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死鬥（十一）
所謂蛇無頭不行，張雲鵬這一煽動居然還真起了作用。群豪中不少人都有親戚師友傷在笑閻羅手上，原本此次就是挾怨而來，隻是迫於笑閻羅的威勢誰也不敢主動上前。此時見狀都覺得張雲鵬所言有理，如今十二神將一走一傷，被群豪倚若長城的蕭毅似乎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萬一真要讓這廝全身而退了，那在場群豪今後也真沒臉做人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大家群起而攻之，在場這麽多人就是車輪戰累也能把他累死。於是乎這一眾“名門正派”，“高手大俠”們便有如地痞流氓一樣一擁而上，圍攻這笑閻羅。至於江湖道義，武者尊嚴什麽的是暫時顧不上了。隻有幾名出家人慈悲為懷，不忍動手。淩霄，穆華等一眾後輩翹楚自重身份，不甘苟且。
李繼先見狀忙想阻止，可群情激奮能明顯失去控製，哪裏還受控製。好好一場英雄大會自此變成了一片戰場。若換了旁人此時恐怕早已驚恐萬狀，可笑閻羅似乎卻顯得正中下懷，拳腳絲毫不停，口中卻侃侃說道：“也罷，也罷，看來中原武林除了倚多為勝也沒有什麽別的本事，盡管放馬過來，且看能奈小爺如何！”轉瞬間便接連擊倒數人，可今天與會群豪何其眾多？每擊倒一人立刻又有更多人補上，而且能有資格參與這次大會的多非等閑之輩，可說越到後麵就越是生力軍。笑閻羅自入中原大小數十戰，以少打多的局麵本不少見，可直到今天才遇上真正的死鬥。他自幼生長於蠻荒之地，加以命運多舛，性格頗為古怪。惡戰之下，居然漸漸的蠻勁發作，手下再不留絲毫情麵，隨手抓起一人，奪過其手中的單刀，接著一把將其摔了出去。隻聽“啪”的一聲，那人頭顱正好撞在大廳的門柱之上，當即腦漿迸裂，死於非命。笑閻羅殺戒一開再難中止，當即單刀飛舞，出手如狂，他本說與人動手從不用兵刃，可此時卻似乎陡然間變成一隻猛獸，在群豪中橫衝直撞，威勢竟不能可擋！頓時間大廳中慘叫連連，血肉橫飛，就連原本潔白的牆麵也染上了點點猩紅，仿佛有如雪中臘梅相似，可有誰知這美麗來得何其殘酷。
“老項，你幹什麽？”此時大園中原本袖手旁觀的項宣再坐不住了，解開那杆銀槍的包裹便欲上前。一旁同來的淩霄見狀趕忙出言阻止。
“幹什麽，當然是去救人啊。”
“開什麽玩笑，你我這等身份豈能效尋常地痞無賴上前圍毆？”
“老淩，我知道你自高身份。可人命關天，豈能不救？即便是普通人看到別人有難也理應出手相助，何況我等習武之輩？難道就看著他在這裏濫殺無辜不成？你若不去我去！”項宣與淩霄相識多年，交情莫逆，可此時也聽不進對方勸說，立刻舞槍衝入了戰團。
“嗯，行俠仗義，扶危濟困乃是我輩習武之人的本份，項大哥所言有理。小弟不才，願助一臂之力！”眾人一看原來是小黑個子李牧，自大會開始之後他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極少開口，可此時似乎是為項宣的俠義所感，居然也抽寶劍衝入戰場。
原本在園中觀戰的群豪被這二人一激頓時俱有些汗顏，穆華心說；“我丐幫立幫數百年，以俠義自居，今日居然為了什麽勞什子的身份坐視旁人送死而不理，此豈豪傑所當為也？”他原本就是個慷慨豪邁之人，此時隻覺熱血上湧，當即滿飲一口杯中酒，朗聲道：“也罷，今日穆某也來領教笑閻羅的高招。”說罷，身形一晃便衝入戰團。一旁方天化原本是抱定坐山觀虎鬥的心態，對群豪死活根本不放在心上，可此時見旁人俱已上前，自己若再不出手，峨嵋派豈不被人看輕了嗎？當即朗聲道：“穆乞兒，你且慢走。這種場麵還是交給我們峨嵋派來處理吧。”也罷也衝了出去。
此時淩霄見眾人都衝了出去，不禁搖頭，滿臉不屑的說道：“一群熱血的笨蛋。”話雖如此，可轉瞬間，“獨眼小劍魔”竟也已出手，這還真是個表裏不一的家夥。
這幾人雖然年輕，可卻是武林少一輩頂尖的人物，所學遠勝與會群豪中一些所謂的成名人物，他們一加入戰團，局麵頓時頗為改觀，可居然依舊奈何不了這個笑閻羅，不少高手上前接戰，不到一，兩個回合就被他以更快，更猛的招式擊斃於當場，大廳內一時血肉橫飛，群豪大多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殺人放火的事既然沒有親自做過，看也不知看過多少，可如眼前這般慘烈的戰局卻是生平僅見，明明是以多打少，以眾淩寡，可許多人內心卻不禁有了潰退之意。
看著大廳內混亂的景象，李繼先的思緒似乎又回到了兩年前，沒錯，就是那個春天，在桃花山下，滿天花瓣飄落，與鮮血交織成一幅美麗絕倫的景色，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在天下英雄間往來穿梭，如入無人之境。李繼先永遠也忘不了那幅畫麵，原本他以為此生不會再見，可沒想到如今。。。
此時蕭毅從背後拍了拍他，兩人眼神相接，似乎頓時都會心意相通。此時他們的腦海中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一個名字“白虎郎君林易之！”沒想到人世間居然還會有這麽可怕的家夥存在，可當年林易之力戰群豪時畢竟已年近不惑，然而年前這個家夥明顯要年輕得多，究竟他的師傅究竟是誰，能在不到三十年的時間內調教出這麽可怕的一個家夥，更不可思議的是無論蕭毅還是李繼先到現在居然也看不出這小子究竟是哪門哪派。
“出手嗎？”李繼先似乎是在詢問，可手中卻已握緊了名滿天下的飛刀。
“嗯。”蕭毅點了點頭。
“沒想到林易之死後，居然還有人能逼你我二人聯手。”
“人生世事難料啊。”這兩個人的臉上居然同時露出了微笑，忽然一道青光一閃，原本還一幅名士風範的李大爺，忽然快如閃電的衝了出去。而蕭毅也漸漸褪下了長劍的包裹。忽然他似乎感到劍鞘似乎在微微顫動，這種情況自從兩年前桃花山一役後還是第一次。
“難道連浩然你也有了鬥誌了嗎？這個小子真有這麽強嗎？”蕭毅在那邊自言自語道，莫非他是在和自己的劍說話？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這麽無聊的事？
此時的戰場上早已風雲突變，所謂雙拳難敵四手，猛虎怎鬥群狼，笑閻羅再強，在數十好手圍攻之下，終於也漸漸有些支持不住，尤其是李繼先的加入更讓局麵雪上加霜。若是單打獨鬥李大爺本不是笑閻羅的敵手，可此時隻要對手稍一分神，四麵八方就立刻會有攻擊襲來，當真是令人防不勝防。世人隻知李家飛刀名滿天下，今日一見才知其拳腳功夫亦有獨到之處，難怪其在“十二神將”中的排名會淩駕於慕容清正與鐵飛雁等人之上。
此時笑閻羅心中暗叫不好，知道再戰下去必敗無疑，本想趁亂殺出一條血路，可架不住敵人實在太多。若換了旁人此時恐怕早已肝膽俱裂，可偏偏笑閻羅自幼長於虎狼之群，性剛好鬥，生平從不肯讓人。眼見著是衝不出去，幹脆把心一橫，長刀狂舞亂劈，頗有與群雄拚個魚死網破之勢。轉眼間就又有數人被其砍翻在地，正所謂一人拚命，萬夫莫敵。群豪被其凶惡所逼居然一陣後退。
正此時笑閻羅忽聽得背後惡風不善，心知不妙，一足反踢而出，來了個攻敵之所必救，沒想到來人武功極高，這一踢居然落空。接著笑閻羅隻覺左臂一痛，居然已經中了一劍，這還是他自入中原以來第一次負傷，當真是驚怒交集，隻見他一聲狂叫，跳出圈外，轉過頭定睛瞧看，原來傷他的不是旁人，正是蕭毅，不知何時他腰旁的那柄長劍終於出鞘了。這是一柄很特殊的劍，劍刃部分遠比尋常長劍更寬更長，似乎也要笨重得多，可偏偏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淩厲氣勢，劍刃上隱隱閃爍著一絲寒光，雖不似尋常寶劍那般光彩奪目，卻讓人心生敬畏。
“浩然。”一見這把劍笑閻羅頓時神色大異，脫口而出道。
“不錯，正是浩然。”蕭毅冷冷答道。
此時笑閻羅似乎已經忘記了臂上的傷痛，也顧不得周圍群豪尚在虎視眈眈，隻自顧自的打量這把劍。“以前師傅常和我說起，中原武林論兵器鑄造以龍泉張山最為有名，此人性格古怪，但天賦異稟，所製造的兵刃數量稀少，但件件皆精，又以刀劍最為有名，其中有十二把被公推為當今的神兵利器，人稱為“張氏十二工”。其中排名第一者名喚“浩然”，乃武林至寶，據說其工藝已不輸於“魚腸”，“紫電”等上古神兵。我當時聽了就頗覺向往，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在這裏見到，果然是把好劍。”他邊說邊嘖嘖稱讚，那眼神仿佛小孩看到別人擁有新奇的玩具一樣。
蕭毅心中不禁頗為感慨，看他剛剛力鬥群豪，濫殺無辜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個嗜血狂魔。可此時強敵環伺之下，居然會為見到一件好兵器而如此欣喜，純真的簡直就像是一個孩子。原本單憑他對於武學的這份虔誠，自己完全可以和他交劍下也算是不枉了吧？”此時聽到一旁有人冷冷說道，眾人抬眼一看，居然是一直袖手旁觀的南風，不知何時他和兩個丫頭已經遠遠的躲在牆旁，群豪在這裏舍生忘死，他卻在一旁坐山觀虎鬥，眾人心中此時早已對他頗為不滿。不過南風卻不在乎，依舊一幅悠然自得的樣子。
“嗯，假如真能死於如此神器之下也算值得。”南風剛才的話不過是刻意調侃，可笑閻羅卻一臉虔誠的回答道。南風頓時一愣，起初還以為對方是故意諷刺自己，可仔細一看似乎又不像是作偽，莫非此人真的已經到了愛武成癡的地步？
“以前有人和我說過劍也是有靈性的，就和駿馬一樣會自己選擇主人，假如不是真正的強者是不配擁有的，否則一定會給主人惹來禍患。“浩然”既然選擇你來做主人，說明是認同了你的實力。真想和你堂堂正正的決一勝負啊。“笑閻羅可沒空理會別人的看法，一邊看著“浩然”一邊對蕭毅說道，臉上寫滿了失落。
“那現在動手也不算晚啊？”蕭毅答道，說句實話他真有些開始喜歡這個直率的年輕人了。
笑閻羅搖了搖頭，捂著受傷的左臂說道：“高手相爭，勝負係於一線，如今我已經受傷了，而且久戰之下體力與精神都已處於下風。這種情況下和你交手必敗無疑，勝負我倒不在乎，隻是遇高手而交臂失之，實在有些可惜啊。”
“那你是準備投降了？”蕭毅問道。
“不。”
“為什麽？你有能全身而退的把握？”
“沒有。”
“那為什麽還有抵抗？”
“我投降了就能保住一命嗎？”
“我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擔保。”
“你的話我信，可別人呢？你能保證嗎？我今天殺了這麽多人，他們的三大姑八大姨能饒得我嗎？反正今天左右都是個死，與其任人宰割，到不如我自己了斷來的個痛快。隻可惜答應師傅的事是無法完成了。”說到這，笑閻羅忽然一腳挑起了地上的一把長劍，右手淩空接住，眼看著就是橫劍自刎。群豪一見頓覺不好，隻是每個人此時的心境不同，有的人是可惜，有的人是同情，當然更多人內心還是覺得這麽做太便宜他了，那些有親友死在他手下的人此時狠不得將他千刀萬剮方泄自己心頭所恨。而蕭毅的內心則是好奇，他還有太多問題沒有得到解答，可此時他再想出手阻止已為時已晚。
“轟！”眼看著笑閻羅已經命在頃刻，猛然間隻聽得一聲巨響，群豪隻覺腳下的地麵為之一震，接著就聽得後院有人驚呼：“不好了，著火了。”接著周圍一片喧嘩，似乎同時之間李園周圍多處同時燃起了大火，而且火勢頗猛，園中頓時一片大亂，有忙著救火的，有忙著逃命的。由於著火的不止李園一家，也殃及了周圍的鄰居，所以頓時整條街上都亂作一團，眾人紛紛忙著自救，最後竟連官府都被驚動了，幸虧李園周圍水源豐富，加上群豪幫忙，大家齊心協力，直花了兩，三個時辰才將這場大會撲滅，幸好發現及時，除了幾個行動的老人受了些輕傷外，並無人喪命，對於這麽一場大火而言，實可說是不幸中的萬幸。
“笑閻羅呢？”直到此時才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剛才由於事起倉促，大家都忙著救火，現場一片慌亂，居然沒人顧及到這點。此時再找，卻發現他早已蹤跡不見，看來多半是趁剛才混亂時溜之乎也。這下在場群豪莫不頓足
痛罵，眼看著好不容易將其製服，沒想到為山九仞，功虧一簣。這場大火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莫非是有人故意為之？難道這笑閻羅還有什麽同夥不成？許多人頓時感到整件事的背後似乎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可此時再說什麽都已太遲。英雄大會到此實在也無法再繼續下去了，李繼先雖然已累得精疲力盡，可還是耐著性子恭送各路群豪離開，大家來時莫不是興高彩烈，可此時一個個卻都是垂頭喪氣，好好一場武林盛事最後居然如此收場，合江東武林群豪之力居然奈何不了笑閻羅一人，被他殺傷如此之眾，最後居然還全身而退。江東武林的威名至此算是喪盡了。而更重要的是關於此人至今依舊有太多謎團沒有解開，他究竟是誰？師承何處？四處挑戰武林群豪目的又是什麽？關於鐵飛雁被襲一事，他竭力否認，那背後的真相又究竟是什麽？更別提圍繞在這場英雄大會之外層出不窮的各種陰謀了。群豪心中大多清楚，江湖恐怕自此再無寧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