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千年雪蓮（二）
原來她的心事是為了紫貂兒，炎莫行不經意地挑眉。等到了營地，與肖然的隊伍合在一起，明天一大早就該上穀峰了。那處山坳是低窪之地，也是穀峰下的一處避風的地帶，離穀頂距離約有一天的時間，如果那些江湖人都陸續趕到的話，營地周圍即是遍布了無數盯著獵物的眼睛。守護雪蓮的神獸也會在暗中盯著他們，江湖各門派的人則互相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玉刹閣，海子幫或許還有魔門的人混在其中，加上肖然手下青鋒閣的人馬，營地上肯定是夜不成寐，無人敢閉上眼睛好好地睡覺。
走到黃昏的時候，燕純夕終於看到了炎莫行說的營地，肖然見他們一行人走來，連忙扔下身邊的人，和兩個山裏人並肩走過來。那兩個領路的山地人隻能把路帶到這裏，上山的路以後就要靠他們自己了。山坳處，雜草堆積著白雪，越往上，雪地越厚實，意味著氣溫也越來越低。進穀的時候穿的衣服必須加厚了，也有山地人在這裏售賣棉衣的，不過他們都是白天上午的時候在，到了黃昏這會兒人就離開了。這裏的人群分散在叢林的每一片角落裏，四國的人都有，從山坳兩邊的叉路口，一條道通向恒國的城市，另一道通往裂穀，還有一條去往穀峰的山路，異常的難走，比在穀底前進的路多了雪碴和亂枝，那路幾乎無法辨別，殘桓處凸出大石頭，連當地人也不肯帶路，因為神獸藏於其中，霸著這方天地，各類野獸反倒稀少了。寂靜中，有一絲令人窒息的味道。
肖然把準備好的棉衣棉褲交給崔宏，炎莫行令他們也換上，自己拿了其中一套走到燕純夕身前，說道：“去帳篷裏換上吧！我會讓肖然派幾個人手在營地上保護你的安全，明天你不用上穀峰去冒險。如果精神好，你就在附近采集花草。”
燕純夕驚訝地看著他，眼前有些白霧，臉上一片模糊。她想不到莫矜會為考慮事情這麽的細致，心裏總覺得莫矜這個人吧，大致會把他自己照顧得很周全，順帶著拿隻眼睛看著她就行了。肖然帶來的五十個人加上莫矜和崔宏，去爭奪千年雪蓮有多大的優勢呢，燕純夕心底沒數。因為營地周圍已撐滿了帳篷，其中好多江湖人趕到了這裏，另外也有行商的隊伍，更有進峽穀來探寶的老獵人。得知穀峰上雪蓮開花的人不少，到了這裏，眾說紛紜，不知道那個消息的人也知曉了。隻有一些人敢於上去奪寶，而另一些人則想早早地避開是非之地，到恒國的都城去。
“公子，玉刹閣真的跟海子幫聯手了！”肖然走近炎莫行，有條不紊地說。
“木芙兒在哪裏？他們聯手就聯手吧，千年雪蓮必須要拿到手。我們再派兩個人打入玉刹閣的內部去，把原先的人換出來。”炎莫行更擔心的是百花令在恒國發行的事。不能被玉刹閣攪亂了計劃。
“是。”肖然招了一下手，派屬下去作事。又道，“木芙兒的帳篷在西麵，有多人看著呢，她最近見過的人有海子幫的頭目，還有其它門派的長老，所有的事情都記下來了。”
“他們合作的內幕，弄清楚了嗎？”
“主子，你擔心魔教的事，在下打聽到他們對魔教的行動非常的不滿，但是都把希望寄托在入秋後挑戰武林盟主的賽台上。”原來的武林盟主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露麵了。江湖上的門派因魔教的事都很氣憤，又苦於找不出武林盟主來，於是，大家便相約在入秋後擺下挑戰武林盟主的賽台，逼著盟主樂清鴻出麵，同時，向樂清鴻提出剿滅魔教的請願。炎莫行從青鋒閣得來的消息中，這一點是確信無疑的。武林盟主每年召見各門派幫主僅一次，據說這個樂清鴻掌管的盟主印交給了他的門徒保管，自己如仙人般雲遊四海，而他的門徒最近閉關修練，於越琪國的萬幽峽中，大概有兩年了還未出關。
“他的門徒可是姓賀？”炎莫行問道。
“是的。那人姓賀，名雲。賀雲就是現任的代盟主。海子幫幫主任英跟賀雲原是無忌的兩個徒弟。這些年，無忌和樂清鴻一起遊遍了大江南北，隻有無忌最了解武林盟主的情況。”肖然說道。
“木芙兒見過那任英之後，有什麽情況發生？”
“任英是個大大咧咧的人，而木芙兒善於攻心，頗有手腕。估計二人就千年雪蓮的事達成了共識，別的合作還不了解。因為無忌不僅功夫上乘，也是一個製藥大師。介於無忌跟二人師傅的關係，木芙兒對任英是有事相求的，她得到了千年雪蓮還不是要拿去作成避毒丹，才能對付紅魘之毒。這次任英手下帶來的人不多，基本是木芙兒那邊的人手。”
炎莫行頓了一下，思索著目前的局勢。看來兩方的人馬相差無幾，對陣起來有些難度，肖然的人手主要用於對付魔教和保護百花令商家那邊，這裏一個人的損失都是不劃算的。他掏出了那塊黑鐵片，說道：“如果隻是幾處人馬爭奪雪蓮，反而不妨事，我擔心的是這塊鐵片的來源，越琪國人前些日子在尚品閣和怡芳院都出現過，其中不乏有精通咒術的人，這塊鐵片是史禾剛交於我的，說是能驅走神獸，明天你就見機行事吧！”越琪國人要插手此事的話，事情就變得複雜了。
肖然把鐵片拿來放在手中，又把炎莫行教給他的咒語熟習了一下，再慎重地揣於懷中，說道：“主子的事就是在下的事。請放心！”
炎莫行不滿地看他一眼，這人什麽時候這麽客氣了，他知道崔宏和肖然一向把他們之間的關係看成良師益好友，和親如一家的兄弟，同時，也把他看成莊主和他們的主人。因百花令的事，炎莫行化身為莫矜，兩人又喚他叫莫公子，這對他們來說，是有些難度。於是，無人在跟前，幹脆直呼主子了。
肖然擦試著他的青鋒劍，不理會炎莫行的不滿。他想像著前幾天炎莫行和崔宏在小溪邊比試的情形，心裏就癢癢的。自從有了青鋒閣後，他的青劍下不知添了多少的亡魂，很是煞氣逼人，崔宏的那把魚腸劍在開拓礦脈的時候，也是染盡了鮮血。他們殺出的這條路上，是踏著無數人的屍體走過的，但兩人跟在莊主的身後從未後悔過。現在，莊主身邊又多了一個人，一個同吃同住的女子，這個女子並非傾城之色，手無搏雞之力，卻深得莊主的喜悅。肖然把原派去燕純夕身邊的四個暗衛留在營地，繼續保護她的任務。
“她和百花令都不能出差錯。”身後一陣淡淡的話音傳來，如一縷輕風飄過。
“是。”刹那間，肖然又隱入夜幕中。
天剛發亮，晨星還懸掛在天邊尚未離去。白霧便拉開了晨曦的觸角。燕純夕醒來時發現炎莫行真丟下了她，帶著一幫人上了穀峰。她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抹去臉上疲倦帶來的皺紋，輕呼了一下。帳外，崔宏已把一盆米粥端了上來，放在石桌上。“燕姑娘，莫公子已帶人上山，這是他吩咐在下準備的米粥，你們把它吃了吧！還有姑娘的紫貂坐在雪鶴身上，飛往裂穀方向有一個時辰了。姑娘請放心，破冰一定能把它送到家裏，再安全地帶回來。”
燕純夕好笑地點點頭，說道：“說不定那隻貂兒相了親，就不回來了。一起來喝粥吧！”
崔宏臉上紅了一片，這丫頭什麽話都敢說，怪不得莊主說她是個異類，“貂兒不回來不要緊，雪鶴是肯定回來的。要不我勸炎莊主把兩隻鳥兒都交給你來養吧！我看那隻小紫貂被你養得那麽肥，雪鶴會喜歡呆在水月山莊的。”
燕純夕忍不住哈哈大笑，手裏攪動著銀白的米粥，心情大好。水月山莊那塊園圃旁的水塘瀲灩碧波，柳垂堤岸，野鴨成群，倒是一個養生的好地方。隻怕收它們容易，趕走就不容易了。一想到炎莫行將來會娶一門莊主夫人，還有無數的侍妾，她就覺得腦袋有些發悶。要說莫矜娶上幾門親，人人都不會有異議，但炎莫行這人不行，那就是一個清高的傢夥，像竹子一樣十年開一次花，要等他愛上誰，光是等待就夠嗆的了。
此時，她更希望呆在身邊的人是炎莫行，進冰峽穀來隻為了單純的采花，不用卷進那麽血腥的爭鬥之中，但現實是殘酷的，像莫矜和史禾那樣斂財自戀的人，也被拉進了漩渦之中。可想而知，天下太平的日子真過去了。極樂花神要保下的安樂世界，且拿四花來作保，可惜四種奇花早落入了人心的貪婪中，被盜得失了蹤影。誰來保天下的太平盛世呢？！那塊翡翠百花令不過是見招拆招，真要切斷禍亂的根源，還有是一個天大的問題。
崔宏見她默默低下頭，把喝完粥的碗一放，另一手拿出一本經書來，翻看著。一會兒，目光就時不時落到一旁，心思沒放在那本書上，他說道：“燕姑娘，有句話不知在下能不能問一下？”
“請說吧！”燕純夕猛地抬頭，看向坐在一旁的崔宏。
“你喜歡炎莊主嗎？”
燕純夕瞪大眼，這小子真敢問出口，好像莫矜是他家公子吧，難道擔心自己喜歡上了炎莊主，而對莫矜不好？又看崔宏那張平靜的臉上，絲毫沒有露出不安的神色來，她想了想，說道：“小夕隻見過炎莊主兩三次，對他的了解不多。莫公子才是你家的主子，他倒是與小夕一起的時間更多一些，為何不問我是否喜歡莫公子？”
“這.……”崔宏不知說什麽好。這個女子人小鬼大，反而將了他一軍。“在下覺得炎莊主才識過人，而且對小夕姑娘很好，把百花令這麽重要的事都交給你去辦，而我家公子，他也未曾訂過婚事，所以，在下好奇地問一下，燕姑娘莫怪！”
“噢，”燕純夕鬆了口氣，又道，“我覺得，你家公子比炎莊主更親和，而且為人仗義，你看他救史老板的時候，就是毫不猶豫的出手。不僅擔當了百花令的責任，現在還以身犯險地去山頂采雪蓮，所作的事情都是為了保大家的平安。莫公子是個大好人。小夕能為炎莊主和莫公子養花，就是天大的福氣了。”燕純夕說完，瞥了一眼崔宏。崔宏麵露愧色，有些局促不安。
“好了，姑娘就呆在營地吧！在下要去路上等莫公子回來，如有什麽事情就找人去那邊叫我。”崔宏匆忙說完，轉身離開了帳篷。
炎莫行是胸懷天下的人，崔宏盼著他能早點定下親來，但同時也明白這事恐怕是炎莫行最後要作的事情。他問燕純夕的想法，不外乎是趁她以為炎莫行和莫矜是不同的兩個人，或許能透露出對炎莫行的看法。如果燕純夕喜歡的是莫矜這樣的人，那莊主最後選擇的對象一定不會是小夕姑娘，萬一她更喜歡的人是莊主呢，那他就在心裏為他二人祝福，希望老天能成全一段良緣。話又說回來，莊主跟燕純夕走得近，對別的姑娘不理會，並不等於認同了小夕是他未來的夫人。小夕長得醜，又孤身一人，條件比不上別的姑娘，她心裏對莊主是崇拜仰望著的，自然不會輕易涉及感情上的事。他心裏很矛盾，即希望燕純夕能愛上了化身莫矜的炎莫行，又希望小夕愛的人僅是炎莫行，心裏把莫矜是完全地放下的。
就在兩人不斷悱惻和猜疑時，冰峰上的幾班人馬終於麵對麵的較量上了。
“莫公子一向隻涉足商業，是朝升國出了名的大財主，沒想到居然會為了一株雪蓮，與我們這些刀口上舔血的人爭鋒相對。要從在下手中奪走雪蓮，那就要問問這把劍是否答應了！”站在炎莫行對麵的人，倒提著一把長劍，衝他嚷道。
肖然刷地抽出青鋒劍，劍尖指向那個人，擋在炎莫行身前說道：“想奪寶，就先來領教一下我的劍吧！”
周圍是一片吸氣聲，對麵那個叫嚷的人瞪大了眼，退後兩步，叫道：“青鋒劍！你是誰？”
這會兒，肖然帶來的幾十個黑衣人同時也圍了上來。他並不理會那人的發問，繼續用劍指著他說道：“莫公子是青鋒閣的貴客，也是這次出行受保護的人，青劍一出，萬煞滅魂。你有幾個腦袋夠我肖然砍的，要想好了！”
那人身子有些發軟，說不話來。他身邊有一人站了出來，低聲道：“退下。”那人聽了，不由自主地退出。說話的人神色肅穆，是一個穿黑衣的蒙麵人。此人背後站著一堆江湖人，分作兩派。一邊是他們帶來的十幾個人，均著青衣。另一邊是江湖各大門派中選出來的高手。對峙中，穀峰上的積雪已完全地覆蓋了地麵，地麵光滑得可以照出人影來。無內力的人要在這裏呆上半個時辰，準會變成一個冰人。樹上的冰團彎壓下來，與穀底濃密的叢林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青鋒閣閣主，原來他就是青鋒閣的肖閣主。有他在這裏，誰敢比試！”
“莫公子的那把劍好似從未見過，看起來鋒利無比。肖閣主更是玉樹臨風，天啊！”
“算了，我們打不過肖閣主的，還是早點下山吧。”
“有人要發話了，看看再說吧。”
“走吧，要下山的人隨我.……”
“.……”
一邊的江湖人議論紛紛，不等那人再發話，一些人已打算好離開此處。炎莫行暗用內力遠視四周，發現在穀峰上有一團白色的陰影，陰影處有一些冰水正滴下來，千年雪蓮！那是從千年雪蓮的花瓣上一點一點地滴下來了。花開了一大半的雪蓮，大概在一個時辰後就會完全地盛開。傳說中的神獸一點動靜都沒有，或許是因花未開完，或許正在暗處窺視著上冰峰來的這些人，等大家殺得你死我活，它再出來收拾殘局。炎莫行當然不會等神獸出來再發難，先要把這些人打發走才是。
“在下跟藥王穀渺渺真人是舊交，不知各位可否給在下一個麵子。如果在下把雪蓮交予大師練出了避毒丹和解藥，一定不忘各位的仗義相助！如今紅魘之毒危害了不少人，在下也是心憂得很。一旦拿到了大師練好的丹藥，各位大俠有中了紅魘之毒的，盡可去天福錢莊找莫矜。”炎莫行平靜的說完，收寶劍於鞘中，雙手合拳，對著眾人拘了一禮。
“誰信你的話！一株千年雪蓮根本不夠用，就算你請大師練好了丹藥，萬一有人來找你，你假裝不在，怎麽辦？”
“不能信他的話。商人是無利不圖的！誰有本事，誰搶了去！”
“肖閣主殺人如麻，哪會講什麽人情。別輕信了他們，一定是陰謀！”
炎莫行沉默了，他心裏也不信這些人會合作。肖然聽得身旁的人嚷嚷著，信不過炎莫行的話，當然不能說這人是炎莫行，赤炎山莊的莊主，即便這麽說，也未必有人肯信將得到的好處。
“好吧，你們說怎麽比試，定個輸贏的規矩！”肖然大聲地說。
“肖大俠，本閣主先來領教大俠的功夫，以十招論勝負，如果肖大俠走不了這十招，就請大俠不要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立刻帶人退出冰峽穀。”這是那個人的聲音，中氣十足，含有一絲女子的發音。玉刹閣閣主木芙兒！肖然和炎莫行心下明了，原來這人就是木芙兒。她提出的要求何其苛刻，十招之內定輸贏，眼下等著取雪蓮的人就有一百多人，每人輪著一回，也會累死肖然的。
“是木閣主吧！在下有一個請求，十招之內定勝負行，但是，在下要比試的對手不能超過十個人。你們各自選出比試的人來吧，在下一定奉陪到底！”
“好！肖閣主夠直爽！木芙兒今天就讓你看看是你的劍厲害，還是本閣主的長鞭子厲害!算上你身邊的那位莫兄弟，不然讓人笑話本閣主想以多勝少。”眾人點頭，覺得這樣比試來定雪蓮的主人妥當。
肖然仔細地打量了對方一眼，隻見木芙兒黑衣氈帽，臉上蒙著一塊黑紗，目光裏蕩過一絲陰狠的光。對看一眼，木芙兒從纖腰上抽出了一條烏黑的長鞭來，甩在地麵上呼呼作響。肖然也不多話，與炎莫行對視了一下，便投入到激烈的打鬥中。其餘的江湖人，開始推出人來，站於炎莫行周圍，隻等著向他們出手。炎莫行輕輕地瞟了一眼那幾個人，剛好有九人站出來。他心中冷笑了一下，不過是九個小角色，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看來武林盟主也該另選他人了，發生這樣的爭議，讓各大門派因奪雪蓮而心生芥蒂，而不能共享天下，等於是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