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母女之間
李季薑氣勢洶洶而來,最後卻是帶著一群人灰頭土臉地離開了攬月殿。整座皇宮大不大、不,不過半日功夫,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看來那個李奴奴也不完全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啊。”一身銀紅色的輕透春衫映著朗朗的日光,李裹兒整個人都像是籠罩在一層朦朧的光暈裏,精致無暇的麵容經過精心修飾,更是美得熠熠生輝。幾年過去,她的少女姿態早已褪盡,看起來愈發明豔動人,周身的風姿韻致盡顯,一舉手一投足皆是撩人的魅惑,直叫人看得口幹舌燥。確實是大唐第一美人的風情了。
“李季薑的脾氣我了解,若不是被人揪住了痛腳,她一定會不管不顧地教訓李奴奴一頓,即便事後會被父親責罵她也不會收斂的。”閑閑地取了碟上的橘子在手裏剝著,李裹兒漫不經心極了:“居然能把這麽個魯莽的丫頭得不敢動彈,雍王李守禮倒是會**人。”
“你以為,這是李守禮教的麽?”一雙素手輕執著壺柄,當今的皇後娘娘韋氏難得親手烹茶。每次安樂公主進宮的時候,她都會特意屏退宮中的服侍之人。一方麵是為了母女敘話方便,另一方麵卻是為了防止有人走漏風聲。
如今她雖入主中宮,可到底時日尚淺,皇後寢宮中的宮人那麽多,保不齊就會混入一兩個其他勢力的。謹慎起見,她幹脆一個也不留,隻讓自己的心腹在門口把風,也省得自家女兒萬一有個言語無忌,憑白落人口實,惹來禍端。
“不是他又會是誰?”撇了撇嘴,李裹兒顯然不相信:“她當年在李令月身邊的時候可沒這般厲害。”
澄清的茶湯一條線地自尖細的壺口傾瀉而出,落在白瓷杯盞之中竟有了琥珀的質感,一股茶霧嫋嫋升起,頃刻之間便在屋中彌散開了一室醇厚的茶香。韋氏放下茶壺,將斟滿的一杯推向了李裹兒的方向,這才道:“當年她年紀尚,且無所依憑,隻有靠著李令月這座大山才能活著,自是不敢展露鋒芒的。如今可不一樣了啊。”
“有什麽不同的,連李令月都不在宮裏了,她一個丫頭難道還能翻了去?”對作為自己長輩的太平公主都敢直呼其名,李裹兒又豈會將桃夭看在眼中:“再厲害也是有限,隻怕是李季薑又犯蠢了,這才會弄得無功而返。”
“可不要瞧了她,她現在可是你父親過了明旨的義女,將來注定是要派上大用場的。”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笑,韋氏的語調還透著幾分愉悅的意思:“我聽,她就是用這個威脅了你那庶妹的。”
“母親是吐蕃……”李裹兒霎時了然:“可是那事不是還不確定麽?她就敢這麽明目張膽了?”
“有備無患嘛。如果不是李季薑過於野性難馴,你父親也不至於動她的心思。”韋氏想起李顯提到這個庶女之時連連搖頭的樣子,嘴角的笑容就更大了。
“還不是母親你故意縱成這樣的。”李裹兒似是有些不滿:“不然也不用便宜了李奴奴,白給了她一個狐假虎威的機會。居然還敢出言威脅了,她可真是本事見長!”
“你以為這件事真就這麽好?”韋氏端著茶盞輕啜了一口,美豔不減當年的眉眼之間隱隱流露出十分的凜冽:“要不是李季薑的生母頗得陛下寵愛,我擔心她嫁去吐蕃之後會讓那女人變得不受控,這事兒哪裏還輪得到雍王府?”頓了頓,她也忍不住有些感慨:“我隻是沒想到李奴奴那丫頭看著乖巧溫順,骨子裏卻也是個精於算計的,竟然會想到這麽利用自己身份的法子,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冷哼一聲,李裹兒還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對桃夭也就自然不出什麽好話了:“聽她最近一陣子頻繁往上陽宮跑,指不定是武曌出的主意呢。”那個女人,才真正不是省油的燈,即便現在病得快死了,她也絲毫不懷疑那個人的能力。
“武曌那人有多難親近你還不知道麽?”知曉女兒的心結所在,韋氏瞪了她一眼,這才繼續往下道:“她若是真能哄得那老家夥為她出謀劃策,那也算是她的能耐了。換成是你,可未必能做得比她更好。”自己生的這個女兒哪兒都好,可偏偏眼高於頂,見不得任何人在她之上,這就容易忽略對手的優勢,從而掉以輕心導致滿盤皆輸。她明明過很多回了,可李裹兒就是改不了這個毛病。
“知道了知道了。”連連擺手,李裹兒滿麵都掛上了不悅之色。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嫡出公主,又豈是李奴奴那等父兄落魄、門第衰微的掛名郡主可以相提並論的?她的出身和容貌,早就注定了她的不凡,她的一顰一笑,都能令人如癡如醉,她不需要像李奴奴一樣苦心經營就可以擁有一切,那又何必要卑躬屈膝地去討好別人呢?母親她自己看不清這一點,偏生還總愛教,實在是讓人頭疼得很。
這般想著,她將最後一瓣橘子送入檀口,然後站起身就準備朝外走:“我府中還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什麽事這麽著急,你都好久沒有入宮來看我了,今連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就要走了?”韋氏不禁麵帶狐疑。也不是她多心,實在是安樂公主李裹兒大膽豪放、驕奢淫逸的名聲在外,眼看著朝中禦史遞上來的告狀折子越來越多,她也有些著惱了。
在她看來,很多事情不是不能做,可在碰的時候就該替自己想好遮掩的後路才行。否則,一旦被任何人揭破,那事情就可大可了。他們的計劃還遠遠沒有成形,而今也還需要蟄伏待機,不得不暫時多看顧著些。
“我都已經是成過親的人了,母親確定還要再管得如此詳細?”朝外走的腳步略微停頓了一下,不知為何,李裹兒的嗓音聽起來很有幾分心虛:“我自有分寸,總不會鬧出亂子來的,母親放心就是。”完,她腳下生風一般,幾步就離了內室,極其快速地朝殿外走了出去。
“自有分寸?”韋氏苦笑一聲,轉身就衝才剛從門外走進來的李女史吩咐道:“派人盯緊了公主殿下,有一星半點兒的異常都立刻來跟我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