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死鬥（九）
最先出手的依舊是笑閻羅，隻是此次他不再使用的是嶽家散手，而是眾人幾乎都沒有見過的武功，剛猛霸道至極，群豪見狀莫不一愣，這真的是中原武術嗎？完全沒有法度架勢可言，赤裸裸的以擊倒對手為目的，大違中原武術強身健體，修身養氣之主旨，透出一股野獸般的肅殺之氣。在座的幾位出家人頓時微微皺眉。
當然此時最吃驚的還是慕容清正，慕容世家所學廣博，天下武學無所不窺。早在北宋年間就已名動天下，隻可惜到了北宋末年突遭橫變，家道從此中落。雖然後來經過幾代人的努力，終於有所回複，可元氣大傷，遠不能與昔日相提並論，可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饒是如此單論對武學見識之博當今天下依舊罕有能與姑蘇慕容氏相比肩者。但此時慕容清正卻根本辨認不出對方所使得是何武藝，自從他出道以來也會過不少前輩高人，可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當下竟有些不知所措，幸虧他所學畢竟不凡，危急之中猛然後退，雙手輕拂。此舉看似簡單，可卻是他們慕容世家多少代人總結積累而成，自信可躲開天下任何攻勢，可慕容清正有生以來與人動手第一招就用這保命絕藝卻還是破天荒頭一遭，二人之間高低強弱不言自明。李繼先見狀大急，手不自覺得握住了那曾讓天下為之膽寒的飛刀，畢竟郎舅情切，萬不得已自己隻好出手相助，即使被天下嘲笑以二敵一那也顧不得了。自從“十二神將”成名以來，被一個人逼到如此境地總共隻出現過兩次，此時李繼先的思緒不禁又回到兩年前的桃花山下，依稀想起了那個白衣飄飄的身影。
此時戰場上笑閻羅早已間不容發的連攻出十餘招，招招凶狠，步步緊逼，打得堂堂一個“白玉鳳凰”是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對手連出一十三招，他就連退了一十三步，雖然尚末落敗，可局麵著實狼狽啊。
“喂，我說再退就撞牆了。”此時笑閻羅倒是顯得揮灑自如，眼見對方無路可退，居然還出言提醒。真不知是好心，還是故意調侃。
可此時慕容清正哪裏還顧得上這許多，原本像他這般高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對於周圍的地形原本早就已經了然於胸，可此時對手攻勢實在太猛，逼得他是應接不暇。
若說笑閻羅這人卻也真損，見狀反而故意將慕容清正望牆角逼去，而慕容清正居然無力反抗，最後終於被對手逼得了一旁的角落，背牆而立勉強支持。那場麵仿佛老叟戲頑童。。。
此時慕容清正每多支持一會兒,姑蘇慕容的威名就消失一點,可他又不能束手待斃.將來剛才的第一場較量還能以意外來形容,那這第二場決鬥隻能用慘烈來形容了,在場群豪到後來許多人都不忍心再看下去.
"喂,我說."忽然笑閻羅停下了攻勢.
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慕容清正靠在牆上努力調整呼吸,從來沒有哪場比試能讓他感覺這麽累.
"明明知道結果,你為什麽還要鬥?"笑閻羅似乎有些疑惑.
慕容清正依舊在喘著粗氣,無力回答.
"明知會輸得仗打了也根本沒有意義不是嗎?"
"這.……不是勝負的問題,而是……而是為了武林公義."慕容清正勉強答道,可語氣依舊還不能連貫.
"公義?什麽是公義?比你自己的榮譽,性命還重要?"
"……"慕容清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問他這個問題.
"當然,是人終究會有一死,可公理正義卻會一代代流傳下去,生生不息."此時站在一旁的李繼先忽然開口答道.
笑閻羅轉了過來,比試還沒有結束,他居然會將自己的後背暴露給對方,究竟是有持無恐,還是膽大妄為?不過他對此並不在意,隻是滿臉疑惑,甚至略帶輕蔑的看著李繼先.
"那什麽是公理正義?"
"除強扶弱,隱惡揚善,此即為公理正義!"
"哼.……"笑閻羅聽到這一陣冷笑,臉上寫滿了不屑."笑話,你們這些中原人總愛談什麽善惡是非,可那有意義嗎?最後還不是以武力決定輸贏.勝者王侯敗者寇,強者主宰世界,弱者任人魚肉,這個世界不是原本就是這樣的嗎?偏偏還要為自己尋找一些光麵堂皇的理由簡直可笑至極."
在場群豪都愣住了,正義,是非,善惡,這些觀念對於他們所言是從小就深植於內心深處的,從來沒有人敢去質疑,即便是那些奸邪之輩也一定會把自己偽裝成是正義的,或許為自己尋找這樣或那樣的理由,畢竟正邪這兩個字被人們看得太重.可如今眼前這個笑閻羅居然說出這樣的話,讓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人們本能的意識到他這番話不對,可竟然誰也無法出口反駁.畢竟武林原本不就是一個以力量來決定一切的地方嗎?
"真的是如此嗎?"忽然站在一旁的蕭毅開口了.
笑閻羅有些疑惑的看著他,那雙如野獸般的眼睛任誰看了都會有些不寒而栗,可蕭毅卻顯得無動於衷.
"弱肉強食本沒有錯,可這世上有誰能保證自己永遠是強者,人總有脆弱的一麵,正因為如此我們才學會了互相關心,互相體諒,我們不像鳥兒會飛,不像魚兒那般會遊,沒有靈龜那樣感知未來的能力,也遠沒有虎豹那般的力量,可我們還是生存在了世上,所憑借的就是人與人之間互相團結,互相關愛的心.不可否認人心中總有些醜惡陰暗的東西存在,可那些東西並不是力量,所能帶來的隻是對自己對他人的傷害,而正義也就是為此而存在,為了保護大多數人的利益,為了大家能行進在正確的道路,為了那些珍貴而美好的感情不受傷害.所以正義絕不是一種空乏的借口,而是一種真正強大的力量,所謂邪不勝正就是這個道理.沒有正義作為支持的力量最終隻能是空虛的."
"說教."對於蕭毅的這番解說,笑閻羅滿是不屑.
蕭毅笑了,與之前那個總是落落寡歡的形象不同,此時的他顯得如此平和."假如你真的相信力量代表一切,那為什麽還會感到疑惑呢?"
"疑惑!?我哪裏有?"笑閻羅的似乎有些生氣.
"假如沒有疑惑,剛才你明明已經穩操勝券了,為什麽還要停手?"
"那是因為。。。”笑閻羅想反駁，可不知為何卻顯得有些語塞。
“你並不是一個愚笨之人，所以明白沒有理由的勝利是毫無價值，也沒有意義的。其實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隻是沒有人加以指點而已。當你真正找到那個理由時，你才會真正變得強大起來。”
笑閻羅沉默了，他低著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其實又何止是他，在座群豪也是一樣，聽了這番話有的人認同，有的人感觸，當然也依舊會有人感到不屑，或許每個人所追尋的東西隻有他自己才清楚吧。
“哼，簡直是笑話，別裝出一幅自以為是的樣子，什麽理由，什麽信仰，那種虛無的東西我才不在乎呢。力量就是一切。和你們這些軟弱的中原人根本沒什麽可說的，就讓我用拳頭來擊碎你們那可笑的正義吧。”過了許久，笑閻羅忽然又笑了，笑聲中充滿了邪惡與不屑，接著那雙原本明亮的眼睛頓時凶光大盛。
“不好。”李繼先等人猛然意識到情況不對，可為時已晚，笑閻羅忽然猛地撲向牆邊的慕容清正，動作之迅捷簡直不可思議。慕容清正萬沒想到他會突然發難，再想抵禦為時已晚。
“啊！”隻聽慕容清正一聲慘叫，捂著自己的左肩摔倒在地，表情滿是痛苦。而笑閻羅則一個飛身退出圈外，表情惡狠狠的瞪著一旁的李繼先說道：“中原人所謂的正義，難道就是以二敵一？李家飛刀名滿天下，難道就隻會在人背後施以偷襲？”
剛才那一幕發生得太快，在場群豪根本還沒來得及看清是怎麽回事，對笑閻羅這番話更是一頭霧水。而李繼先則是臉上微微一紅，趕忙放下自己那隻可怕的右手說道：“事關親戚，不得不救。”原來剛才那一瞬間，笑閻羅本意是取慕容清正4的性命，此時以對方的狀態根本無力抵擋。李繼先關心情切，迫不得已隻好使出了自己那名滿天下的飛刀，攻敵之所必救，也就是所謂圍魏救趙之法。按理來說，李家飛刀，例不虛發，更何況是在背後暗施偷襲。可笑閻羅居然不可思議的避開了這追魂奪命的一擊，可之前攻向慕容清正的那一擊終究還是受了些影響，結果打偏了，並沒有命中要害。可即便如此慕容清正的左肩骨居然還是被打了個粉碎，躺在地上不住翻滾，最後居然當場昏厥。
不到片刻時間，名滿天下的”十二神將“一走一傷，普通年輕人假如能與其中一人拚上數合不敗就足以轟動武林，可眼前這個家夥居然。。。在場群豪頓時是鴉雀無聲，之前人們還覺得憑這裏數十名江湖群豪，下次笑閻羅今日是插翅難逃，可此刻慕容清正在地上早已昏迷多時，居然無一人敢上前施救。今天無論這笑閻羅最後能不能活著離開李園，江東武林的威名看來都已喪盡。
最後還是李繼先郎舅情切吩咐下人上前將慕容清正抬往後院施救，可這些奴仆此時哪裏有膽量靠近半步。笑閻羅冷冷看了他們一眼，神色中大是倨傲。“你們抬吧，爺我生平隻打天下的硬漢，你們這些人還不值得髒我的手。”在這個人的心目中難道就絲毫沒有對於他人的憐憫與尊重嗎？
終於慕容清正被拖了下去，此時群豪已經為之奪氣，接下來該怎麽辦，南風依舊沒有要動手的意思，“毒手周郎”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