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打不開的結
鄭浩楠沒有阻攔葉紫姍,冰兒的性子他知道,“愛憎分明”,認死理,紫姍去了必定受冷言冷語,但紫姍的決定是對的。
“冰兒本性不壞,就是有點任性,說話向來口無遮攔,別忘心裏去。”
這是他的叮囑,也是他給她的鼓勵。
葉紫姍自信地點了點頭,出門向“賞荷樓”走去。
“呀,雨兒來了,快,快,李嬸,給雨兒小姐倒茶。”
何小琴正在客廳裏忙乎,一看到葉紫姍進屋,喜出望外,一雙保護很好的手交織在一起,很是不自在。
“媽,冰兒在家嗎?”葉紫姍輕聲道。
她的婚禮,這個婆婆有沒有出現,她不知道。
然,直到這次她死裏逃生,重新回到鄭家時,她叫的這聲媽,何小琴才應了聲。
而以前,何小琴總是用一雙厭倦的眼睛看著她,好似她就是傳說中的“掃帚星”,會害了她的兒子。
“在,在,在”何小琴的連說了好幾個“在”字,“我這就叫她下樓,你先喝口茶。”
“媽,不用了,我上去找她就行了。”葉紫姍淺笑。
在她上樓時,不經意間,餘光掃向客廳的茶幾上,一個很講究的收納筐裏,放著一雙還沒有做好的小娃娃老虎鞋……
“風行哥哥,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我哥他欺負我,他不愛我了…….也不知道鄭雨兒給他使了什麽咒,他竟當著那個女人的麵打我……他可從來沒打過我,現在臉還疼著呢……”
耦合色為主調的公主房裏,陸冰兒素手捂著自己不是很紅的左臉,右手拿著手機,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聲音哽咽,委屈之極。
也不知對方說了什麽,隻聽陸冰兒嬌滴滴,繼續說道:“風行哥哥,你又沒見過鄭雨兒,你怎麽就知道她心底善良,還幫她說我,我怎麽看她,就像是什麽妖女轉世,專程來魅惑我哥的,風行哥哥,你快回來吧……”
這時,葉紫姍恰巧來到門口,“風行哥哥?”不可能,不會這麽巧,葉紫姍隨即很快把腦袋中那個人的樣子抹掉,輕輕地叩門。
她敲了好幾下,都沒有得到裏麵人的回應。
葉紫姍輕輕地握緊手中的藥膏,猶豫著,到底是離開,還是推門進去,還是在這裏等……
“你在這幹嘛,偷聽別人打電話有意思嗎?”
陸冰兒趿拉著天藍色的熊貓棉拖,烏黑而閃著光澤的發絲披散在消弱的香肩上,眼睛是偏大型那種,整體五官和鄭浩楠長的不算太像,也許,他們一個人隨媽,一個人隨爸了。
麵對著小姑子的“敵意”,葉紫姍並沒有生氣,這些是預料之中的。
她沒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陸冰兒的左臉蛋,若隱若現的手指印,不算很嚴重,看來浩楠還是“手下留情”了。
“這是你哥去韓國的時候帶回來的消腫膏,效果很不錯,我幫你敷上。”
說著,葉紫姍素手擰開藥膏盒蓋,伸出修剪整齊的食指,沾了一點,就要敷在陸冰兒的臉上。
陸冰兒遲疑了一下,身體向後稍微退了退。
葉紫姍淺笑,“這次洗手了。”
一句開玩笑的話,並沒有惡意,完全是冷幽默,欲拉近兩人的關係。
但在陸冰兒的耳朵裏,葉紫姍是來挑釁的。
“拿開你的髒手,我不需要你的虛情假意,貓哭老鼠,假慈悲。”
陸冰兒揚起她的小臂,打開葉紫姍的手,並把她向外推去。
葉紫姍的注意力完全在陸冰兒臉上的傷勢上,沒有提防這突來的力量,一個踉蹌,中心不穩,身體向後仰去,結實的撞在了護欄上,不由得“啊”了一聲。
樓上的吵鬧聲,引起了樓下客廳裏何小琴的注意,她一看女兒去推老爺子的親孫女,這可了得,迅速地跑到樓上,扶住後腰生疼的葉紫姍,這小姑娘,力氣不小啊。
“冰兒,你怎麽能這樣對待雨兒小姐呢,趕快道歉!”何小琴厲聲斥責,但仍顯得有點底氣不足。
葉紫姍驚秫的目光看向何小琴,她沒聽錯的話,她沒有說,向“你的嫂子道歉”而是“雨兒小姐”,在她這個婆婆眼裏,依然沒認自己這個兒媳婦。
“她算哪根蔥啊,讓我道歉。媽媽,你怎麽能向著她,要不是她,哥哥……”
“陸冰兒,讓你道歉你就道歉,她是雨兒小姐,是你的姐姐,這麽對待長者,就是不對!”
何小琴聲音提高了八度,製止了陸冰兒還沒說完的話,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聲的對自己這個女兒講話。
“好啦,你們都向著她,要道歉,你道!”
陸冰兒甩下這句話,砰的一聲,關掉房門……
“雨兒啊,都是大媽不好,慣壞了冰兒,你別往心裏去。我讓李嬸煲了紅棗湯,很好喝,你嚐嚐。”
何小琴拉著葉紫姍的手,很溫柔,可是,葉紫姍為何感覺不出溫度。
“媽,謝謝你給諾奇做的小鞋,我相信諾奇一定會喜歡的。”
葉紫姍莞爾一笑,她不知浩楠和他的父母之間有什麽誤會,除非自己把諾奇抱出聽雨樓,否則,她這個奶奶絕對見不到自己的孫子,因為鄭浩楠不允許他們踏入聽雨樓半步。
何小琴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如果浩楠會喜歡,那就更好了……
翌日,聽雨樓裏
葉紫姍正在給自己的丈夫鄭浩楠打領帶,不知從何時起,這個細微的工作落在了她的身上,並成了一種習慣。
也許是因為昨日清晨清晨調皮導致老公翹班不爭奶粉錢,也或許是因想不到和陸冰兒緩和關係的法子,此時的葉紫姍隻是默默地忙著手中的事。
瞧著妻子纖細的手指在脖頸間靈巧的運作,而她那張精致的小臉帶著落寞,這和往日總是溢滿燦爛陽光的她大有不同。
“老婆,冰兒還小,辛苦你了。”
昨日,葉紫姍回來之後,心情一直不佳,也隻有對著小諾奇時,才露出她甜美的笑。
不是她不想開心,更不是她給老公甩臉子,而是,她確實高興不起來。
在陸冰兒還沒回來之前,她和婆婆之間雖算不上親密無間,但也相敬如賓。
雖然婆婆對她總是若即若離,但每次吃飯時,卻不忘為她碗裏夾菜,而且很好的記住她的口味。
小姑子回來,也不知是前世的冤仇,還是別的原因,陸冰兒一回家,就向她下了挑戰書。
他們是丈夫的親人,那也就是自己的親人,她不允許,如此僵硬的關係存在於親人之間。
“浩楠,你為什麽要生爸媽的氣,一年多了,我能看的出,他們很愛你。”
葉紫姍打算解決問題還得從根入手,昨日,陸冰兒說浩楠和父母多年關係不和,是因為自己,到底什麽原因,卻被婆婆製止了。
以前她也問過丈夫這樣的問題,而鄭浩楠總是用沉默來回答。
“時間不早了,要不兒子沒奶粉吃了。”
鄭浩楠借用葉紫姍每次和他說的玩笑話,岔開了話題。
葉紫姍就知他會這樣,隻是,這次,她是鐵了心要知道答案。
“浩楠,咱們是夫妻,你不能有事瞞著我,尤其是這種事。爸媽是帶給我們生命的人,作為兒女,我們一輩子都要還他們的恩情。我能感覺到,媽心裏很難受,你的心底也藏著那抹痛,母子之間難道就有打不開的心結嗎?”
葉紫姍誠懇道,在她的世界裏,無論富貴與否,親情至上,家人至上。
她更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丈夫心中最深處那道難以愈合的傷口,越來越大。
深邃的眸子沉了沉,望不穿的眼底,一抹無奈一閃而過,這不是心結,是死結,永遠也打不開的結。
原諒父母就等同於對紫姍的不公平。
“你就當我是個孤兒,和你一樣,從小就失去了父母。”
鄭浩楠說的是實話,他除了身上流著那兩個人的血之外,從他八歲那年開始,他再也沒叫過何小琴一聲媽,也沒叫過陸偉明一聲爸。
“鄭浩楠,你為什麽要這麽冷血,有什麽事,連自己的父母都不肯原諒……”
望著丈夫離去的背影,葉紫姍強忍的淚,溢出眼眶。
剛才那句話是氣話。
她了解自己的丈夫,絕不是無情無義之人,他做的每件事,都有他的難言之隱,可是,她是他的妻子,他為什麽不告訴自己,而要獨自去承受……
鄭浩楠煩躁地從車內的儲物盒裏抽出一根煙,點燃,猛吸兩口,輕輕吐出,也許隻有香煙的味道能平息他此刻的躁亂。
這是個結,是個死結,他也想打開,但卻不能。
他曾幻想,也許當年三叔和三嬸的車禍另有他因,然,那時的他年幼,沒有找到真相的能力。
如今,他具備了這樣的能力,卻因年代的久遠而毫無線索。
陸偉明一再聲明,那件事純屬偶然,巧合,可是,陸家的司機卻畫押認罪,且有一盤錄音帶,錄製著父母商議著如何讓三嬸不能再生養的話題,而目的,是讓自己日後繼承鄭家家業。
一個司機,有那麽大的膽嗎?
司馬昭之心。
隻是老爺子卻放過父母一馬,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