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入心三寸擇目深
“皇上是想讓臣幫您出主意,還是隻是想找個人傾述此事?”皇帝的煩惱不是誰都能聽的,皇帝想要的意見,也不是誰都能給的,所謂伴君如伴虎,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他是稱霸天下的王,怎麽能憑著你幾句話就能改變了心意,若是你有什麽說的不對,他定然是不會輕饒了你的。
在朝中做事,要是想活的長久,就得學會揣測皇帝的心思,很顯然,現在案子上的那些人,不是學會揣測帝心,就是被有心人利用的笨蛋。
朝裏的人真是各色各樣,什麽樣的都有。
“朕是想讓你幫朕出個主意,你說,朕應該怎麽辦?朕是應該替老三擋住這一切,還是要替這個太子之位重新想個對策。”
“皇上的心思,臣想不明白,不過那些大臣的心思,臣能明白。”她看著建光帝,“說白了,他們不過是怕自己的利益受損而已,才會這麽忙著把身上的責任推的一幹二淨,可若是那折子上的事情,不會發生,他們的這番話也就沒有了根據,那皇上自然也就不用為了他們煩心了。”
“你的話,說的確實是有道理,可是,朕連三收到老二的捷報,卻不見戰聲,也不聞戰果,老大的下落依舊是不清不楚!朕實在是憂心啊!”
他能為了自己的一個孩子傷害另一個孩子的時候,那是因為他是個帝王,可是說破大天去,他也是三個人的爹,不管是誰在最後受了傷,他都不會好受。
唯一能解決的辦法,是這九州出現三個皇位,或者是他們其中的兩個自願退出,他聽著龍殷的話,心裏升起了一絲希望。
“無聲的戰爭才最耗費心力,太子如今定然十分的忙碌,才會忽視了朝中的反映和皇上的心情,臣以為,不過是區區回疆,此事定然能很快解決。”
“當真?”建光帝眼眸一挑,“若是三日內不成,朕可就要派你出使回疆了。”
現在的龍殷在提到回疆的時候,不會再出現什麽不適了,聽著建光帝的話,她點頭應了,“若是太子如期歸來,臣還想向皇上求個恩典。”
建光帝蹙眉看著她,“你這丫頭,倒會和朕討價還價了!好,朕便與你約定,就看看老二能不能在三日內回來。”
龍殷從承乾殿回來,不敢再在宮中逗留徑直回到了劉府,剛進府,就看到慕君浩站在院子裏,衣著翩翩,不仔細去看,定然會以為是誰家的俊秀公子出了門。拋去慕君浩的身份不說,他的模樣就會惹了不少女子的芳心。
這大半年來,洛州城的女子哪一個不是在暗地裏偷偷的想著能嫁給他,雖然他以前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但是現在的地位可是如日中天。
自從王饒雪懷子以來,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的盯著三皇子府的妾侍位置,可是慕君浩遲遲不鬆口,大臣們也不好直接把人送上門去,每日來劉府央告劉墉的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
慕君浩看著院落裏堆著的名帖,眼裏閃過一絲無奈,她是在幫自己仔細的斟酌府裏的女子人選嗎?
看著那些被扔掉的女子名帖,不可置否的是,龍殷確實是在處處為他打算。
“我覺得左邊的都不錯,右邊的隻能算是中等,若是真的要娶,還是先跟王饒雪打個招呼,你的皇嗣還是先讓她生出兩個來,才能算對得住她,畢竟正宮娘娘的位置是不能動的。”她還沒脫下皮裘,整個人的臉凍得通紅,“這個,還有這個,都是名臣之後,性子溫婉,不會威脅到王饒雪的地位,我覺得可以從她們二人開始。”
她說起這些事,就好似是在說自己今天用了幾個饅頭一樣,若是以往慕君浩一定會對她大喊,告訴她,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讓他覺得痛苦,告訴她,他並想要那些女子,他想要的隻是她一人而已。
可是話到嘴邊,他卻通通都咽了下去,因為他終於明白,她狠心的推開自己,她也很心痛。他終於明白,自始至終,胡鬧的人都是他一個而已。
他伸出手,緊緊的握著龍殷的手,幫她搓著通紅的手指,“瞧你,這般著急做什麽,我又不著急,就她們倆吧。晚上我想在你這裏吃,能不能讓白姑娘給我做些珍珠丸子,上次吃了,我到現在還時常想著。”
原本想收回去的手,被暖化的心所控製,他柔柔的聲音入耳,她再也推不開半分,他竟是一點都不怨自己嗎?
抬起頭,眼角片刻的濕潤瞬間消失無形,話到嘴邊,隻變成一句,“好。”
習剛遠遠的瞧著兩人,心裏歎氣,主子這又是何苦,不是說了不回洛州了嗎?怎麽好好的燒了大半個山頭,哀聲無奈,“三皇子這是怎麽了?今日對我們小姐這麽溫柔?”
常山翹著腿,坐在習剛身邊,低聲問著,生怕兩人聽到他們的話。
“我也不知道,不過過會兒就有的生氣了。”
“這是什麽理兒,哎哎,你給我說說,說說嘛!”習剛挨不住常山的磨,開口道,“上次三皇子妃剛剛產子,宮裏就說要開宮宴慶賀,可是我家爺偏生不喜歡那事兒,就沒去,皇後娘娘也不知怎麽的,也沒出現,皇上就不太高興了。這等著三皇子妃做完月子,剛好就到了上元節,要是到時候,我家爺再不去,那可就說不過去了。”
常山點了點頭,“嗨,我當多大點事兒,你把心啊,放到肚子裏,我看啊,這三皇子不過是個男人,家裏放著美嬌娘,怎麽還會想著我們小姐.……”
話剛說出口,身上就死死的挨了一腳,他渾身一顫,差點跪倒在地上,回了頭正要破口大罵,看到來人的臉,當即就變了口,“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把我這尾巴根兒都踢碎了。”
習剛看著,撲哧一笑,站在一旁不做聲,裝作看不到常山那求救的目光。這白芷的手勁兒,他是知道的,惹什麽別惹女人,惹哪個女人,也別惹白芷。
白芷雙眼瞪著,“剛給你兩天好臉,你就不知道姓什麽了,那小姐的事兒,是你能說的嗎?小心婁公子聽見了,拔了你的皮!你可仔細著,不腦子!”纖纖玉指抵著常山的頭,往裏頭看了看,走了進去,“小姐,老爺問,今兒在不在大堂吃?”
女子的眼裏隻看著龍殷,絲毫不顧慕君浩在一邊,常山那話說的對,這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貓,三皇子家裏已然有了一位美嬌娘,以後還會有更多,他既然不能和龍殷雙宿雙棲,還這麽三番五次的上門來擾,真是臉皮厚的不得了。
難道是皇家的子嗣就能這麽不要臉了嗎?
龍殷點點頭,從慕君浩手裏抽出了自己的手,“嗯,去大堂吃,加兩雙筷子,三皇子晚上在府裏吃。”
白芷聽著,心裏雖然不情願,還是點了點頭。
“做個丸子吧,我想吃了。”龍殷背對著白芷,在她快要邁出門的時候,出口說道。
霎時間,慕君浩的臉上浮起笑意,她還是在乎自己的,就算自己不能成為她的夫君,也並不影響他們兩人的關係。
他心中突然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沒有做什麽傻事,讓她離開自己。
“娘娘,皇後搬回壽康宮了。”姚琴兒聽著宮女兒的話,點了點頭,“還是那壽康宮好啊,離承乾殿近,那才是真正的天子腳下。”手中拿著剪刀,在幫盆裏的盆栽剪著枝葉,“可是啊,這人啊,得看著時候做事,做的晚了,就是回去了,又能怎麽樣呢?”
她眼裏閃過一絲狠毒的怨恨,張宛所做的每一件事,多讓她覺得心中憋悶,恐怕隻有那個女人死了,她才能高興一些。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事吧,她比任何人都要惜命的多。
“過會兒送點點心去,算是問候她一下,畢竟能從冷宮搬出來的人可不多。”她話裏的意思,小宮女可聽不出來,隻是點點頭,轉身退了出去。
她看著外麵的日頭,歎了口氣,“既然都要冷宮裏了,就在那兒安分呆著就好了,好好的,非要出來做什麽!”
張宛當初進冷宮的日子,她還記得清楚,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情,可以確定的是,絕對不是建光帝把她送進去的,皇帝有多寵愛她,連不出席喜宴都可以免罪,冷哼一聲,“你要是還活著,看他這麽寵愛別的女人,恐怕你都要氣的死過去吧。”
心裏琢磨著,既然張宛出來了,那慕天佑的地位就成了當前之重要的事,他還能活著從回疆回來嗎?
龍殷不愛賭博,她從來也不喜歡賭博,一來,她並不缺錢,二來,那種汙穢的地方,不是她這樣喜愛幹淨的人該去的,三來,她逢賭必贏,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沒有一點挑戰。
不記得是在哪座小城,她一個人穿的破爛,和一個老夫子做賭,賭注是一盤牛肉幹。她現在想起來那事,還覺得想笑。
看著街上的熙熙攘攘,她搓了搓手,“白芷,準備好了嗎?”
白芷看著龍殷的背影,點點頭,“可是小姐,真的要去大皇子府上嗎?”看著龍殷讓自己準備的東西,白芷就覺得頭疼,雖然不明白那些政事上的事情,卻也能看的清楚,這九州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根本就是相對的兩派,要是平時還好,可這會兒正是三皇子受寵的時候,這個時候到大皇子府上去,難保不會被他們打出來。
龍殷笑著說道,“你何時這麽擔驚受怕了,這可不是我的白芷。”她裹了裹身上的皮裘,“今日早點去,晚上還能回來吃飯,大皇子府上可沒有咱們的位置。”
馬蹄聲蹬蹬的打在路麵上,處處都張燈結彩。慕天佑終究是趕在上元節之前,回到了洛州,雖然回來的時候,他已然形同廢人,可是幾日下來,終究是有了人樣。
柳惗棠老遠就認出了龍殷的馬車,蹙眉,“她竟是非要撞到人家門前去嗎?”
看著男子的疑惑,王靜若疑惑著,“怎麽了?”他那般出神的樣子,還真是少見。
身邊的嬌妻說話了,他怎麽能不應對著,反正龍殷是不會吃虧的,就隨她去吧,“我隻是突然想到,以往你還是相國小姐的時候,定然是人前人後簇擁著,怎麽會和我一起,洗手作羹湯,若兒,跟我,你後悔嗎?”
明知道柳惗棠平日裏就是個油嘴滑舌的人,可聽著這話,王靜若還是忍不住紅了臉頰,半晌才道,“我自然做過那萬人之上的白日夢,可那又如何,嫁給你為妻,我並不後悔,這是我一生中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
她說的確實是她的真心話,在相國府的時候,她何曾這般開懷過,都是柳惗棠,給了她全新的生命,說起來,她還要謝謝龍殷才對,要不是她,怎麽會有她王靜若的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