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後果
他的目光，從上而下，把我打量了一遍，最後說：“你居然毫發無損？”
這一瞬間，似乎有一盆冰涼的水，從我的頭頂澆下，透心涼的感覺實在讓我不喜歡。
是的，他的女兒躺在醫院裏，頭上被砸成那個樣子，而我還毫發無傷地站在他麵前。
當時做的那些，竟然根本沒有考慮過後果，甚至沒有想過，這對於一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孩子來說，是多麽發的打擊，傷害。
“關於謝寧的事，我隻能說很抱歉。”可我不想花費什麽東西去彌補她，我當然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麽想過，如果要我一命換一命，或者說幹脆讓她也揍我一頓，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尹三爺又是那副和藹可親的笑，每次看到他這樣的笑我就覺得心裏發慌。
突然膝蓋後麵一疼，身子往下一倒，既然硬生生地跪在了他麵前。
疼得我齜牙咧嘴，大概是養尊處優慣了，以前練空手道的時候，這種疼根本不算什麽，可是現在也不知道怎麽的，不僅是腿痛，就連肚子也有些痛的感覺，額上冷汗涔涔。
“疼嗎？”他笑著問我，像春日裏的和煦的暖陽，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可能我會覺得這隻是一個非常和藹的老爺爺。
搖搖頭，死都不讓他得逞。
“不錯，有骨氣，難怪能下那麽重的手。”
實在不明白，謝寧又不是我一個人打的，為什麽所有的責任都要怪在我身上？就因為我先動手的嗎？
他邁開步子，走到我麵前，踢腳。
我驚呆了，不知道他的腳要落在哪裏，隻是內心深處的恐慌不可抑製地傳來，幾乎要把我吞噬在其中。
腿上，很痛。
他竟然抬腳，踢在了我的胸口，而本來就毫無防備挨了一腳的我，現在整個人都動彈不得，這一下子更加難受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從胸口傳來。
我差點忘記了，謝寧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啊！
“疼嗎？”他繼續問著。
胸口的痛，既然又涉及到了肚子。
頭上青筋凸出，我皺眉，忍不住呻吟起來，張開嘴，聲細如蚊，“你這次來A城，不是為了找你的那個女兒嗎？”
他原本笑著的臉突然間就愣住了，神情變得錯綜複雜，蹲下來一把抓住我的領子，“你知道她在哪裏？”
一聲冷笑，緊接著狠命地咳嗽，嘴裏一股腥甜，而肚子竟然疼到了那種無法言喻的地步。
“我當然知道。”說出這麽一句話，尹三爺再不猶豫，立馬叫上旁邊的人把我抱起來。
突然覺得身子無比沉重，就在起身的那一瞬間，我看到地上那一灘刺目的血，灼痛了我的眼睛，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最後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又是一片黑暗，無邊無垠的黑暗，像從世界的另一端伸出的一隻巨大的手，將我拖進去，掙紮時，已經是渾身鮮血淋漓。
有些痛，全身酸軟。
“鄭棠！”耳邊傳來熟悉的磁沉的聲音，夾雜著濃厚的擔憂，甚至還有一些淡淡的驚慌。
慢吞吞地睜開眼。
我應該是還活著，原來秦老師隨隨便便找我說的關於Jojo的事，成了我的救命稻草，尹三爺聽到這件事，立刻放過了我。
看來秦老師說的不錯，黑道上的人果然都很重視親情，所以當他聽到我說到Jojo的事的時候，他便放了我。
咳嗽了一聲，心裏一絲冷笑，不管怎樣，我還是賭贏了。
“鄭棠，感覺怎樣？”
額頭被人撫摸著，溫暖的溫度瞬間驅散了我心中所有陰霾，咧嘴一笑，盡管蒼白無力，依舊盡量讓他覺得我沒事了。
“顧錦！”我伸出手，輕輕握著他的手，呼喚著他的名字。
他的表情，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疲勞，我不解，隻是想伸手去撫平他皺起來的濃濃黑黑的眉毛。
一旁的醫生歎了口氣，走到顧錦身邊欲言又止，最後被他一個淩厲的眼神嚇退，默默地離開了病房。
“你懷孕了！”他語氣平淡地來了這麽一句話。
瞳孔陡然放大，又是歡喜又是懷疑，“真，真的嗎？懷孕了？”
原本心裏的那一絲憂愁隨著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煙消雲散，滿腦子都是這四個字，我懷孕了！
這麽說，就意味著我跟顧錦有了一個孩子，我們之間經曆了這麽多，終於能有一個寶寶了！
驚喜之餘，全身的酸痛加劇。
顧錦的臉色越變越難看，我突然間愣住了，臉上的笑容也掛不住。
“你是不是不喜歡小孩子？”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他，期盼他的回答是否定，這是我跟他的孩子，如果他不喜歡的話，那是不是就意味著這個孩子還沒出生就被自己的爸爸嫌棄了？
他搖頭，“當然不是，我們的孩子，我疼愛他都來不及，怎麽會不喜歡？”
他的大掌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十分有力，顯得這樣有安全感，我心裏一陣慌張，不清楚他的話意味著什麽。
腦子裏突然回想起之前的一幕一幕，尹三爺的手下一腳把我踢到在地上，還有他踹在我胸口的時候，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
一片混沌過後，變為一片空白，手竟然沒了一絲力氣，從他手心滑落，僵硬的語氣沒有丁點生氣，不太像是從我口中發出的聲音，“是流掉了嗎？我的孩子？”
他默不作聲，那種表情，卻是我不曾見過的。
眼裏很幹澀，流不出眼淚，隻有騰騰怒火直往上蹭，我幾乎是瘋狂地想要從床上爬起來，麵目猙獰到自己無法想象，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我一定要讓尹三爺付出代價！
顧錦一把捉住我胡亂擺動的手，在耳邊低吼，“你冷靜一點！鄭棠！”
“冷靜？你叫我怎麽冷靜？在這麽多傷害接踵而來的時候，你曾經答應過我要給我的保護在哪裏？為什麽在他虐待我的時候你不在，如今卻還要叫我冷靜？我不是什麽聖人，誰害我沒了孩子，我一定要他千倍萬倍地還回來！”眼都紅了，可就是沒有眼淚。
他用力地箍住我，在耳邊低聲喘息著。
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肯定也很難過，而此時的我根本沒想那麽多，隻把所有的責任推卸在他身上。
“鄭棠，你聽我說，這件事，我對不住你！”
一句對不住，竟然可以把過去所有的過錯推得一幹二淨，顧錦你想的也太美了吧！
在他懷裏漸漸不再動彈，體力嚴重透支，連呼吸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隻是皺著眉，想哭卻哭不出來的那種折磨蔓延全身，仿佛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在耳邊一遍又一遍地敲打著我的耳膜。
平息了下來，看著坐在床邊的顧錦，我知道，他比我也好不到哪兒去，可這個時候，我真的沒有辦法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繼續和他好好的。
別過臉去，開始裝睡。
他叫了我幾聲，看我沒反應，黯然傷神，轉身離開。
曾經聽過一句話，你永遠也叫不醒那個裝睡的人，而此刻的我，便是那個裝睡的人。
不清楚顧錦去了哪裏，隻是我躺在床上，腦海裏一直縈繞著那個畫麵，揮之不去，尹三爺一腳踢在我的胸口上，而我的孩子，自此與我擦肩而過。
突然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我以為是顧錦來了，也沒了要繼續裝睡的意思，回頭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