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去還是留
到了小屋前，一團小東西就撲了過來。白花花的毛，淺紫色的風情。
美美！可愛的小東西，還在等著她這個失責的主人，怎麽幾天不見就瘦了一大圈，可憐的孩子！
美美自是撲上去好生地撒了一回嬌，“主人，我們什麽時候離開？”美美以為這次主人回來，就可以離開王府了。燕純夕把它往懷裏一攬，點了一下小東西的鼻子，說道：“等拍賣會結束的時候再定吧！如果大小姐肯放人的話。另外，我還有一些顧慮。”
“不，主人！你不必擔心她不放你走，因為，小花獸會帶你走！而且，一點事都不難！”燕純夕有些意外地問道：“何出此言？”美美抽了抽鼻子，笑眯眯地看著燕純夕，也不再賣關子了，精神抖擻地說道：“我可以幫主人偷了那張賣身契，一會兒你跟她提出來要離開王府，如是她不肯，我們就直接走人！”美美說話的那樣子，一點都不像兩天沒吃東西的餓鬼。這樣的事情，對它來說是小事一樁。燕純夕摸著它一身光滑的皮毛，看著那張油嘴滑舌的小臉，就知道美美有多麽的機靈，腦子有多麽的敏捷了。
“主人，你的樣子換成了女裝，我再幫你打扮一下，誰也認不出主人是原先的小花奴。”
燕純夕撓了撓頭，不理美美的興奮，說道：“唔，這件事我還得先想想，人要出了府，手頭沒錢是個大問題。”她嘟噥地說完，美美低下頭蹙眉不語。要是主人的仙力還在就好了，一伸手，無數的花精會把她想要的一切弄來，一點都不費力。
一人一獸就這麽跟著李盈盈的隊伍出了王府大門，李盈盈乘坐在前麵一輛輕便的馬車上，向尚品閣出發。後麵跟著一輛鐵灰的馬車，車上的人是王府的二小姐李玉蓮，因李玉蓮的青鸞花得了第三名，此次一同前往尚品閣，同樣為了拍到一個好價錢。兩輛馬車的後麵是一輛裝載著貨物的馬車，車上坐著燕純夕和幾個隨從，還有一邊放著那些運去拍賣的花盆，上麵蓋著遮風的布。
對於李盈盈在花賽上的大出風頭，拍賣會場的熱鬧，更是讓她人氣高漲。李玉蓮的心裏恨得不行，可無可奈何。二小姐心知大小姐背後依仗的大花匠是誰，不是王府大院裏的陳方和彭力，而是那個看起來小不起眼的花奴。早上看著燕純夕走進大院的時候，李玉蓮的眼都酸痛了。這個小花奴決不能留下來！她得想辦法解決這件事情。燕純夕的失蹤又再次返回，讓她起了殺意。今年，她已錯失了奪得花魁的機會，隻因為這個小花奴精妙的本事。不能為她所用的人，還使得她失去了花魁大獎，李玉蓮暗暗地咬牙，心裏開始盤算著如何毀了燕純夕。
燕純夕在馬車裏打一個噴嚏，誰在念著她？美美的身子縮成一團，緊緊地偎在她的裙邊。她手裏拿著一塊香糕，嘴裏一個勁兒地嚼著，剛才一陣暖風忽地吹來，腦子裏突然間閃過一個人。隻要她不是想到那雙震懾人心的眼眸，這個人就是淡雅輕和，引人暇思的。如雪山上的那抹雪影，點綴在梅尖上的那團晶瑩，如此矛盾相加的一個人，他的內心真是溫和善良的本性，卻又有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能耐，在她的麵前，他似一個普通的凡人，那份絕世的美色竟是雅俗共賞的！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像一柄欲待出鞘的寶劍，鋒芒萬丈。想到這兒，燕純夕的嘴角微微勾起，香糕吃進嘴裏的甜味中多了一分意韻和趣味。
尚品閣，汩爾城最大的一家拍賣點。每年花卉比賽結束了，那些得獎的花卉要不是被得獎人抱回家當個貢品一樣養著，要不就是拿到這裏來拍出一個金價，以養花人的高明賺取高額的回報。
李盈盈得了花魁大獎和其它獎項，皇上的封賜還未下旨到翠馨院，玉白就送往了皇陵的後園，讓大祭司為花神祈福所用，過了十天後再送回來。這期間可是她整天寢食不安，擔心無人專職看管的玉白花死掉了，或者養出一個衰樣來，正好被人看了去。每種花卉的花期有長有短，特別名貴的品種還有特殊的養護方法，可繼續種植，也可抽條分株插枝而活，以繁殖出更多的花出來。燕純夕曾告訴她，玉白整株花全年都可開花，但每朵花的花期最多開七天，每朵花序要開得長久一點，就得另加培育的條件。因此，李盈盈眼看著燕純夕久久不返，她隻好下定決心拍賣，這盆惹人眼紅的花魁就這麽預先地訂下了拍賣的時間。直到燕純夕回來，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車內坐著的還有李盈盈的兩個大丫鬟冰兒和喜兒，喜兒不知在想什麽事，一聲不吭。冰兒想到那些榮獲花君子的花盆，要跟大小姐交待一下，於是，說道：“小姐，再過三天是“百花宴”的時候，我們園裏評上花君子的花卉總共有十一盆，就留在怡芳院的花房裏等候大廚使用了，搬回小花圃的還有二十多盆，全都擱在了單獨圍成的籬笆門內。”這些花不再送到尚品閣拍賣，是留下來應付百花宴的。
“知道了。”李盈盈沒好氣地說。冰兒見她不喜，閉上了嘴。
燕純夕的遲遲歸來，懲罰她留下來仍舊當個小花奴？沒有大花匠的名氣，也沒有賣身契的歸還，這些應該都是失去玉白應有的賠償吧？但，這些話怎麽說得出口。沮喪和糾結，想到作人不能言而無信，李盈盈暗歎了一下，玉白一定會賣一個好價錢的，父王和母妃還在家等著喜訊報回來。這次花賽，讓她最開心的是看到了李玉蓮那張矜持優雅的臉，一下子變作了一張黃黃的桂花臉。李玉蓮是她回家後第一個來道賀的人，可她心裏明白，李玉蓮心頭的妒忌，早像開了鍋的熱湯，還得悶著煮下去。花魁的名氣太大，可以讓養它的花匠也提升一個檔次。上一界的花魁是越琪國皇室得了去，並且在他們離開朝升國前拍出了一個天價。這一次，她原想著留下玉白的，但事出意外。那些花君子也不錯，留下就留下吧！百花宴的各種美味糕點，以及煲好的養生湯和四大國的名菜，都要用上等的名貴花卉一起製作而成，還有一些高級香料熏染出的布匹，無不使人趨之若騖。一盆名貴的花，除了觀賞的用途之外，還可以換回許多有價值的東西來，花魁的賣價再高，也抵不過留下來培育的使用價值。可事情已到了這一步，拍賣花魁的事隻好繼續進行下去。對於燕純夕今後的去留，讓她坐立不安。
與李玉蓮的青鸞花並列第三的那盆花是被燕純夕換盆時抽調出來的，李盈盈終於得知那盆花的花名叫‘羅蘭素’，羅蘭素差點被陳大花匠的藥粉害死，又在美美的救治下如鳳凰涅槃般地活過來，那一股仙氣是美美度給它的，自有了這口仙氣在身，羅蘭素後知後覺地開始修起仙來，過了沒幾日，這盆花的風頭竟開始隱隱地壓製玉白，但玉白姿態如舊，一片花葉都不抖落，那份柔弱中的強悍，如美人倚欄望月，平分秋色。
到了拍賣會場後，李盈盈叫來了燕純夕。李盈盈坐於二樓的包間內，一邊等著名花的開拍，一邊用溫婉的語氣說道：“本郡主一向公道對人，這一次你立功在前，犯錯在後。我就饒了你！玉白奪了花魁，還有那盆羅蘭素也得了第三名，前次在園子裏談過的那番話，不知現在你意下如何？”
燕純夕靠前一步，打躬作輯道：“郡主，小人隻想有一個好的前途，隻望郡主能多多提攜！”話說完，她的眼裏露出一絲嘻笑，笑不及眼底。大小姐這一招，不得不說高明。不管是玉白的拍賣，還是它的奪魁，至今未曾聽見李盈盈給她兌現的獎賞是什麽，而李盈盈得到的好處則是天大的好處。她不會傻到去捅破中間這層紙，與其言語上得罪大小姐，落得什麽賞賜都得不到，還不如讓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自己作個了斷。
李盈盈聽了這句話，果然有些吃驚。平時唯唯諾諾的小花奴，如此大膽起來。她要留下小花奴當大花匠麽，還是放她出王府去？如何提攜，又如何賞賜？她本是把難題推給燕純夕，讓她自己說出一個願望來，也好順水推舟地行事。料想不到小花奴外出一趟回來，竟然變得狡猾了，把她的話又推轉了回來。
“那你告訴我，你是走，還是留？”李盈盈有些懊惱地說，她一手端起茶杯來，水麵有些不自然地發顫。
燕純夕幾乎能聽見李盈盈的玉牙咬得作響，體會到那份急於處置她的心意，這時候她不能再強著大小姐作決定，又不能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出了王府確實需要一大筆的錢，才能開一個花店。怎麽才能讓李盈盈既放人又出錢，得用點計策了。想到這兒，燕純夕有了一個好主意，她不溫不火地說道：“郡主，如果小人傾盡全力來保證王府明年仍居榜首，那麽，郡主能不能答應我一個願望？”
“哦，什麽樣的願望？”
“小人不會在明年花賽前多拿大小姐一分錢的獎賞，還當小花園裏的一名花奴，隻是在明年的大賽中要是有了得獎的花卉，除了花魁之外，那些名花從拍賣會上得來的錢分三分之一給我。至於歸還小人的賣身契後，小人出了王府仍可以與大小姐合作。郡主，你看這樣行嗎？”
聽了燕純夕的話，李盈盈先前亂成一鍋粥的心，刹那間冷靜下來。燕純夕也從原先的被動變為了主動。李盈盈想要把握的正是及笄前後的這兩年時間。這兩年是她談婚論嫁的時候，要是連續兩年得了花魁大獎，算上皇帝的承諾，她嫁出去的願望多了勝算的把握！因為，打心眼裏，她並不看好小神醫洛其寧這個人，上次是當著父王的麵，不好開口說自己喜歡誰，但世間三公子中的季崇離和阿啟，真的讓人產生一種幻想。今年皇上已允諾她一個願望，隻差下旨達成心願了。對於皇上的提親，因二皇子阿啟和季皇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千金小姐們能否攀附得上未知，除非自己德才兼備，連續奪得花魁大獎，一次次地把名聲打出去，讓皇上李雲天賜婚。此刻，燕純夕的保證，不得不說令她很心動。這段時間，她還不能讓李玉蓮有反敗為勝的機會，等到明年李玉蓮及笄的日子，更要小心提防，都得了花魁的話，皇上會把她許給誰呢？前些日子在怡芳院，有些遺憾沒見到阿啟，隻有季崇離出現在湖心亭，這樣一來，沒法比較兩人的差別。對著小皇帝風采照人且才思敏捷的樣子，她跟李玉蓮的心思又何嚐不是一樣呢？
“好吧！我答應你。不過，你要是作不到的話，那就在王府裏終身為奴吧！”李盈盈說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讓燕純夕成為自己的身後人，凡是風光的一麵是自己的，當然是一件好事。連續幾年的比試，那些大花匠的手藝實在讓人寒心，李玉蓮卻總是踩在她的頭上，她早就不服氣了，加上為自己的終身作打算，這次下的決定應該是有利的。
燕純夕微微地點了下頭，退到了一邊。她鼓起勇氣，賭的就是大小姐的脾性，這一次，算是賭對了。李盈盈想嫁得比李玉蓮好，不在花賽上鬥個高下，又如何能得達成心願。至於，她們到底能得到皇上什麽樣的賜婚，跟她半毛錢關係都沒有。遑論花卉的才藝，兩位小姐都是門外漢，全靠重金請來的大花匠辦事。她要的是出了王府後拿錢開花店養活自己，不求人，瀟灑自在。穿越到這個架空的時代，有一技傍身，能安排好自己的將來。現在，李盈盈靠她賺取名聲威望以及皇帝的承諾，她就賭大小姐能不能跟她長期合作。這個提議解決了李盈盈對她離開王府養花的擔憂，又解決了她離開王府後需要的保障。李盈盈是名利雙收，而她是得償所願，兩人一點損失都沒有。李盈盈能這麽快地答應她，實則也是形勢所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