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回信
並不知曉神都此時正在進行著怎樣的權力角逐,同一時刻,一身常服的桃夭正坐在書桌前,一邊曬著暖暖的太陽,一邊拆看著手中的信件。這是今兒個一大早就從林琅那邊傳過來的,想來也該是有了新的消息了。這麽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都空懸著心,如今拿到這信,難免就有了些迫不及待。
“殿下,那邊的情況……現在如何了?”輕手輕腳地將沏好的一盞新茶放下,紅芙雙手緊握,難得的也透出了幾分緊張。那裏到底是生養了她的地方,不是不掛念就能全然不放在心上的。
“這信……”才展開看了個開頭,沐浴在陽光底下的少女就不經意地蹙起了眉頭,連神情都不自覺地露出了些許詫異:“這信竟然是從雍王府出來的……”她以為,那人為了保全自己,會一輩子離她遠遠的,所以,她從不奢望能從他那裏收到隻字片語。然而今,在她沒有預想到的情形之下,這封從雍王府發出的問候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她的麵前。這確實也是世事難料了。
“王爺?”紅芙也難掩意外之色,當即就失聲問道:“可是他……他不是早就跟咱們劃清界限了麽?”作為始終陪伴在桃夭身邊的人,她至今都還清楚地記得當初桃夭滿心期盼著長安的來信,希望自寵愛自己的父親能伸出援手之時,雍王那裏隻捎來了無聲的拒絕和冰冷的疏遠。為了害怕被牽連,他甚至連服桃夭認命的信都是寫給太平公主的,從頭至尾都在撇清幹係,更別有一絲半點兒的關心和愛護了。她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才知道一直口口聲聲著自家寶貝女兒最重要的雍王可以自私怯懦到那種地步。句不好聽的,他這種做法,根本與賣女求榮無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懷著怎麽樣的心情在給公主寫這封信的,而信的內容,又會不會再一次把這個好不容易從舊日傷害中走出來的女孩給傷個透徹……
“我身上到底流淌著他的血脈,又哪裏是他幾句話就能摘得清的了?”淺笑著搖了搖頭,桃夭的這一抹笑意卻並沒有達到眼底。多麽簡單的道理啊,可她的父親,就是沒有意識到。又或者,他在潛意識裏寧可忽略到這一點,也不肯稍稍冒險幫她一把。虧得長安城裏人人都知道她是雍王府最受寵的郡主,如今看來,也純粹就是個笑話而已。
“那這一封信又是……”紅芙瞥了眼已經被桃夭折起來的信紙,心翼翼地追問了一句。其實,以她的身份,原本不該這般僭越探聽的。可她又實在是很擔心王爺的來信會有什麽不好的內容,以至於令自家主子再次傷心難過。若是放在以前,她大不了多注意一下桃夭的神色也就可以了,但自打這位主子上一次重病昏迷行來以後,就養成了七情不上麵的習慣。通常情況下,隻要她不想,就沒有人能夠從她的臉上看出任何端倪。因此,她除了主動開口詢問以外,根本就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隨手將信紙放在了桌上,桃夭單手輕叩著桌案,似乎在考慮著什麽:“勉強,算得上是投桃報李吧。我出言提醒了他們一下,所以,收到了一些消息的反饋而已。”事實上,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收到這封信時的心情。
和以往的風格一樣,即便是交由隱秘的渠道遞送過來的信件,李守禮的用詞依然謹慎到無可挑剔。沒有一聲問候,沒有半句關心,好像他們隻是陌路人一般。當然,在如今的這種境況之下,這種做法無可厚非,然而,作為一個對親情有所渴望的女兒,桃夭還是從內心深處感受到了由衷的失望。那些過往的來自父母兄長的疼愛應該都是鏡花水月吧,要不然,為何她遠遠觀望的時候,一切都那樣的美好,可每當她期盼地伸出手去,夠到的卻都隻是虛無呢?
從前,每每當這種失落裹挾著她的心、讓她痛到想哭的時候,總還有那麽一個人願意不計代價地陪在她的身邊。他曾過,無論到什麽時候,哪怕所有人都放棄了自己,他也會一直都在的。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連他也走了。現在的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沒有了啊。
“信上,在他們看到信的當,太子殿下就親自去府上拜訪了。”斂了斂心神,桃夭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眼前的事情上來:“雖然他的隱晦,但大致的意思,就是希望雍王府能站在他那一邊,和他一起共同對付韋後。”這麽一想,李重俊的動作還當真是很利索了,居然,會比她預計的更早開始拉攏人手……這也明神都的局勢已經到了萬分緊張的地步了。
“那王爺他們……應該沒有答應吧?”一聽這個時間差,紅芙的手都不禁絞在了一起。她不敢想象要是公主的信晚到那麽一會兒又會發生些什麽,如果雍王府真的迫於形勢站到了前頭,那……
“連替我在陛下麵前句懇請之言都不敢的人,在看到我的警告之後,他自然就更加不會冒險了。”終究還是耿耿於懷的,桃夭這麽想著,嘴角的弧度就變得譏諷了起來:“不過,他們若是以為隻要拒絕了就可以下太平,那這想法可就太真了。”既然到了神都,就別想著能獨善其身了。這一次,沒有了她這麽個擋箭牌,想要保住全家、安享榮華的話,就得靠他們自己去籌謀了。
“殿下的意思是,還會出現其他的變故?”才堪堪放下的一顆心在瞬間又被提了起來,紅芙望著少女精致絕豔的側臉,一時隻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歎了口氣,桃夭撿起那信紙,轉頭就扔在了炭盆裏:“自古以來,純臣都不會落得一個好下場,更何況是牆頭草呢。”隻盼他們中間還有個清醒的,可以為雍王府謀得新的生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