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吃醋
高仙芝……暗自默念著這個名字,又想起了那自己在離開神都的時候,隔著無數歡呼的人群瞧見的那一個溫潤如玉、俊美無雙的年輕將軍,尺帶珠丹隻覺得胸口堵地厲害。像是有一股子湧動的怒火在那裏不斷醞釀、翻滾,隨時隨地都準備著要破體而出,然後將他周遭的一切都焚成灰燼。
“讚普,您……這是怎麽了?”一直在車外候著,可是等了好半,除寥來自家主子一句喃喃低語以外再無任何動靜,駱一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心翼翼地試探著問了一句,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現在的尺帶珠丹看起來心情很差。雖然男子始終都維持著之前的坐姿,麵上的神情也沒有任何明顯的變化,可他就是能察覺到這個人身上隱隱繚繞著的一股冰冷氣息。
主子他,這是生氣了?駱一無聲地咽了咽口水,又默默地望了一眼已經走得有些遠聊自家女主子,顯然弄不明白這裏頭的變化是有何而來的。明明剛才還很高興來著,怎麽一眨眼就變成了這副樣子了?公主那邊可沒有半點兒異常啊,他又能為了什麽在生氣呢?
忐忑地在心裏思量了一會兒,正在駱一琢磨著自己要不要點什麽打破眼前這僵局的時候,車上的男子卻是突然先開口了:“駱一,你她在神都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般模樣呢?”
嗯?這又是什麽意思?被這猝不及防的問題給打了個正著,駱一眼露茫然地呆滯了片刻,這才從中找到了重點:“您是公主殿下?”他下意識地又瞅了瞅那個即使穿著普通胡服也能在人群中美到出奇顯眼的女子,語氣中也不由地帶上了些許的感慨:“應該……不會吧。屬下記得,公主在神都的那幾年過得很拘束,想來不會有這麽高心時候的。”
作為全麵調查過這位金城公主殿下的人,駱一對自己搜集來的信息還是相當自信的。無論是幼時還是長大以後,她在神都的日子雖然表麵上看起來風光,可實際上都和自由這兩個字相去甚遠。其實大唐的女子地位很高,類似她這種嫡係的皇室宗女就更不消了,但也不知是出於什麽緣故,她基本常年都呆在宮中,很少跟外界有往來。所以,其他的暫且不論,要她在神都呆著會覺得開心快活,那必定是假的。他們吐蕃多自由啊,連空氣都比神都更清新呢。
“是麽。”尺帶珠丹抿了抿唇,又緩緩地添上了一句:“那長安呢?”那是她的家,在那裏,她總不至於還帶著一張假麵活著吧?更何況,那裏還有雍王府的通家之好,有她的青梅竹馬……
“長安啊……”又連吞了幾口口水,駱一總覺得今這話題走向詭異得很。可偏生主子固執地發問了,他就算是再不想答也隻得硬著頭皮上:“大概……大概能比神都稍微好上一點兒?不過定然是不會有在這裏肆意灑脫的,讚普您大可不必擔心!”他實在是搞不懂跟前這位究竟是在計較什麽,可順勢回答總是不會有錯的。
聽著最後一句明顯是夾帶著自己私心的一句話,尺帶珠丹瞥了他一眼,身上本來近乎凝固聊氣息這才算是有了那麽一絲鬆動的跡象:“你還真是會順杆子爬,我又沒要對你怎麽樣,你緊張個什麽勁!”不過,這話聽著倒舒服的,就是顯得假零兒。她在長安的日子,怎麽著也該比現在要好,想來那時候的高仙芝,應該每都能瞧見一個這般容色照饒明媚少女吧?
“嘿嘿,屬下也隻是實話實而已。”眼看著自家主子好歹恢複了一點兒平素的狀態,駱一心下一鬆,當即就撓著頭笑道:“讚普您對公主已經夠好的了,想來她也一定能感受到您的用心的,您著實不需要考慮這麽多啊。”他看得出來,主子這是對金城公主動了心了,而且連著迷的程度都在與日俱增,全不複當初盤算的那麽實際和功利。這種轉變,讓他一個局外人都看得心情複雜,全不知該如何進行評價。這要是以後再做出什麽更加一反常態的事,想來自己也能一臉平靜地接受了。
“你真這麽覺得?”挑了挑眉,尺帶珠丹一向沉穩的麵容因著這個動作,忽然就顯出了幾分跳脫的少年氣:“那我再問你,我跟那個高仙芝比起來,到底誰更優秀一些?”
哈?高仙芝?駱一眨了眨眼,頓時就更懵了。不是,主子他為什麽會在突然之間就提到這個饒啊,他原以為,上次的以公謀私過後,應該再不會有相關的內容才是了,何況那日他們在城門口不是已經瞧見過那位少年將軍了麽?明明都是風平浪靜、無事發生的呀,眼下這又算是哪門子的狀況?對他能力和反應的考驗?他隻是個純粹的侍衛,真的不想卷入這種男男女女的是非裏啊。
“怎麽,你還不上來了?”注意到他欲哭無淚的神色,尺帶珠丹挫了挫牙,露出了一個惡狠狠的表情:“你再不老實回答,我就發配你去馬房洗一個月的馬再回來!”
這……這也太不公平了!駱一聽得傻眼了,正欲出聲反抗一二,可一對上尺帶珠丹的眼神,他就立刻萎靡了下去,正思量著要怎麽給出一個聽起來真誠且對人胃口的答案,就聽見車子裏的男忽地歎了口氣,然後竟是直接放下了撩起的車簾,隔開了自己和外麵的地:“算了,我不想聽了,回內城去吧。”
嗯?這就結束了?所以,自己不用麵臨被罰去洗馬的威脅了?盡管相當的意外和不解,可是駱一還是十分高胸轉身上了馬,正欲吆喝著走人,卻猛地腦子一抽,想到了另外一茬:“對了讚普,咱們真的不用等公主殿下一起麽?”先前不是還興衝衝地要陪人逛街來著,眼下不逛了,什麽也得接人一起回去吧?就這麽走了,他怎麽想都覺得不太合適啊。
“不等了,我們先回去。”和外麵遍地的陽光相比,馬車裏麵要顯得昏暗上不少,光影交錯間,倒是把尺帶珠丹那張刀削斧刻的臉孔襯得越發莫測了起來:“或許我不在,她的肆意灑脫才能維持的更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