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隨風而散
華燈初上，雲夢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反而更添熱鬧，人來人往，車馬川流不息。耳邊還不時可以聽到一些紅樓鶯鶯燕燕的賣笑聲和絲竹音，聞到隨風飄來的陣陣佳肴美酒之香。
嘿嘿！今天吃喝玩樂，好盡興！特別是那三仙丸子，真有夠美味的。可惜，肚子實在太撐了，都怪那家夥，開始讓自個吃了那麽多甜點。雪櫻一臉意猶未盡地正準備邁進大門。
“去哪了？”一進門口，就生生撞到了人，汪雪櫻的腳步陡地停止，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抬頭，還是那張冷得可以結冰的熟悉麵孔，神色略顯疲憊，雙目卻是炯炯有神，見了雪櫻，定住目光望向她眼裏。
“落兒出去逛街了！嘿嘿！我還給夫君你帶回了好吃的狗不理包子喔！夫君你要不要現在就嚐嚐？”雪櫻立馬又恢複笑顏，笑了起來，甜甜的酒窩若隱若現，獻寶似地晃了晃手中還熱騰的油紙包。
“為什麽你總是這般勉強自己？”頓了一頓，君昊盯著雪櫻的眼睛，神色淡然，偏生不經意看出雪櫻的討巧笑容，一針見血道。
“夫君說什麽？落兒不明白。落兒……”雪櫻眉峰微簇，嘴角上揚，尚未畫出一個微笑的弧度，話就被生生地打斷了。
“不明白就算了！你不嫌累，我看著都累了！今天逛街就你一人？”
“恩！就我自己！”雪櫻飛快地抬眸掃了一眼他，諾諾的回答。
“為何沒讓翠兒跟著？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閑逛，不知道會不安全嗎？要是有人心生歹意，你意欲何為？你若是有個好歹，你覺得我對你爹該做何交代？”
“我，我下次不會了！下次我會注意的。”雪櫻一時之間怔住了，被他訓斥得有些瞠目結舌，回過神後越說頭越低。
“怎麽？要給我磕頭嗎？你什麽時候變得這般怕我了？恩？嫣落？”君昊在說到“嫣落”兩字時加重了語調。
汪雪櫻沉默。
君昊直視著，目光深邃犀利：“不準備和我說實話嗎？”
“我和一個朋友一起逛街了。”雪櫻決定棄械投誠，坦誠不諱。
“喔？”君昊冷笑起來，“不知落兒何時有了這麽親密的朋友？哼！還是說落兒的魅力不小，連達奚公子這般人物都能結交上？！”
“姑丈已經告訴你實情了吧？！不，或許你早在娶我進門時就知曉一切了。沒錯，我不是你的落兒，我是她的表妹汪雪櫻。我知道你很不滿，不滿這婚姻，不滿我。既然如此，何不休了我來個幹脆？”雪櫻有些氣惱，薄薄呼出一口氣，索性不管不顧了，甩出尖銳的言辭。
“你真的這麽想？”
“不錯！我後悔了！我不該答應姑媽的！我不該嫁你的！本以為嫁過來隻要我真心相待，溫柔以對，我們即使不能舉案齊眉，至少也可相見如賓。可我想得太天真，也錯得離譜了！因為你的心真的太冷了！我無論怎麽也捂不熱。現在，我放棄了！事已至此，我們還不如還彼此自由吧！”雪櫻咬了咬著牙，神色有幾分任性。
“可是，怎麽辦，我不想讓你離開。不管你是不是肖府千金，我隻知道我娶的是你，是你汪雪櫻。”君昊得神色平靜如常，連眼神都沒有閃動，隻是語調卻有些哀傷，漆黑的瞳孔中一片迷茫，“本以為隻要自己無情，便不會再讓自己傷心。可是，櫻兒，我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把心遺落了！”
“你？”汪雪櫻心裏“咯噔”了一下，詫異了。她實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也會出現除了冷漠之外的表情，也不敢相信剛剛那一段不是表白的表白竟然從他口溢出。
“現在的我不是我，這不該是我！或許當初，你就不應該救我，這樣我也不會有人們現在口中風流成性的君昊這個身份。可是，一切都已經覆水難收，破鏡難圓了。”君昊再次呢喃。
“人本就該有喜怒哀樂酸苦甜，如果這不是你，難道以前那個拒人於千裏之外，沒有歡樂的才是你嗎？而且現在恢複容貌，換成這個身份，不是你自己所願嗎？”雪櫻朱唇暗啟，帶了些促狹卻又謹慎地試探。說著如此令人心神不定的話，雪櫻的臉色就像是在說著雞肋一般，略顯心疼又好似無所謂。
“可是，我現在好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自己竟如此在乎你！討厭自己竟會嫉妒！嫉妒得心痛！”君昊沒有接雪櫻的話，悶悶的聲音流淌著。
“你，你不介意了嗎？”汪雪櫻端詳著他的麵容，遲疑道。
介意？介意的吧！介意被糊弄，介意被擺布。可是現在，更介意的是她對自己的隱瞞，介意她在他和她大哥他們麵前扮演不同的角色，介意她在家人麵前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介意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是輕視重。
“我不介意你曾經的欺瞞，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衷。因為我也瞞了你諸多，我能了解那份無奈。我隻希望從今往後，在我麵前的是最真實的你，而不是那個人。我可以嗎？”君昊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出來。
“恩！”他看向她的眼神裏居然有那麽一點點的期待，若隱若現地顯出懇求之色。傲氣如他，竟也會用這樣的眼神來看她，雪櫻在這個瞬間暗自歎了一口氣，化作滿腹柔情。
“櫻兒？你答應我了是不是？你答應了？”君昊第一次溫柔的笑了，猶如山穀中空靈的蝴蝶蘭，恬靜又孤獨，清冷而寂寞，隻是眼神中，雪櫻看到了一絲暖，真正發自內心的暖意。
“是！櫻兒答應了！櫻兒釋然了！”雪櫻笑了，眼角是幸福的淚光。
君昊得眸光溫和地掃過雪櫻，帶著他難得顯現的寵溺。
“你原諒我了是不是？謝謝你！櫻兒！我……”
雪櫻看著君昊欲言又止的樣子，手指撫上了他的額頭，唇角一扯，“櫻兒知道了！夫君別皺眉了！”雪櫻搖了搖頭，心裏百感交集，容顏上悄然展放出的笑容，恰似冰雪消融，雪蓮盛開的舒適愜意。
“櫻兒！”
天已迫暮，兩人靜靜的相擁，耳邊的雪櫻的呼吸聲，君昊覺得真實卻又飄渺，唯一能做的，隻是將她擁得更緊，更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