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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暮隔煙雨漸進末

  龍殷站起身,衝著李忠玉拜了一拜,“是先生的大恩讓龍殷無以為報,此生若是有可能,龍家定不負先生一言。”


  李忠玉也是酒入咽喉,心中暢快,哈哈一笑,“小姐這是作何,這龍家堡還在,老夫就此年歲,他日定然還有再見之時。”


  “有小姐這句話,那老夫這幾年的等待,就不算白等,今日小姐到洛州去,雖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但是一定會有再見之日,這龍家,一定會越來越好,小姐不必太憂心。”


  龍殷點頭,送走了幾人,她這才恍若無神的坐在龍家堡裏,摸著身邊的井沿,清冷的目光漸漸變得清幽,什麽時候,她也知道了愁是什麽味道,知道什麽才是心痛。


  “皇上讓你幹什麽?”無功不受祿,建光帝是何其精明的一個人,跟著北雲澤在皇宮見過他兩次,婁木然對這個偽善的帝王可沒有什麽好感。


  世界上沒有軟弱的帝王,如果他從骨子裏是一個懦弱的男人,那他根本活不到自己當皇帝的一天。


  “不過是君臣之命。”女子的唇角微微張開,吐出了這麽幾個字。


  婁木然的眼眸睜著,落在女子纖弱的身子上,她的清冷從周身散發出來,他抹去不掉,隻能冷冷的看著,他的心,何時會一直跟著她,天涯海角。


  “龍家人,不是不能入朝嗎?”他的話如同驚天之雷,落在了龍殷胸口上。


  “你怎麽知道?”她詫異的出言問道,話剛一出口,她就傻傻的愣住了,“瞧我,玉渡山婁七公子會有什麽不知道的。”


  她有的時候,真的會從心裏羨慕婁木然,可以活的那麽瀟灑,無拘無束。


  假裝沒有聽出她話裏的揶揄之意,往前走了兩步,眼裏的柔情可以擰出水來,“那麽,你願意跟我這麽一個人,浪跡天涯嗎?”


  他的話,終究還是說出了口,不知道這是第幾邊請求她留在自己身邊,也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要準備迎接心痛。


  “既然你知道我龍家人,終身不入朝堂,也該知道我生是為了九州,死也要為九州,我逃不掉的。”


  龍紀是這樣,龍家的每一個接班人都是這樣,現在龍家隻剩下她一個,她沒有辦法去拒絕落在自己身上的擔子。


  隔日一大早,四人就一路往洛州去了,和從水閣村出來的時候一樣,常山駕著馬車,白芷在車裏伺候著,龍殷一路上都在昏睡。


  白芷也沒有去打擾她,她知道龍殷這些日子真的是累壞了,到了洛州還不知道要遇到什麽,心裏不禁埋怨著,三皇子也真是的,知道小姐這麽辛苦,還不派人弄些好車好馬,顛簸的小路惹人心煩。


  常山嘴裏叼著稻草,回頭輕輕的說了句,“過了晌午咱們歇一歇,晚上就能進城了。小姐,咱們回劉府?”


  沒等龍殷說話,白芷一個饅頭丟了出來,“小姐說了,一直走,不停了,當然是回劉府!要不然你想去哪鬼混!”白芷雖然希望三皇子能多照顧龍殷,卻也明白,他已然是有了正妻的人,難道巴巴的把自家如此美麗的小姐送上去給人家做小嗎?

  即便是帝王的妾,那也是妾。


  “走就走嘛,幹嘛打我!”嘴上這麽說,吧唧一口把饅頭叼在了嘴裏,鞭子一抽,馬兒走的更快了。


  婁木然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她們,路上他就一直在想,龍殷如果一輩子都離不開這個朝廷,他呢?他是不是一輩子就這樣跟著她?

  玉渡山不回了,家不要了,他雖然談不上有家,但是幾處莊子總還是有的,不是他多麽的有身份,而是他不知道要在龍殷身邊謀個什麽樣的身份。


  這些可頭一次讓婁木然覺得頭疼,慢慢減了馬兒的步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消失不見了,等到常山發現的時候,早就不見人影了。


  龍殷眸子都不曾晃動一下,隻是說道,“走吧。”


  有些人,留不住,留得住的人,趕不走。


  她沒有任何立場,要婁木然一直跟著自己,她找不到任何理由,就算是有那麽一個,她也不想用束縛自己的鐵鏈,讓別人覺得煩悶。


  她回到劉府換了衣服,就進了宮,一路上,她心裏都在琢磨皇帝是為了什麽找她回來?想不出個結果,就隨手卜了一卦,眼眸裏的震驚讓她覺得憋悶的很,吐出一口濁氣,從馬車的夾層裏拿出一個酒壺,一打開,芳香四溢,常山在外麵鼻子一動,蹙眉,小姐動這陳釀幹什麽。


  一個甩手,五十年的陳酒全都灑在了衣袍上,酗酒,是龍殷從來不做的事情。


  冷冷的泛起一絲笑容,從她到九州的那一刻開始,就該知道,沒什麽事情,是永遠都不會發生的,就像她現在接了九州皇帝的聖旨,入朝為官,卻連在龍紀牌位前報備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她心中的怨氣,早就不存在了,如果要靠著恨意,人才能活著,龍殷想,她一定會長命百歲。


  “皇上,龍小姐來了。”李德福知道最近宮裏的事兒,讓皇上很是惱火,這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龍女給盼來了,這不管怎麽樣,皇上總歸找著人了。


  “快宣!”建光帝站起身,扔掉了手中議論老三的折子,這幾天,支持老大和老三的朝臣,天天吵架,竟然逼著他立個太子。


  他往前走了兩步,剛坐在龍椅上,就聞到了一股子刺鼻的酒氣,細細聞來,卻又有如純釀,芳香的很,要是劉墉在, 一定會痛心疾首,這麽好的酒,就這麽浪費了。


  “臣,給皇上請安。”九州開國,第一個女官,說不上是什麽官位,說不出有多少俸祿,說不得是要做什麽,反正是這九州國內獨一份。


  光是這份榮耀就要讓多少人樂的睡不著覺,但是龍殷隻覺得身上的擔子很重,壓得她喘不過氣。


  “你這是喝了多少?李德福,去禦膳房傳醒酒湯!”他可不想盼來一個酒鬼,“你可知道朕要你來做什麽?”


  女子抬起眸,眼底的深沉和往日不同,有的隻是那一絲沉溺和迷亂,搖搖頭,“不知。”說話間,身子都呀倒下去了一般。


  要是換了別人,這會兒早就被建光帝讓人拉出去了。


  歎了口氣,無奈的皺眉,“神智可還清楚!”


  龍殷點頭,從袖子裏拿出了卜卦用的字盤,直接坐在了地上,低著頭,喃喃的說道,“皇上想知道什麽?臣想來想去,臣身上也隻有這一點值得皇上如此焦急的地方了。”


  建光帝哼了一聲,“合著你是知道朕急著找你,還故意喝這麽多?”


  女子搖頭,“三皇子為了小世子提前回到洛州,臣,隻能代他留在涼城,待水患之災徹底被治理,才能離開!”


  建光帝蹙眉,“是朕把他慣壞了,明日起,你就入朝,不要再天天跟著他了,看看把他都慣成了什麽樣子了。”


  女子抬起頭,緩緩的視線落在建光帝的臉上,語氣清淡平靜,“真正慣著三皇子的人,不就是皇上嗎?”


  是建光帝一直這麽照顧他,要不然一個被逐出宮的皇子怎麽能安然無恙的活到今天,就算他吃了苦,總算保住了性命。


  “朕知道什麽都瞞不過你,你也不必和朕打啞謎,朕今日要你來,就是要問你,太後,究竟是怎麽了?自從喝了你的藥好了一陣,可是現在,她!你該知道朕是在說什麽!”


  女子慢慢的低下了頭,“皇上您難道就沒有懷疑過,是我給太後下了什麽藥嗎?”


  “朕當然想過!”建光帝沒有一絲的隱瞞,他知道龍家人都是聰明的,除非是他們自己想說,不然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她們也不會說半個字的。


  這就是對九州最衷心的子民了吧,“但是朕信你!”


  李德福帶著小太監守在殿外,遠處,一個小宮女跑了過來,“公公,慈寧宮的人說太後又在鬧了,貞婷姑姑讓奴婢過來稟報一聲!”


  李德福歎口氣,小聲的說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訴貞婷姑姑一聲,就說太後的病啊,很快就會好的。”


  那小宮女得了話,連忙就跑了回去,李德福看著緊閉的宮殿門,心中歎氣,這龍女玩的是什麽把戲,可有沒有準啊,若是太後有個什麽好歹,三皇子的地位可就危險咯。


  而龍殷在宮裏麵對建光帝的時候,慕君浩正在皇子府上受著王饒雪的磨叨,“你就知道去治水,你知不知道你的兒子都要保不住了!”


  女子的聲音響在耳邊,原本是一件高興的事情,可是慕君浩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冷哼了一聲,“這個孩子你不是應該看的比你的命還重要嗎?怎麽會突然跟我這麽說?堂堂宰相的女兒,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那本皇子還真是懷疑你在宰相府裏是怎麽活下來的。”


  那個宅院比自己生活的皇宮好不到哪去。


  王饒雪抿著唇瓣,死死的盯著慕君浩,眼眸似乎都要噴出火來了,“慕君浩,你夠了!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把這個孩子看在眼裏,就算你再討厭我,厭惡我,這個孩子是無辜的,他是你們慕家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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