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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佛門內外靡靡音

  普雲寺香火鼎盛,此時人流如水,攘攘密密,在人流中,最為明顯的,是一個華衣小姐,在菩薩麵前,誠心跪拜,口裏喃喃有語,細心一看,此人不是宮家小姐,興許,也是富家小姐了。


  夏暖燕放目看去,淺淺一笑,“石姐姐,你們楚國人人,對神佛好像特別誠心,來這裏久了,我慢慢也開始入鄉隨俗了,你說,我雙膝一跪,是不是就是有求必應了。”


  石惜蘭略斂眉,側目看著向夏暖燕,“有求必應,是不可能的,不過心裏有個寄托,還是好事。難道,王妃有所求?”


  “事不求神。”夏暖燕抬目,眉梢含笑,彎如細柳,“我這雙腿上跪天地,下拜天子,還有,跪我所想跪下,僅此而已。”


  “你得了吧,一路上,你都悶悶不樂的,我們問問師傅,普雲寺的神靈是不是特別靈驗,給你和王爺求一個白頭偕老的願。”石惜蘭調侃的說,疾步向迎麵而來的和尚走走過去。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看像趕路人,是想參拜還是寄住呢。”


  “大師眼明,我和妹妹回家,途經這裏,想借住貴寺,明早再趕路。”石惜蘭溫婉的向和尚行禮。


  “施主請隨我來。”


  “大師,貴寺那麽多人參拜,想必是神靈庇佑吧。”


  和尚止步,憨厚的對著石惜蘭,“出家人不打誑語,貧道不敢邀功,隻因餘小姐一家身陷囹圄,平受不白之冤,她在寺裏天天求福求願,後來遇上了逍遙王,餘家行以平冤,大夥不過是借著這寺廟,來表達對逍遙王的謝意和敬意。”


  和尚說的餘小姐,正是剛才那位,誠心跪拜的女子,如此誠心,想逍遙王也真讓她感激涕流了,夏暖燕笑說,“看那麽多年輕女子都在跪拜,想這個逍遙王,定是個英俊的男子。”


  “色相對出家人來說,有亦無,再說,也沒有人見過逍遙王長成什麽樣的,包括餘小姐,她也沒見過。”和尚認真的回答著。


  夏暖燕納悶,素聞逍遙王行跡天下,行的是俠事,懲的是惡人,罰的是貪官,光明正大,為什麽要隱隱蔽藏呢?待安頓好,她就扯著石惜蘭,問關於逍遙王的事。


  石惜蘭想了很久,用了一翻話來向夏暖燕說逍遙王,“逍遙王,名為逍遙,實也逍遙,是簫嬪所生,皇室九王子,後因簫嬪被追封為貴妃娘娘,他也被賜為王爺,當年皇榜上說,逍遙王,任其逍遙。之後,逍遙王就行走民間。”


  末了,石惜蘭帶著有點惋惜的語調說,“其實,當初我也想尋跡逍遙王,那樣,爹就會平冤了,可是,根本沒有人知道,逍遙王長成個什麽樣。”


  “石姐姐也不知道嗎?”


  “嗯,笑歌說,玉簫為證,逍遙王是簫不離身的,可是,天下既大,玉簫何其多,怎麽可能憑一簫認人,她那不是誑我嗎。”


  “說起簫,我也有一支,我女辦男裝,說不定你也會把我認作逍遙王了。”兩人嘻戲著,嚷嚷笑笑,說了很多,有關天楚笑歌的,有關於楚應天的,也有,關於逍遙王的,夏暖燕故意,對君世諾,避而不談,有些人,全身是刺,隻要一提及,都能讓她,刺痛!


  夜,很靜很靜,安靜得吸聽到寺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寒風從窗縫吹進來,吹著窗欞,咯吱咯吱的作響,石惜蘭卷過被子,翻身繼續熟睡,夏暖燕看著熟睡的石惜蘭,心底泛起一絲絲孤寂,她已經分不清,每每入夜,自己到底是睡不著,是不想睡,還是不敢入眠,深怕一夜長夢,一夜忐忑,一夜驚眠。


  夏暖燕躡長躡腳的爬起床,幫石惜蘭掖掖被,扯過包獄,披上披肩,還是覺得有點寒意,一支七寸玉簫露出,夏暖燕表情卑擱了一下,莫名心傷。


  其實,夏暖燕閑來無事,也喜歡吹吹曲子,偏偏有一次,夏業靜靜的聽著她吹的曲子,神色黯然,她才曉得,白如月生前,也酷愛吹簫,在她身上,總可以看到白如月的影子。


  夏暖燕當時心一涼,難怪靖王和夏業,偏執的要她學簫,打那時起,她就再沒有吹過簫,每每是拿起了又放下,夏暖如今細想,她是恨白如月入骨了麽?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一個人,如果隻能用愛和恨來表達時,夏暖燕想,她是恨白如月了,是恨入骨了,因為,如此棄她不顧的女子,夏暖燕想,她愛不起。


  夏暖燕輕手拉開門,靜月清冷,人心微涼,她應景的吹起一曲《閨中怨》,曲調深婉,此情更深。


  寺外,正巧有一路過男子,坐在馬鞍上,聞此曲,深深的歎道,


  “十裏紅妝街,君已從軍去,


  對鏡挽新發,寂寞空守情,

  月茫茫,愁悵悵,

  青絲未改,妾心卻老,

  楊柳依依,初陽乍暖,呼吸寒;

  浩江流水長,倚船眺望君,

  花黃貼又換,言歸未曾歸,


  盼長長,念悠悠,

  情思還在,但願化風,


  舊諾猶新,朝夕深思,便成怨!

  此情既真又深,吹曲人完全置身曲內,已經深深體會到曲中思君女子的深寂,是個難得的知音人。”


  說罷,男子從袖口取出一支白玉簫,應此曲而吹的《英雄淚》


  亂世浮生劫,

  男兒應從軍,

  拋頭顱,灑熱血,


  少年一朝去,白發齊眉歸,


  飛沙狂起環楚歌,

  鐵馬裹屍三聲咆,

  意未盡,誌未酬,

  荒草無限埋忠骨,一寸丹心日月照!


  夏暖燕聽到寺外的曲聲,空曠悲壯,仿佛在眼前看到了一望無際的荒漠,千軍萬馬踏土行軍,血戰沙場,與這《英雄淚》相比,自己的《閨中怨》未免就顯得小家子氣了,她擱了一下,繼續吹著,隻為應外麵的吹曲人。


  曲盡,另一男子走上前,拍著吹曲的男子,深有意味的說,“少習兄,我才走開小解一會,你就駐足不舍了。”


  男子笑意邪魅,“司徒大哥,難得遇上知音人,我就忍不住,以曲慰人了,我想,裏麵的人,定是位名門賢女。”


  “我看不然,佛門之地,深更半夜的吹這靡靡之音,我想,也正經不到哪裏去。”司徒男子笑意甚濃,頗有戲味,“不過,你們這一前一後的吹著,我想起了地句古話,遲暮是美女的宿命,沒路是英雄的墳塚,少習兄,你意氣風發,沒路就和你關聯不上了,何必強說憂愁。”


  “你就是一點情趣都沒有,除了女人,你就什麽都不懂了,有機會真想認識一下這吹曲人。”


  “你啊,自認愛才,遲早被才所累,咱還得趕路,這不正經的姑娘,認不認識也罷了。”司徒男子揚起馬鞭,朝男子的馬背上打下,黑馬長嘯一聲,絕塵揚去。”


  聽著馬蹄聲漸近而遠,夏暖燕垂眉一笑,心情宛如好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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