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那丁點風月破事
冬日下了一場綿綿的陽光細雨,這雨夾著淺薄的陽光,天氣算是暖和了些許,夏暖燕沿著小路,在南宮山莊悠轉著,細雨沾濕她的發絲,像雨,像水,又像霧,林少習站在不遠處的亭子,隔著參差的樹木觀望夏暖燕,夏暖燕迎他而笑,婉約,溫情,有禮。
林少習心情有如這天氣,陽光又帶雨,迷糊不清,他取出隨身佩著的白玉簫,一曲簫聲婉轉悠揚,夏暖燕走進亭子,安靜的聽著林少習一曲盡。
“沒想到,林公子竟是隨身都帶著白玉簫的。”夏暖燕想起石惜蘭說楚笑歌形容逍遙王時,就說他隨身佩帶白玉簫,不過,林少習和逍遙王,完全是兩種人,至少,林少習是溫儒的,而傳言中的逍遙王,人如其名,逍遙快活。
“怎麽,哪裏不對勁嗎?”
“沒有,隨口說說而已,”夏暖燕溫軟一笑,在一旁的石椅坐下,石椅冰冰涼涼的,“隻是讓我想到一個人,一個,素未謀麵的人,不過,你不像!”
林少習在夏暖燕對麵坐下,“他,很重要?”
夏暖燕果斷的搖搖頭,楚少羽很重要麽?從不,隻是經常了這麽一個人,自然而然的,就放在記憶裏了,楚少羽與她,素來毫無瓜葛。
林少習定神的看著夏暖燕,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輕輕的說著,“暖燕,你這女裝扮得,實在太好了,你知道嗎,剛看你著女裝那一刻,簡直是,驚豔了,打小,我隻用過驚豔來形容一個人,那還隻是一幅畫,十幾年過去,她一定也色老了。”
夏暖燕淡薄的努努嘴,他們都愛說,她長了一張國色天香的臉,又不忘,遲暮是每個女子逃不過的宿命,男子天性如此,好色之餘,比女子更害怕自己身邊的女子,人如黃花麵憔悴。
夏暖燕收斂神色,迎著林少習,鎮定自若的笑笑說,“林公子說這番話,暖燕聽上去,算不算在挑逗我了?”
“算是吧誰讓我對你,一見傾心呢!”林少習笑得有點隱悔,這話夏暖燕聽上去,似真若假,她寧可相信,是假的。
一見傾心,多輕浮的說法,說得一點都不負責,就好比當初君世諾說出的,以身相許,許的,是一生,不是一時興起,輕許的狂言,說著動聽就夠了。
夏暖燕覺得,把話題說到這個分上,夠了,再往下說,就曖昧了,她換言,“林公子,聽過你吹幾回簫了,感覺在你的簫聲裏,都有種憂怨長愁,不是不,在你心裏,有些事,也沒放下?”
林少習注意到夏暖燕說的,是也沒放下,她用的是‘也’,他擺弄著玉簫,邪意的笑了笑,“音曲這東西,開心時入耳,傷心時入心,我不覺得,我的簫聲有什麽問題,是不是聽簫的人,心裏有事呢?”
夏暖燕淺薄一笑,並沒有答話,林少習兩次三番好奇她的往事,沒想到這麽一兜,還是讓林少習兜到她的頭上來。
“怎麽,還是沒打算和我說說你的往事,”林少習把話頓了頓又說,“沒打算說說你的‘新境思舊人,年年暮暮朝朝念’”
夏暖燕別過頭,眼裏噙著的,已分不清,是淚花,還是細雨,“那點風月破事,說起來真犯傻,把自己套進去了,卻沒套住別人。”
夏暖燕把話說得那般涼薄,她把對君世諾的那點滴怨也好,恨也罷,用一個風月破事代替了。終究,她做不到,不怨,不懟,不恨,也做不到,不念,不思,不憶,不望。
林少習還想說什麽,南宮湘燕氣喘籲籲的跑過不,喘著未息的氣說,“姐姐,原來你在這裏,害得我到處找你。”
夏暖燕轉過頭,溫笑的看著南宮湘燕,“找我那麽麽急,有事嗎?”
南宮湘燕順了口氣,在夏暖燕和林少習間坐下,鼓鼓的圓臉笑起來,一鼓一動的,十分可愛,“姐,你知道嗎,往年,朝廷都是派那些老臣子來給我爹祝賀一下,意思過就是了,你知道今年,誰來嗎?”
夏暖燕聳聳肩,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我哪知道,什麽朝堂上的人和事,哪是我這種平民曉得的,就算你說了,我也還是不曉得。”
“是秦南秦大將軍,聽說,秦大將軍,是個英俊的小夥子,姐,好像過幾天他就到了,到時候,咱有眼福了。”
夏暖燕眉輕輕一顫,雖是在心裏有詫異,卻不表現出來,秦南不是上次太子大婚進月城,之後一直守著疆城嗎,是不是朝中有什麽大事,非得他跑回了。
“湘燕,這個我想,就算了,要看英俊的男子,你哥就是一個,要不然,你眼前也有一個,”夏暖燕用目光示意林少習,她也沒注意到, 林少習也一時走著神,倉促的隻是給她擠出一絲笑意,“再說,我也不會打官腔,要是和秦大將軍麵對麵站著,我會不會說話了。”
“這個你別怕,有我在呢,怎麽說,他們也是來給我爹祝壽的,好歹也要給我爹幾分厚麵,你是山莊的坐上賓,他總得笑臉相迎。”南宮湘燕還是一如既往的,驕傲著,著實,朝廷是敬南宮世家幾分薄麵,怎麽話從南宮湘燕的口裏說出,就像變了味似的。
南宮湘燕一驚一乍的說,“這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昨天得到最新消息,一起同來的,還有莊王爺!”
“莊王爺?”林少習和夏暖燕同時脫口而出,二人相望才覺失言,林少習輕鬆的笑笑說,“聽說過莊王爺的好名,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著。”
夏暖燕也陪笑說,“是啊,莊王爺在咱百姓心目中,一直是個好王爺呢!”
夏暖燕話雖這麽說著,心裏卻鬧騰了,君世諾說過,作為王爺,他不適宜和南宮世家有過多的接觸,這是怎麽回事了,莫不是,發生了什麽變故?夏暖燕越想,心裏越是不平衡。
“所以說,這秦大將軍咱可以不見,這莊王爺就不可以錯過了,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咱也是樸實的老百姓,總得見見咱的大英雄,對吧!”
“就你,還是樸實的老百姓啊!”夏暖燕一副心思都在君世諾的身上,還不忘和南宮湘燕調侃幾句,完全沒有注意到林少習的異樣反應。
“南宮小姐,你看,到時候朝廷的人來的時候,方不方便安排他們別住在軒雨閣,你看他們一群文人,我一個粗人,都在軒雨閣住著,很容易碰麵的,真怕一不小心,說出錯話了,得罪了也不知道。”林少習突然冒出這麽一席話,夏暖燕才恍然想起,林少習安靜了許久,不過,林少習這話,說到她的心坎裏了,如果都往軒雨閣一住,她和君世諾,定然會相見的,她還沒有心理準備麵對君世諾她以為,休夫的書一出,自此,便是天涯各路,不再相見。
南宮湘燕白了林少習一眼,“我還沒看出,你就那麽一點出息,枉我爹和大哥多欣賞你,哎,我說,他們欣賞你哪裏呢!”
林少習連連點頭,嘻皮笑臉的說,“是的,是的,我就這點出息,那是誰,那是王爺,動不動,可以要我的命的,這拿命來玩的出息,我可玩不起,真的,玩不起,也不要玩。”
林少習向來,大義凜然,唯獨這一次,他故作小人,反差太大,雖然南宮湘燕沒有說什麽,可是,夏暖燕看在眼裏,她敢斷定,林少習和君世諾之間,是認識的,或者說得更準確,是結了梁的,要不然,他怎麽和自己一樣,躲避君世諾,就好像貓躲老鼠一樣?
夏暖燕如果再往下深想,如果她再多一個心眼,也許,在後來,就不會那麽狼狽了。
夏暖燕拉著南宮湘燕的手,“算了,這事也不能怪林公子,誰不怕死的,何必無故惹高官呢。”
“你們放心好了,雖然我們南宮家大勢盛,可是如果想安心過日子,還是得在朝廷麵前屈膝的,我爹說了,這次所有賓客住軒雨閣,朝廷那幾位,就住主屋,還是我哥招待他們,南宮少莊主親自招待,多好的待遇。”
“行了,你就別在這裏吹捧了,我有點累了,回去歇著了。”夏暖燕恍惚的說著,心裏卻在想,南宮忱和君世諾,他們兩人一會麵,是不是,她這個身份,就不揭麵穿了。
夏暖燕獨自坐在房裏,想著很多往事,關於君世諾的點滴,如泉湧來,那最後一別,君世諾拿著利劍,刺入她的心口說,她在他心裏,不如草芥,結結實實的傷身又傷心,為什麽,自己想過,要逃離,他又跑出來,是挑戰她的極麽?
夏暖燕狠狠的咬著嘴唇,她明明想灑脫的轉身,從容的對君世諾說:君世諾,這一別,從此天涯陌,從今以後,我的燦爛開放,或暗自凋零,都與你無關。
嗬嗬,多灑脫的說詞,可是,夏暖燕深知,在君世諾麵前,麵對那張就算涼薄如冰的臉,她還是會方寸盡亂,不知所措,這就是她為什麽選擇,用不辭而別的方式,來奪回自己,在君世諾麵前,僅有的那麽一點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