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冰山已融
皚皚白雪,天地渾然一色。
這四字,猶指自己孑然一身,身若梅花,傲雪而立,不為世俗所侵擾,不沾染塵埃。
冰山難溶,雪積成山,如今想要感化她的心,難如登天。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的身雖潔白無瑕,但心冰若寒霜。
“ 萬裏橋邊女校書,楷杷花裏閉門居。掃眉才子知多少,管領春風總不如。 ”
風甲倫迎合摛藻的詩詞,稱讚她的才華和書香氣質,知書達禮,冰雪淨聰明,秀外慧中,柳絮才高。
女人最寶貴的積累,書香氣質,最震撼人心的內在歲月之美,一種最為持久之美,經久不衰,亙古長存。
無形的美,美在人心,美在自己,如同日月,芳華自帶。
“ 歲月不饒人,容顏逝去,韶華不再,滿臉皺紋。 ”
房間裏,再度傳出摛藻的鶯聲,感歎時光匆匆,美人遲暮,盛顏終不再,諸多美好隨時間流逝。
雖有心有愛,但終究年老色衰,不敢躍雷池一步。
“ 冰雪淨聰明,反被自己誤,已知歲月去,何不惜此時。 ”
風甲倫衝著房間裏喊道,對於摛藻的上一句,互相試探,互相拆招。
說她既知歲月無情,更應該珍惜、把握現在,不該被自己的聰慧折磨,一寸光陰一寸金,且行且珍惜。
人,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需要把握住時機。
“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豈可不要名? ”
摛藻回音,有所顧忌,手撥琴弦,心緒已亂。
說話已露破綻,在乎別人的評價,在乎自己的臉麵,這是讀書人的特性。
“ 錚、錚、錚…… ”
琴音如水中漣漪,波瀾驟起,歲月有恙,一時難以心平氣和。
無法想破,或者說,需要別人給她勇氣,幫她一把。
“ 曲眉豐頰,清聲而便體,秀外而慧中,皆是你一人,不在他人嘴,心肚自明。 ”
風甲倫勸戒,名聲在外,皆是別人一張嘴,如何要得?自己的臉麵在自己的心中,蘊藏在自己的內在當中,不必在意他人的看法,更何況,也沒幾個人看得透。
懂得的人,不必說;不懂的人,說了也白說。
人生在世,煩惱實在太多,做好自己便好。
“ 咯吱~ ”
房門應聲而開,摛藻衝著風甲倫低頭淺淺一笑,眼底的餘光與他對視,不直接,不了斷。
含含蓄蓄,模模糊糊,朦朦朧朧。
風甲倫看向摛藻,隻見她長發披散過肩,淡狀抹臉,杏眼含情,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凝脂,櫻桃小嘴,不點而紅,嬌豔若花,腮邊兩縷青絲隨風輕柔拂麵,更是憑添幾分柔情。
一襲梅花白雪煙紗碧霞羅,金色水仙散花百褶裙,身披銀絲薄煙翠綠紗,整個人藏在柔滑絲緞裏,白如雪,冷如霜,梅花綻放為君開。
正所謂是,質傲清霜色,香含秋露華。
“ 進來吧! ”
摛藻側開身子,請風甲倫進房,衝著他明媚燦爛一笑,如花美眷,像是給平靜的湖麵扔了一顆石子,蕩漾陣陣漣漪。
這一溫潤甜美的笑容,不經意間流進風甲倫的心房,讓他的心頭一顫,竟是無法控製住自己的紊亂的氣息。
剛成為煉氣師的他,這麽快就破功了,渾身的靈氣一時在全身遊走,無法好好匯聚於一點之上。
識海處,黃袍老者暗歎道:“ 這女子,當真驚為天人。 ”
“ 不過在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種古老且熟悉的氣息,我好像在哪感受過,究竟在哪呢? ”
“ 忘記了…… ”
房間裏,溫馨、浪漫、清新,彌漫著淡淡花香氣息,還有獨特的書香味道,琴、棋、書、畫一一布置妥當。
“ 先坐下吧,我給你沏茶。 ”
摛藻先安排風甲倫坐下,轉身去倒了一杯茶來,茶壺提在手中,站在風甲倫的麵前。
“ 試試看,好不好喝。 ”
風甲倫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閉上眼睛,細細體會。
入口,稍苦,待到滲入喉嚨,又溫潤澀澀。
第二口,多喝了一些,茶水在嘴裏打轉一圈,方才入腹。
第三口,一飲而盡,吞咽下去。
靜坐,放下雜念,唇齒留香。
一杯香茶,沁人心脾。
釅釅的濃茶,讓人沉醉其中,如同泡它的主人一樣,即使相識很長時間,那種知性的韻味仍然烙印在腦海深處,永不消除。
淡淡香茗提神清醒,每一次見她,她都不一樣,美得讓人窒息,淑雅恬靜讓人心靜,此刻的他也無法能完完全全地說出她的所有魅力。
每一個呼吸,都有一種新的美誕生。
不張揚,不狂放,會替他遮風擋雨。
每當他累了、倦了,她都會讓自己安靜的休憩,不打擾。
休息過後,再度重新開始上路時,她又會激勵他重頭再來,年輕不怕失敗。
需要你細細的品,慢慢的酌,品出她的溫柔,她的體貼,她的關愛,她的美麗。
回眸一笑的淺淺溫柔,軟語關懷的一聲問候,不經意流露出的一份體貼,笑對人生的淡泊情懷,處亂不驚的寧靜心態,都會讓人心動,回味悠長。
“ 好茶~ ”
他開口評價道,既是對茶,也是對人。
“ 再來一杯? ”
“ 好~ ”
她從他手中接來茶杯,倒滿,先是自己抿了一口,沿著茶杯口轉了一圈,笑不露齒。
“ 給你,嚐嚐看。 ”
風甲倫結果茶杯,貪婪地吸了一口茶香,抿嘴,慢慢吸允茶水,隻覺得這一次格外香甜。
“ 真好喝,還有嗎? ”
“ 自然,任你喝個夠。 ”
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
直至,茶壺裏的茶水倒盡。
“ 見過其他三位姐姐了? ”摛藻問道,不經意的樣子,捋了捋自己的秀發。
“ 嗯,見過了。 ”風甲倫拿出碗、勺子,盛了一碗粥,遞給了摛藻,說道:“ 吃點吧。 ”
“ 好~ ”
摛藻沒有接過碗勺,隻是張開嘴,這一回換她坐著,而風甲倫站著了。
“ 怎麽樣?好吃嗎? ”
“ 好吃,很甜,就是冷了點,上來晚了。 ”
“ 要不要熱一下? ”
“ 不用了,心暖了。 ”
一碗粥喝完,摛藻移步書案,寫下前人的一首詞。
“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碎,用水調和;再撚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
繼而不停,又寫道:
“ 容貌一衰難再好,不如花落又花開。 ”
“ 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暮與朝。 ”
“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
風甲倫站在她的身後,環抱住她的細腰,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細道:
“ 有時候,我不太懂,自己哪裏好?能得到各位姐姐的照顧。 ”
“ 想來,我小時候,總是瞎玩,在你們身邊鬧騰,你們應該嫌棄才是,怎麽還喜歡上了呢? ”
“ 我很慶幸,也很害怕,總覺得,冥冥之中,有我不知道的力量在掌控你們。 ”
摛藻放下毛筆,伸手握住他的手,倚靠在他的身上。
“ 不必多想,正如你所說,好好把握現在便可。 ”
“ 我們一開始,或許隻是照顧你,見你可愛,但後來,相處久了,成了愛,也很正常。 ”
“ 萬事皆有自己的命數,我們幾位姐姐也是一樣,總之你記住,我們是愛你的便好。 ”
風甲倫咬住她的一縷秀發,沉默許久,開口說道:“ 是我執迷了,有時候,感覺你們真是上天給我的恩賜。 ”
摛藻脫離他的懷抱,摸了摸他的頭,說道:“ 你還小,需要經曆的事情還很多,以後會遇到很多人,隻希望到時候不要忘了幾位姐姐就好。 ”
風甲倫抓住她的手,承諾道:“ 自是不會,我們是親人。 ”
“ 親人? ”摛藻咀嚼著這句話,愣了半晌,才吃吃笑道:“ 你個小滑頭。 ”
“ 幫我研磨吧,我畫一幅畫。 ”摛藻衝著風甲倫吩咐道。
“ 好~ ”
風甲倫安靜地研磨,一個字不說,一聲不吭,做一個啞巴。
一個時辰過後,摛藻的畫好了,一條金龍,騰雲九霄,栩栩如生,還未點睛。
“ 畫得真好~ ”
風甲倫這才開口,豎起大拇指。
“ 嘴巴真甜。 ”摛藻嗔道,眉開眼笑,“ 跟誰學得? ”
風甲倫從後抱著她,就喜歡這樣,背對她,好像少了一分壓力似的,喃喃低語:“ 在你麵前,就會說了,哪用得著學。 ”
摛藻麵頰掠過一絲羞紅,象征性地打了他幾下,說道:“ 油嘴滑舌。 ”
說完,她的嘴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 嗚嗚…… ”
她閉上眼睛,逐漸軟倒在他的身上,向後抱住他的腦袋,他的手很不安分,一切悄然進行。
良久,風甲倫促狹地看著摛藻,問道:“ 怎麽樣? ”
“ 一般般吧~ ”摛藻離他幾步遠,防止他的突襲。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衝他說道:“ 大姐,還在樓上等你呐。 ”
“ 那我走了? ”
“ 這麽急? ”
“ 不是你說…… ”
“ 我讓你走你就走? ”
“ 那我走還是不走? ”
“ 隨便~ ”
“ 那我不走了~ ”
“ 大姐,還在樓上等你呐。 ”
“ 那我走? ”
“ 哼…… ”
風甲倫:“ …… ”
識海處,黃袍老者看戲,翹著二郎腿,搞了一把椅子。
“ 真是個棒槌~ ”他忍不住地搖頭罵道。
“ 嗚嗚,嗚嗚,嗚嗚…… ”
外界,摛藻沒有辦法好好呼吸了,被風甲倫緊緊抱在懷裏,伸手對她小施懲戒,啪啪得打了她幾下,惹得佳人惱怒,卻又無法奈何。
小嘴被封住,話說不出口。
良久之後,她將風甲倫退出房門外。
“ 大姐,脾氣可不好,你不要胡來,小心被教訓了。 ”
“ 還有,溟萊那女孩也在樓上,她可是大姐看重的好苗子,你要多照看她一下。 ”
“ 就這麽多了,快走吧。 ”
風甲倫登樓,一步一步,氣息平穩,內斂鋒芒。
“ 人心不足蛇吞象,可惡,可恨,當殺。 ”
菀枯房間裏,傳來她暴怒的聲音,同樣知道他來了。
不過,現在的她,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