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生離死別
初日照,萬物光輝生。萬籟俱寂,唯聞鳥鳴聲,後園藉芳草,蘭芷襲幽衿。
汪雪櫻醒來,她掙紮著用手肘支起身體,卻牽動了肩胛的傷口,一陣陣撕裂的疼痛傳來,疼得她一個呲牙裂嘴。
尉遲楚柘端著藥碗,一跨進門,就聽見隱隱約約的啜泣聲,那樣哀傷、痛苦、無奈、歉疚,卻又拚命地壓抑著不敢哭出聲來,那種無法宣泄的悲哀教人痛心。
藥碗還冒著熱氣,頓時間,屋內就彌散開了一種淡淡的藥草香味。
“櫻兒!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櫻兒?我在這!”尉遲楚柘放下藥碗在床頭,幫雪櫻理了理頭發。
“翠兒!翠兒!”汪雪櫻呢喃著睜開眼,看到的卻是尉遲楚柘坐在床邊,望著她,滿是擔憂與焦慮,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如同月光一樣的清冷氣質。汪雪櫻哽咽了,她許久說不出話來。她不停的,用盡全力地抽搐著。
“翠兒她走了。”尉遲楚柘的聲音很淡很輕。
“不會的!不會的!她不會離開我的!她答應過我,她會永遠陪在我身邊的。”汪雪櫻的聲音嘶啞,沉重,乏力。她一下從床上跳了下來,腿一軟,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心裏像害怕什麽似的,渾身輕顫,一時間竟起不了身,眼淚卻控製不住地落了下來。
尉遲楚柘待她哭得差不多了,才扶住她的肩膀,怒吼道:“你振作點!她走了!她走了!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汪雪櫻隻覺得心裏一陣抽痛,捂住耳朵,索性大哭起來:“我不聽!我不聽!我什麽都不想聽!”汪雪櫻的鼻翼規律地縮張,嘴唇在微微顫抖,眼睛呆滯,淚水朦朧了她的視線。
“櫻兒,別哭了!翠兒要知道你這麽傷心,她也會難過的。而且大夫交代了,你現在不宜過悲過喜,否則對胎兒不好。”瞧見汪雪櫻麵上顯而易見的掙紮之色,尉遲楚柘的手有些輕顫地撫上她的臉,手指一遍一遍拭去那流不停的淚水。
“夫君!翠兒知道櫻兒會難過,那她為什麽還要走,為什麽?難道她在怪櫻兒平時老欺負她,她生櫻兒的氣了,所以才不要櫻兒了嗎?”汪雪櫻低下頭,她目光迷離,淚水晶瑩了她的眸子,聲音中有些悲哀的喃喃道。她隻覺得窒息的難受,喉嚨處糾結得生疼,整個人不受控製的瑟瑟發抖,流著眼淚無比的絕望。
尉遲楚柘攥住她的手,沉默不語,不安慰也不責罵。
“夫君!櫻兒的心好疼。”想著翠兒的離開,汪雪櫻閉上眼睛,她的嘴唇蒼白透明得就像被寒雨打濕的梅花花瓣。
尉遲楚柘抬起手捏一下自己的眉心:“一個人有生就有死,但隻要你活著,就要以最好的方式活下去。你也不希望翠兒看到你不開心的,不是嗎?你知道大夫怎麽說的嗎?虛滑而法脈!你肚子裏的胎兒不穩,隨時還有滑胎的危險。你到底有沒有在乎過它?”
汪雪櫻聽著尉遲楚柘的話,一時愣住了。他不是情緒化的人,一向自製到陰沉的地步,怎麽突然這樣發作。
“那死女人呢?我要殺了她!我要幫翠兒報仇!我要報仇!”汪雪櫻喉頭酸澀,突然醒過神道。
尉遲楚柘神情不變,掀了掀眼簾:“櫻兒!我,我暫時還不能動她。更何況,你沒事,我更沒理由問罪於她。”
汪雪櫻用苦澀和顫抖的聲音說道:“可是她殺了翠兒啊!三哥能夠證明的!她殺了翠兒!她難道不用抵命的嗎?”
尉遲楚柘端起藥碗,輕輕地吹了一下,他長長的眼睫如簾子般半斂,蓋住深不見底的眼眸:“櫻兒!在這裏,死一個丫環和死一隻螞蟻是一樣的,誰會在意呢?來!先把這藥喝了!乖!”
“那翠兒就白死了嗎?恩?夫君你告訴櫻兒,翠兒白死了嗎?”汪雪櫻蒼白的嘴唇開啟,喝了幾口藥,皺眉打斷他。
尉遲楚柘把藥碗放下:“不會的。我答應你,我一定會讓她償命的。櫻兒別哭了!我們先吃點東西好不好?”他握緊拳頭,虛起星目,目光冷然,繼而溫和。
“我不餓。”汪雪櫻搖了搖頭,再度望向門外,眼神渙散,“夫君先出去吧!櫻兒想一個人靜靜。”淚水肆流,朦朦朧朧。
“可是你現在……” 尉遲楚柘長歎一口氣,眼中帶愁。
汪雪櫻聲音沉沉,目光炯炯:“夫君!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尉遲楚柘抬手抹了抹眉毛,眼睛裏盈滿悠然笑意:“那好!你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有事叫我,我就在外室批奏章。”
汪雪櫻想要說些什麽,對上尉遲楚柘沉靜的帶著些微笑意的目光後,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尉遲楚柘靜靜地走了,汪雪櫻默默起身,在妝台邊梳頭。梳著梳著,眼淚又要湧出來。她急忙忍住。不能哭,要堅強起來,她還有要守護的人,她還有肚裏的寶寶。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再犯我,我還一針;人還犯我,斬草除根。我需要依靠自己,需要自己的力量支撐人生。汪雪櫻發現自己的心態一直在慢慢變化,在成熟,她不知道這之於她來說,是好是壞。
汪雪櫻的臉上涼涼地覆上一層水漬,她卷著衣袖輕輕拭去。肩胛處,熱熱的液體慢慢滑下,汪雪櫻隨意地擦了擦額角,攤開手掌,隻見指尖染著殷紅的血,在春意盎然的早晨中顯得格外妖豔。她碾了碾指腹上黏稠的液體,眼睛重新找回了焦距:我一定要振作!給那些人以沉重的反擊。
我心傷悲,淚落沾衣,莫知我哀。相識相知何必親,昔日之景隻堪哀,對景難排。熊熊烈火,被無情人澆滅,傷痕累累。快樂隨風而逝,可望而不可及,麻木了一切,無可救藥。回憶著過去?,想象著將來,問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前行。掙紮喘息,無法自己。流沙的你,我握得再緊,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從指縫間溜去。我害怕寂寞,老天還是賜予了我寂寞,也許,我注定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