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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不過是醉由心生

  和南宮忱一別,夏暖燕一路往北,僅三日時間,就回到了涼州,坐在馬背上,夏暖燕放眼望去,昔日的涼州,昔日的人,還有,昔日的風,人生在她的世界裏,兜了一個圈,她又回到了原點,不同的是,心裏,多住了一些放不下的破事。


  夏暖燕突然惆悵起來,白如月當初不是為她的情朗作了一首詩麽:

  萍蹤伴影苦化樂,梧桐深思寒亦暖,


  燕飛天上願比翼,葉落涼州共連理。


  當初的白如月,可曾想到,那個昔日未出閣就讓自己大膽言愛的男子,最後會嫌棄她非完璧,形同陌路?女子一生,終是逃不過,這般傻傻的糾纏嗎,白如月如此,夏家夫人如此,夏暖燕,亦如此,對吧!


  夏暖燕仰起頭,把那一目的蒼夷盡收入眼底,早知如此,她當初真的,寧可不嫁,也不要讓君世諾把她的傷口,一點一點的撕裂,如此說來,傷口雖在,卻不會那麽疼痛。


  夏暖燕跳下馬,牽著馬慢步回到夏家,她人還沒到家,已經有好事的人,把夏暖燕回家的消息,傳到了夏家。


  是的,夏暖燕可以一約休書和君世諾賭氣,說他薄情如廝,可是,到了百姓口中,卻成了另一個說法,眾人紛紛嚷嚷的把君世諾休妃的事,說成了夏暖燕的過錯,來來去去就是那些紅顏多禍水,或是說,夏暖燕嫁入莊王府,生活不檢點,說得更過分的,還有人說,夏暖燕在莊王府,與采花賊風流一夜。


  夏暖燕曾以為,在那世諾那裏,她早已練到了百毒不侵,誠然,她沒有,因為,那些話,還是傷了她,她受傷,是因為為些傳言的本身,還是,因為這是君世諾放出的謠傳?


  夏暖燕在踏入夏家的那一刻,在心裏做了個決定,此生,於也不與君世諾有任何糾纏,因為這個男人,已經不值得自己為她,四次三翻的低軟了。


  夏業早就攜家眷等著夏暖燕,夏暖燕進入夏家時,人,還是往日的人,恍然間,她想起了出閣那天的狂言,她說,她再回夏家時,定是夏家風雨飄搖之日,她,又失算了,隻是,這一回,這個家,給了她家的感覺。


  夏暖燕上前,給夏業微微福身,“爹,暖燕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夏業蒼老的臉孔,有著些微抖擻,也有些微激動,一切言語,都比不上這擁著夏暖燕,更來得踏實。


  夏良才在一邊喋喋細語,“連一個男人的心都拴不住,夏家的臉都讓你丟盡有,還有臉回來。”


  二夫人使勁拉著夏良才的衣袖,自從先皇駕崩後,夏業就更是思念夏暖燕,他的這種思念,已經讓人無法言語了,所以,二夫人生怕因為夏良才的一句不痛不癢的話,激怒夏暖燕,而致使夏暖燕會要夏業讓她們母子從此不安。


  夏暖燕伏在夏業的肩上,隻是輕輕的抬眉掃了一眼夏良才和二夫人,二夫人膽怯的低下頭,本能的後退了兩步,這情況,夏暖燕心裏頓生一陣涼意。


  換作以前,夏暖燕會覺得,這是一件多麽有成就感的事,或是以前,她準會走到夏良才和夏二夫人麵前,挑起橫眉,妖嬈的笑著說,“你娘不是也沒拴住一個男人的心嗎,從開始到現在,你娘都沒拴住過爹的心,你們母子怎麽還有臉呆在夏家,白吃白喝啊!”


  隻是如今,夏暖燕才發現,親人們之間的爾虞我詐,是一件多麽悲涼的事,嗬,這悲涼,她糊塗了十七年,才恍然大悟,才發現,不想再爭鋒相對了,口舌之快,誰得逞又如何,誰都沒有吃虧。


  夏暖燕退出夏業的懷裏,和夏業平視,用前所未有的決絕語氣說,“爹,暖燕的事,以後全憑您做主,婚配嫁娶,也由爹說了算。”


  夏業舉起的手,像舉著巨石,他費了很大的勁,才拍到夏暖燕的肩上,咽了口氣,最後說了來的,隻是簡單的並重複的說著兩個字,“好的,好的,好的。好,的!”


  以前的夏暖燕,從不不會這般低軟的委曲求全,到底,君世諾給夏暖燕造成多大的傷害,才會讓夏暖燕說出這句,婚配嫁娶,全由夏業作主,這句話呢,這話,讓夏業和夏良俊聽上去,都百般不是滋味。


  夏良俊拉過夏暖燕的手,淡雅的笑了笑,樂嗬嗬的說,“暖燕,沒事,一個君世諾算得了什麽,咱們靖國多少人比他強得多呢,等到改天,大哥給你留意著。”


  “大哥有心了,暖燕在這裏謝過了。”夏暖燕頻頻施禮,這讓夏家的人心裏都泛起酸來。


  “暖燕,你也累了,先回房歇下吧。”夏業心疼的說著。


  夏暖燕點頭,她知道,就算她壞名詔天下,就算她和白如月一般落得一身罵名,隻要夏家出征婚貼,前來求親的人,一定踏破門檻,誰讓她一身光環照人呢。


  夏暖燕猜著了開頭,猜著了過程,卻猜錯了結局,她更沒想到,因為錯應的婚姻,會讓自己,又一次的跌入萬劫不覆的境地,她更萬萬沒有想到,會因為君世諾的那點點私心,她會二嫁君世諾,與他糾纏,至死方休!

  夏暖燕泡了個熱水澡,披著單薄的桃紅長裙,暖月閣一如昔日那樣,彌散著淡淡的清香,這是桃木花香,夏暖燕以前很是喜歡這香味,因為這味道,讓她有了歸屬感,如今卻覺得,有點落寂了。


  夏暖燕坐在床前,打開自己帶回來的簡單衣物,一件玉佩從裏麵滑下,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夏暖燕撿起來,嘴角慢慢挪移著,隱著一絲不算明顯的笑。


  這玉佩,是離開月城時,端王妃給她的東西,本想當掉的,後來遇上南宮湘燕,這一直沒當了,想起來端王妃,夏暖燕心裏,慢慢卷起一絲溫暖,陌路相遇陌路人,她對自己,算是盡了人情,可是,端王妃的那些話,夏暖燕著實,捉摸不透。


  “暖燕,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好吃的。”夏染柒笑嗬嗬的進來。


  夏暖燕本能的反手,把玉佩收入袖中,朝夏染柒走過去,把頭湊近夏染柒端進來的小碟子,嗅了嗅,笑逐顏開,“桃花醉,難得姐還記得暖燕喜歡這東西。”


  “當然記得,當年你還年紀小小的,爹就因為你這一句話,費了多少財力和力,才釀出這桃花醉的,如酒如湯,又像水,多好的東西。”


  夏暖燕在桌子旁邊坐下,勺起一勺桃花醉往嘴裏喝,清涼進心,果然還是舊的東西才好,依希記得,大約十歲那年,自己熱衷於跳舞,那一年,自己在這片桃林裏,跳了整整一年,然後,她把這種醉心於跳舞的感覺,感歎而出,就說了一句,猶如喝了桃花釀出的酒,十裏飄香,醉人心田,因為她這句話,夏業和靖王,就費盡心機,找人釀出了這桃花醉。


  其實,沒有人知道,醉由心生,夏暖燕當時的醉,不過因為去了一趟月城,不過因為君世諾的一句空口承諾,除卻那些心中的甜美,桃花醉,不過就一杯酸甜參雜,然後雜著桃花香的酒水,如今,夏暖燕雖然還醉在其中,大抵,也隻是醉在當時的那種感覺,又或者,是醉在當時,夏業和靖王的,用心良苦。


  夏暖燕衝夏染柒笑笑,“姐,以前的我,是不是很討人厭呢?”


  “也不是。”夏染柒斂眉,答得極其認真而不敷衍,評心而論,夏暖燕一直沒有讓人討厭的地方,以前她們之所以鬥來鬥去,不過是想博得夏業的多一點愛,夏染柒朝夏暖燕溫和一笑,“暖燕,你還記得嗎,兩年前,有一次我和染漓在隔壁縣做了錯事,讓人家欺負了,又因為我們有錯在先,不敢拿爹出來嚇唬別人。”


  夏暖燕想起那件事,笑由心生,“當然記得,那時你們都讓人家欺負到頭上來了,都不敢吱聲,還是我幫你們把那流氓給打發的。”


  “那你肯定忘了,當時你說了什麽話?”


  “我說了什麽話?”夏暖燕細想了一下,確實忘了自己當時說了什麽話。


  夏染柒雙拉過夏暖燕的雙手,柳葉眉彎起,“我們當時問你,為什麽要救我們,你當時是想也沒就說了,我們夏家的人,由不得別人欺負,除了你,誰也別想欺負我們。”


  夏暖燕突然想起,像是有這麽一回事,笑意慢慢明朗了,到底,她們還是姐妹,她們身上,還是流著夏家的血。


  二人哄笑著片刻,夏染柒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事似的,臉色沉凝,“暖燕,你真不該回來,天大地大,我相信,你總有辦法讓自己找到棲身之所的,而夏家,終不是你唯一歸宿。”


  夏暖燕眉睫輕輕的顫動,她感覺得到,夏染柒的手有點輕微的顫抖,“姐,是不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


  夏染柒果斷的搖頭,“不是,隻是,先王走了,現在,夏家不再和以前那樣,在朝廷裏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了。”


  “這個,我當然懂,我們行規蹈矩就行了。”


  “有些事,不是你說你說了就算的,沒有了先王的厚愛,你長得這般色相,夏家,終是容不下你,姐希望,到時候,你不要怨爹才好。”


  夏暖燕在心裏打了個哆嗦,在靖國,除了大汗,沒有人可以把夏家如何,而偏偏,夏家對大靖,是說好了的,是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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