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動一念促情之意
接下來兩人都不再言語，龍殷緩步下了車，衝著車輪輕輕一揖，“多謝大皇子。”聲音沉穩冷厲，隻要曲彎彎的身份暴露，那慕天佑在九州的地位可就不同了。
成敗借此一舉，龍殷心裏慢慢盤算著，什麽時候出手何事，還是先探探百越那邊的情況再說吧。一個堂堂公主突然跑到北塞處，是一件大事了吧。
看著馬車離開視線，龍殷才慢慢直起了身子，一身白衣拖曳在地上，說不出的仙姿動人，一回頭，臉上掛著一絲淺淡的笑容，“你是？”
“小姐是姓龍吧，我家夫人讓我來請小姐過府一見。”是個聰敏的小丫頭，衝著龍殷笑著說道。
“不知你家夫人貴姓？”龍殷在洛州可沒有幾個知心的好友，更別提是什麽夫人了。
“回龍小姐的話，我家夫人複姓歐陽。”小丫頭靈巧的笑笑，彎起的眼眸如同天邊的明月，可愛動人。伸手撩起身後的轎子簾，“請吧龍小姐，晚了可就趕不上晚膳的時辰了。”
看了看眼前的劉府，心中歎息，看來歐陽靜若已經把她探的清楚了，探的明白。她不在皇子府等自己，而是在這裏守著，當真是個聰慧的。
看來今夜這局，是避不過了，歎氣上了轎子，“那就叨擾了。”
小轎四人輕抬，穿街過巷倒是輕快的很，一路上龍殷都再沒有開口問過一句，直到皇子府門口，才對那小丫頭說道，“這個時辰想來是趕不上府中的晚膳了，不知道姑娘能不能派人回去通稟一聲？也不好讓他們等著我。”
那小丫頭恍然大悟，“瞧我，竟這般馬虎的忘了，龍小姐放心，我一定會派人去傳話的，請吧。夫人早就等著了。”大皇子府上燈火攢動，龍殷老遠瞧著那氣派的大門，冷冷的倒吸了口氣，才抬步往裏麵走去。
心中頭一次有些忐忑，歐陽靜若來找她，倒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女人已經看出了什麽，還是碰巧而已。
垂了頭，跟著那小丫頭踩上了府中的小石子路，那晶瑩剔透的水石，被磨合的十分光滑，絲絲透光，誘人的很。極致奢華輝煌的府邸，確實很有皇子府的樣子，想必起來，慕君浩那地方屬實上不了台麵。
“龍小姐，請。”那小丫頭笑盈盈的把龍殷迎了進去，進屋說了句什麽，就退了出去，裏麵又迎出來一個粉襖長發的小丫頭，看上去歲數要大一些，走起路來也要穩重一些，應該是貼身伺候歐陽靜若的。她衝著龍殷展演一笑，施施然如春之花蕾，“龍小姐，請。”
龍殷點頭，提步往前，從歐陽靜若來找她的方式，就不難看出，這個女子是有些排場有些耐心的，不是王饒雪那般的任性孩子氣，如果當初王饒雪能和龍殷心平氣和的說，而不是派人把她抓起來，那她現在在三皇子府的地位也不會是那樣，也不必費勁那麽大的力氣，才能爬上慕君浩的床。
“民女給大皇子妃請安。”該有的禮數，自然是要有的，龍殷垂著頭，不必看也知道，麵前的女子定然是淺笑著看著自己，眉目中帶著一絲審視。
不是打量，是一種基於對對方尊重的審視和判定。龍殷被她伸手扶住，帶著她坐到了桌邊，“龍小姐何必如此多禮，雖然劉大人的官職不高，可是龍小姐的出身就是要我拜上一拜，也是使得的，來，今日裏也屬實匆忙了，若是沒有可口的，但說無妨，再讓廚房去做了便是。”
聲音溫暖入心，帶著不可回絕的熱情。
倒是讓龍殷有些驚訝，這個女子還真是好脾氣，若是個母老虎，隻怕慕天佑早就納了小的進門了。有些時候，男人就是那麽奇怪，你越不讓他娶，他偏娶，你讓他娶，他反而要思量左右。
歐陽靜若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看著龍殷的目光，淺淺的笑道，“龍小姐累了一天，不如先吃一些，其他的，過會兒再說也不遲。”說著，就伸手夾了一塊豆腐，舉手投局，皆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龍殷不禁在心中想到，建光帝能有這樣的兒媳婦，也能安心了吧，如果歐陽靜若能嫁給慕君浩多好，這樣的女子才適合母儀天下，隻可惜，她選錯了君。
然而這樣的假如，隻能是龍殷自己在心裏想想，在九州，若是兄弟共妻，是要受死刑的。
“茶過半盞，菜過盤，皇子妃找我何事？”龍殷吃了兩口，才緩緩說道，畢竟，她有些餓了。
歐陽靜若瞧著龍殷，過了半晌才說道，“若是日後三皇子為帝，能否容得了我夫君存活於世。”女子的眸子中閃爍著堅定和決絕。
龍殷微微皺眉，“夫人這話何意，我不明白。”
歐陽靜若歎氣，“我已把話挑明，龍小姐又何必推脫不知，我問的很明白，我隻想知道，若是他慕君浩登基，我夫君為他兄長，能不能遠走他鄉，存一條性命。”她站起身，衝著龍殷就要跪下，眼裏忽的映出了淚花。
“龍小姐，我是真沒有辦法了。”垂眸落淚，說不出的淒苦。
“夫人你這又是何必，你可是皇子妃，地位無比尊貴，你若是這般，要我如何自處。快快起來，大皇子要是看到你如此拜我，我可真要被他大卸八塊了。”龍殷苦笑著，輕輕撫著歐陽靜若的胳膊。
“龍小姐你定要和我說實話，我才起身！”她倔強的樣子，像個孩子。
“皇子妃問什麽，我都極盡所知，絕無虛言，快快起身！”她扶起歐陽靜若，靜靜的看著她，眉頭裏帶著一絲不解。
“你不必擔心他，剛才是皇上派人把他帶進宮了，不到夜裏是不會回來的，”轉身坐了下去，輕輕歎氣，又似乎是自嘲，“他隻會替那個小妖精出氣，哪裏會記得我的輕重。”
龍殷心頭一跳，果不其然，是為了羣穆公主。兩相權衡，龍殷很快有了結論。應對歐陽靜若的問話，也是輕巧的很。
“皇子妃請放心，龍脈一事，龍家雖有護主之職，皇位歸屬卻不在我的掌控之內，哪位皇子回榮登大寶，尚是未定之事。”
“龍小姐，又何必哄騙於我，世人都說龍女所護之人，就是下一位天子。你與三皇子的關係，整個洛州哪有人不曉得，我一個婦道人家，什麽都不求，隻願夫存子明，就足以。”她伸手去輕輕的抓著龍殷的胳膊，“龍小姐，你告訴我實話。”
“皇子妃即便如此說，龍殷也沒有別的可說，龍家人也是平民，哪有世人所言的那邊神，若是能預料萬事，龍家又豈會被滅族。”她的眼神平靜，好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事情。
她的平淡讓歐陽靜若信了她的話，隔了好一會兒，又說了些別的，才讓龍殷離開了皇子府。
推脫說有事，龍殷轉過大皇子府的拐角，站在陰影中，看著天上的夜色，默默的發呆。
送走了龍殷，歐陽靜若才鬆了口氣，“請徐大人。”
小丫頭連忙把徐昭請了出來，老頭兒摸著自己的胡須，掂量著說道，“皇子妃，剛才那龍殷確實是我和大皇子在水閣村見到的貴公子。”隻一個轉身，徐昭就從屏風後麵認出了龍殷，這樣的氣度，世間不會有第二個人。
隻是那個公子明明姓馮，怎麽會突然變成了龍女，難道這個龍女是假的？
他自己琢磨著，歐陽靜若也在想，“那你說，她怎麽會在那麽個小村子裏呆了那麽久，突然回來就變成了龍家人，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歐陽靜若的眼裏沉寂著一抹精明的光芒。
她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有什麽不妥，剛才龍殷的話沒有一絲的破綻。
兩人對坐，卻久久無言，“也罷，老夫就再去派人探探她的底細，若她是真的龍女才好，若她是假的，那可就是欺君罔上。”
歐陽靜若眼眸一沉，不管是真的是假的，她都是欺君罔上，她就連是男是女，都沒有說明白，哪裏能輔佐新帝！她絕對不會讓自己輸得這麽不明不白！一個流傳的市井謠言，就要了她這麽多年的苦心部署，要了她歐陽家的命數，豈不是可笑之極。
“這件事我也會派人去查，今日勞煩徐大人跑這一趟了，依兒，送大人。”話音一落，身後的小丫頭站出來說道，“徐大人這邊請。”
徐昭站起身，低聲歎氣說道，“那北塞女子……”
歐陽靜若笑著說道，“徐大人放心，身為人妻，這點肚量我還是有的，隻是那女子能不能入了門，就是她的命了。不過徐大人也應該明白，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是進不了九州的皇宮的。”歐陽靜若的話說的很清楚，就算曲彎彎能被建光帝破格賜婚，也會是慕天佑的拖累。
這話她說給徐昭聽，卻也是在給慕天佑提醒，如果他真的想要那個位子，就該知道什麽是不能要的。
那些沒有意義的美色，就是應該被斷在皇位之路上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