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百轉惆悵人未央
沙場漫布著血腥的氣息,戰鬥過後的骸骨,屍體遍地都是。開戰月餘,兩地百姓不得安寧,同族將士要和自己往日的至交好友,生死拚搏。
彎刀刺出的時候,滑落的是他們同胞的頭顱,噴灑的鮮血洗滌著每一個人的靈魂。
北雲澤站在城牆頂端,看著麵前的血色荒蕪,皺著眉頭,“十八,你說這樣對嗎?對麵的子民,也是我們匈奴人,我們就這樣互相廝殺,直到匈奴滅族嗎?”
婁木然臉上的銀質麵具閃了閃,沒有答話,在匈奴,他是一個特別的存在,為了一個約定才留在北雲澤的身邊,時日一到,他自會離去,到時候,天大地大,任他逍遙。
然而此時,他還隻能做一個他身邊的小嘍囉。
龍殷跟在婁木然身後,一身匈奴士兵裝扮,本就長著男裝,穿起來,倒也不怎麽礙事,隻是匈奴的靴子,她穿不慣,刺腳的很,走起路來,有些微微的跛腳,倒是正也把她那秀氣麵容下顯露出來的俊逸氣質,改了個徹頭徹尾。
初見許會覺得驚豔,然細細瞧去,不過是長相略微幹淨了些的小士兵罷了,跟在北王得力助手十八的身後,十足的小跟班。
別人怎麽看自己,龍殷向來是不放在心上,若是人生在世,處處都要活在別人的眼光裏,那這個人,活著,也沒什麽意思。
看著麵前的兩個男人,龍殷的心中是遲疑的,她更疑惑的是,為何婁木然要帶她到這裏,他該知道,她是三皇子府的人,並不是所謂的回疆探子。
看了好一會兒,北雲澤才收回了目光,轉瞬又是那個溫和儒雅的王子了,“對了,那日帶回來的人呢?”
他指的,是龍殷和庫仂。
“那小子在我那兒。”具體在哪裏,婁木然沒有說,不過龍殷知道,他不是匈奴隻會殺人的野蠻走狗。
北雲澤挑眉看他,“女人呢?”他語氣中,還是有難掩的輕蔑,在匈奴,女人的地位,甚至不如饑荒時的一頭豬。
在這個人性和獸性被完全扭曲的地方,女人很少有能出人頭地的。和九州的禁錮觀念不同,這裏的眼光,帶著歧視和鄙夷的色彩,讓人作嘔。
婁木然眼瞼微微向下低了低,他有保住龍殷的信心,若是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他就帶她走,他倒是還不信,匈奴有人能攔得住他,中南山的首席弟子。隻是那樣的話,後果太嚴重,嚴重到無法計量。
不過他也顧不了那麽多了,輕輕拍了拍龍殷的肩膀,女子抬眸,美眸流轉,動人芳華。
北雲澤這才細細的瞧去,剛才他隻當是十八帶了一個跟班,卻不想竟是那日的女子,看了龍殷好一會兒,似乎是被那雙眸子勾了魂魄,又似乎是丟了心神,好一會兒,才哈哈大笑道,“果然,這才有些探子的氣度,哈哈哈。”
他那日並不是真的相信龍殷是九州派去回疆探子,一來,照幾國局勢來看,他不認為九州人會覺得回疆是個心腹大患,再者,一個女人,足矣完成如此重任嗎?
可是他當時就是覺得十分的好奇,這個女人有意思,有氣度。
也就那一刻的憐憫,讓他留下了這兩個人。他的眼眸在龍殷身上打轉,似乎是在想這個女人有什麽樣的本事。
同樣的龍殷也在回看著他,她的眼眸如同一汪明泉,深深的烙印在男人的心中,北雲澤有種自己的靈魂被吸走的錯覺,他的腦袋嗡嗡的作響,甚至有些神誌不清。
“我們下去說。”許是城牆上風大,才會讓他有這樣的錯覺。他先一步往下走著,婁木然的眼眸動了動,沒有說話,卻用手輕輕托住了龍殷的身子,龍殷感覺到一股暖流從心間滑過。眯著眼眸,兩人跟著北雲澤往下麵走去。
剛過了城牆的拐角,北雲澤的腳步一轉,淩厲的掌風就順著龍殷的耳朵掃了過來,她眼眸倏的睜大,卻又瞬間恢複如初,身後的婁木然離她還有一截,如果不是剛才他給自己輸送的內力,那她現在一定順著城牆飛落下去了。
那股掌風久久沒有消散,餘力震得她的耳朵生疼,龍殷抿著唇角,看著北雲澤,這個男人的疑心真的太大了,這樣一出手,不禁是懷疑自己,也是懷疑婁木然,即便是這樣善妒的君主,他也要跟著他嗎?
看著北雲澤果真出手了,婁木然的手握在背後,手中運著內力,隻要龍殷有一點不對,他就會立刻帶她離開。
他不介意衝撞北雲澤,他隻要護她周全。
北雲澤的掌風迅猛的攻勢,削落了女子耳邊的一抹碎發,但是她好好的站在那裏,隻是微微的顫動表示著,她並不是一個會武功的人。
看著女人平靜如初的眸子,北雲澤收回了手,意味深長的看了婁木然一眼,甩下一句,“明天帶到我那兒去。”
他這才算是信了龍殷,才算是請她入府,不是以一個階下囚的身份,而是兩國的使臣。
龍殷看著北雲澤的背影,心中冷笑,這個男人比起胡爾紮來,小心謹慎的多,也決絕的多。
回疆的大殿上,胡爾紮看著手下的人,氣惱的摔了一桌的餐食,“飯桶!全部都是飯桶,連三個人都抓不到嗎?那個人是個癱子,癱子!”他派人看守沈芙蕖,看了二十年,卻被那個小丫頭給破壞了!
龍家,又是龍家,難道這輩子他就無法逃脫龍家的詛咒嗎?心中惱火,麵上帶著狠厲,手一揚,“全部都拉下去斬了!”這幫人留著也沒什麽用了,還不如殺了省心。
後麵屏風躲著的麗徔呆不住了,這些人可都是為她的決定而死,她不能看著龍殷一直留在回疆,那樣的話她對不起龍哥,她不知道胡爾紮會對她做什麽,她不能冒險,可她更加不能無端的看著自己的子民為了自己的事情去死,她做不到。
也許是心善,又也許是其他的什麽,麗徔抿著唇,提起一抹微笑,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