都得凶多吉少,這女人到底跟她有什麽深仇大恨啊?
“怎麽樣,李奴奴,你覺得你用哪種會比較合適呢?”看著對方因為愕然而瞪大了的雙眼,李季薑隻覺得心裏一陣陣地暢快。她可不是當年那個隻知道意氣用事的新平郡主了,如今的她,想教訓人的時候有的是名正言順的理由和借口,保管別人尋不出半點兒錯處。李奴奴生得再美、再得高仙芝歡心又如何?在自己麵前,她隻有乖乖認栽的命!
無辜地攤了攤手,桃夭似乎全不明白她的意思:“還請公主殿下見諒,我覺得我可能哪一樣都不太適合呢,就不麻煩你動手懲戒了。”
“你什麽意思?!”李季薑的臉色瞬間變了,而生怕主子吃虧的秦女史也是搶上一步,衝著桃夭就脫口斥道:“大膽!居然敢藐視宮規、對公主殿下無禮!桃夭郡主,這裏可不是長安,由不得你亂來!”
“這裏也不是你家公主殿下的地盤,你又有什麽資格對我狂言亂吠?!”桃夭原本一直帶笑的眉眼在頃刻之間冷沉如鐵,素來精致如玉雕的容顏凝出怒氣,竟是有一股迫人的豔光和氣勢撲麵而來,駭得那秦女史不由自主地就往後倒退了幾步,回頭看向李季薑的眼神也變得無措了起來:“公主殿下……”
本以為是個沒怎麽見過世麵的姑娘,長得又這麽窈窕美麗,怕是連大聲話都不會,自己空言恫嚇幾句,讓成安公主出了氣也就是了。哪成想這斯斯文文的少女居然如此善變,板起臉來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她在宮中這麽久,還從沒見過這樣的主,莫非是扮豬吃老虎?
“李奴奴!你觸犯宮規不知悔過也就算了,連本公主派出來指點你規矩的女官都敢責罵,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麽?!”同樣被她陡然擺出的陣仗給嚇了一跳,李季薑回過神來,心頭卻是更惱怒了:“我要去告訴父皇和母後,讓他們治你一個大逆不道之罪!”
嗤笑一聲,桃夭慢條斯理地端起紅芙適時倒上來的茶水,麵上的神情隻剩下了不屑:“公主殿下都這麽大個人了,遇到事情還是隻會找父母告狀麽?”枉她還以為李季薑有所長進,現在看來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罷了。韋氏也真是不遺餘力,連一個的庶女都不放過,不養殘了絕不罷休啊。
“再者,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觸犯宮規了?”注意到李季薑氣得幾乎要雙眼冒火,桃夭又抓緊了時間補上最後一句:“我如今是你父親的義女,從這一層上來,這宮中除了陛下和皇後娘娘,需要拜見請安的也就剩上陽宮那一位了。而今的你可再算不得是我姑姑,不請安也在情理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