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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武林盟主(一)

  十五的月亮,真的好圓好亮。清輝靜灑,雲台山的霧氣終年不消,跟天上的圓月連為一體,如月在霧中行進,霧似一片汪洋的大海,輾轉起伏,托起的那輪月,穩穩地停靠在雲海的中央,燈塔般的矅目,這是人間的仙景,容不得一絲褻瀆。


  山巔之上,燕純夕和炎莫行扔下崔宏看著紫檀木的馬車,跟兩匹躍然的赤兔馬揮了揮手,兩匹馬兒歡快地打了一個噴嚏,似乎知道它們的主人要去山頂,一時半會兒下不來,通靈的馬兒尋找著被霧澤滋養過的青草,眼中的狂野早收斂起來,安靜地享受著這一刻的祥和。此月,白淨而明亮,先前那個嗜血的月亮像來了人間一趟,就被什麽趕走了,再沒有出現過。山道上走著的兩人,用了一天的功夫就來到了雲台山下的客驛裏,上山也需要一天的時間,與此同時,他倆發現山道的前後都有江湖人,或飛身而過,或跟他們一樣地緩步向前。


  “這些人,都是去山頂觀戰的嗎?”燕純夕問道。她在夜色中,穿的是一件紫藍色的袍子,白紗輕帶繞肩而下,在腰上拴了一個花結,頭上依然戴著輕紗帽子,從上到下蓋住了頭臉,透過紗帽看向路邊,那些江湖人打扮都很怪異,其中也不乏有淩霽那樣的人物,像個濁世美男子,也有像崔宏那樣巍然屹立的漢子,還有像肖然那樣如一把利劍欲出青鋒的隱匿劍客。稍微再仔細一點,她發現這些江湖好漢中有少許的女子,她們不似玉刹閣的木芙兒那樣刁蠻狠絕,也不像林珠兒那樣不顯身手的魅惑人心,這些打扮跟俠客一樣的女子,顯然是江湖大門派中的佼佼者,初涉江湖不久,正同門中的師兄弟們一起來雲台山上曆練,看高手的比試,從中也能學到一些皮毛。


  “為什麽沒有看見武林盟主?”燕純夕又小聲地問道。


  炎莫行在淡黑的天色中,凝望著山頭,說道:“樂清鴻和賀雲都會來,他們已經答應了眾門派參加這次的新盟主大選,比試過後,自然會見分曉。”賀雲是代盟主,卻在樂清鴻遠遊的時候一點都不管江湖中的事情,特別是魔門興起,大肆絞殺江湖武林人士的時候,這件事情讓炎莫行非常的憤慨。這時候,前方的路上一個人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麵前,“莊主,你們來了!”肖然的聲音。燕純夕不由得打量起站在眼前的兩個人,一個是白衣風姿,如拂開雲月的那絲光明,另一個是青袍一身,俊氣的臉上露出興奮的色彩,一種豪邁的氣慨風一般地傾瀉下來。


  “肖大俠!多日不見依舊風度不減,好一個俊傑的劍客啊!”燕純夕清脆的聲音如山中的百靈鳥,聽得肖然怔怔地看著她。這兩人都是肖然心中神聖的所在,炎莫行側目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來了就好。我們就是來看你一展神力的。”肖然撓了撓頭,莊主又在取笑他了,他再好的功夫,也是在江湖人中稱王稱霸,在莊主麵前如螻蟻一般的存在。據他的了解,炎莫行身體裏的外功和內力,與功夫深不可測的無忌和太乙真人相差不遠,那是他望塵莫及的地方。炎莫行不想立宗立派,隻守著一個赤炎山莊,便打通了天下各大商道和會館。神秘的赤炎山莊在江湖人的眼裏,那可是一個天下第一大莊,一個千軍萬馬都不敢輕視的地方。


  “莊主,純夕姑娘!肖然在此恭候多時,隻等你們來了。”


  炎莫行告訴他,崔宏在山腳下接應,就不上山來了。肖然明了地一笑,說道:“他在那裏呆著更好,免得讓我分心!”炎莫行會心地一笑,繼續牽著燕純夕的手上山,肖然發覺二人的關係似更進了一步,變得比以前更親昵了,而且,炎莫行這一次是以赤炎山莊莊主的身份帶她上山,顯然是想讓江湖中人都知道他倆的關係,讓別人不敢再打燕純夕的鬼主意。等比試之後,不管肖然能不能拿到武林盟主的地位,他倆都要趕往越琪國去發放百花令。肖然眼裏的燕純夕,此時已是莊主準夫人的地位了。


  當他們到達山頂的時候,上麵的擂台已經打了好幾個人下去了,賀雲站在擂台的中間,一雙淩厲的眼睛看著台下的人,神色十分的傲慢,他看見毒梟門中的人也來了,而且在毒梟門人的後麵還有一頂軟轎,轎中人不知是誰,黑簾遮住了一切,他並不怕明麵上來的對手,怕的是暗中搗鬼的人。賀雲作為代盟主有兩年多的時間了,樂清鴻對他擺下擂台,應戰武林人士的舉動很是讚同,不過,樂清鴻也有些怪他這兩年日漸頹勢,不理盟主要管的大事。這一番打鬥,激起了賀雲的稱霸之心,一振他原有的消極態度,也讓樂清鴻安心下來。樂清鴻就坐在擂台前的一張大椅上,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過賀雲,而賀雲注視的那頂軟轎,也在他的關注之下。


  “還有誰上來挑戰?”賀雲身邊的一個屬下大聲地問道。


  “在下風離,天崎宮二代弟子向賀盟主請教!”說話的人跳上擂台,這個人身形比淩霽稍高一點,五官俊秀,神態灑脫。天崎宮差不多要退出江湖了,沒有幫主,隻有兩個長老,功夫也日漸下等,可這個風離並不是人們心目中想像的那般軟弱無能的樣子,風離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出現在人前,難道天崎宮又出了新秀不成,或者說,這個叫風離的英武男子,將是天崎宮下一任宮主的人選,借著武林大會讓人們都看好這件事情?風離上了台,賀雲眉頭一皺,一絲警覺生起,這人的功夫比他剛才踢下擂台的幾個人好多了。看來這一戰,他要拿盡全力了。


  燕純夕和炎莫行牽著手,一直走到山頂擂台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然後,炎莫行縱身飛上那棵大樹,把燕純夕也帶了上去。他們從大樹上可以清楚地看見台上的情況。賀雲對戰風離,兩把飛劍在雲端上飛來飛去,劍花爆起,勁道十足。


  呯!

  賀雲的劍如遊龍出水,濺起深淵中的霓虹,劍氣逼向風離的右側,風離的身形飛快地避過,騰躍之間,如沙漠裏的長鷹展翅,輕功十分的精妙,他的劍化成一片劍雨,要撲滅對方的氣勢,揮灑中,劍鳴影亂。


  嘩啦!賀雲應對有些吃力,這是一個強勁的對手,兩人都是同一輩的人,功力也不相上下。一劍轉身,硬抗了這道飛雨般的劍道。


  哧!又是一劍劃下,賀雲差點被刺中手臂,長劍在他手裏抖了一下。兩人站定後,相互對視著前方。


  燕純夕看得目不轉睛,一陣劍風,忽而平地生起,直旋到了大樹的底下。接著,這道劍氣刮走了樹上的幾十根枝條,那些枝條在空中飛起來,反轉打向台柱邊上,刹那時,台柱上留下了一道道刀刻般的印跡,那些印跡深深地刻出了一團團的雲朵,賀雲使出了他的看家劍法,那是樂清鴻親自教授的流雲劍法。每一道流雲劍使出之後,都變成一團團靈轉的雲團,看似輕巧飄渺,實則重若千斤,一旦打中對方的穴道,九死一生。


  風離低身疾馳,劍避鋒芒,使出了一套古怪的劍法來。讓台下的人都看得迷惑不解,誰也看不出他的這套劍法出自哪個門派。一陣劍雨之後,風離的招式漸漸由飛鷹翱翔天際,變為了叢林中的野狼群嘯,劍聲尖利刺耳,如狼嚎出列。賀雲趕緊收回一個劍花,且穩住自己的心神,以靜製動地呆在原處。


  燕純夕看得清楚,可不太明白劍道,她本是門外漢,圖看個熱鬧的,因此,就更加的迷惑了。兩個人的身影在她眼裏,如夢如幻一般,一個人怎麽可以這樣的飛躍,又怎麽可以把劍使得這般流光似水,如電如光。今晚的滿月,都吸引不了她的目光。反而是月亮的光芒跟劍芒交相輝映,使得那片千年不變的清輝,多出了一分生死明悟的豁達。


  每一招式的收發,真是棋逢對手。兩人又拚了幾十個回合,堪堪地打成了平手。台下的幾百人看得心驚肉跳,換了他們上去,誰能接下幾招來。這時,賀雲頭上一陣冷汗也流了下來,因風離的功夫實在高出了他的設想,樂清鴻把目光看向風離,臉上的神情變得越來越凝重了。風離的功夫,仿佛是得到了高人的指教,很有些古怪,好在他的劍法用的不全,沒有真正發揮出那些劍訣的威力來,要是等他的功夫突破了瓶頸,使得一套劍訣完整地使出來,賀雲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沒想到天崎宮還有這號人物,真了不起!還以為天崎宮從此後要關門大吉了。”


  “這個人好生狂妄!就算打贏了代盟主,也打不過盟主大人,他這麽拚下去也無濟於事。”


  “誰的功夫更好,大家猜一猜!”


  “那小子師從何處,怎麽無人知道呢,真讓人鬱悶!”


  “喂,風小子,賀盟主,打贏了的人是否給個彩頭!”


  “.……”


  台下一片嚷嚷聲,樂清鴻冷哼了一下,雙手握緊發力,身下的那張大椅子發出咯吱咯吱的破裂聲,眾人回頭一看,一把堅實的大鐵椅四分五裂,樂清鴻飛身到一根圓形台柱上,穩若泰山一般佇立不動。他的舉動,讓場下的江湖人士都安靜了下來。


  “風兄,暫停一下!”


  風離停住手,退開兩步。說道:“代盟主,有話請講!”


  “在下與風兄打鬥了幾十個回合,一直不相上下,不如現在定三招論勝負;如還是平手的話,兩人一同站在擂台上跟下麵來的人比試,最終打贏的一方,再進行決戰!”


  “好!”風離眉眼一挑,一口承應下來。三招之內,無論是誰,多贏一招為勝。若是平分秋色,兩人共同對付場下的挑戰,一可為自己的聲名造勢,二來,可以有決戰的機會。他來這裏的目的也達到了。風離非常樂意賀雲的提議,要是等兩人戰得筋疲力盡,再跟場下的人鬥,不免有些吃虧。這裏是生死之鬥,你可以手軟,別人未必領情。


  兩人說罷,又準備開打。炎莫行攬過燕純夕的肩頭來,低聲說道:“這兩人真是能打,就是有些浪費時間了。”


  燕純夕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暗道:“誰的功夫是一天就練好的,好不容易上台比試一下,都不容易。”


  她正懷想著台上會變化成什麽樣子,突然間,台下有一道暗光,徑直地向著這棵大樹射來。炎莫行眼神一暗,同時袖中飛出乾坤,一個什麽扁扁的東西打偏了那道暗器的來勢。暗器從燕純夕的帽沿上方嗖地一下飛走了。燕純夕覺得眼前一道光芒,晃花了她的眼。直嚇得心頭一跳,身子有些不穩,她在樹上搖晃了一下,炎莫行連忙扶住她,可燕純夕頭上的紗帽卻在不經意間地掉了下去,炎莫行縱身向下,飛快地接住了那頂快要掉到地麵的紗帽,又點樹而起,返回到燕純夕的身邊,把帽子輕輕地給她戴了上去。


  這時,聽見台下有人叫道,“天呀,我看見什麽了。一道金光閃過.……那個女子的頭上發出一道金光來……”


  有人應道,“瞎說什麽呢,哪裏來的金光!隻有仙人才會有金光,難道是你看花了眼,把一個平凡的女子看成天女了。”那人看出燕純夕絲毫沒有內功,完全是守在樹上看熱鬧,雖然不明白這裏怎麽會有不是江湖中人來到,可是,他的眼尖,燕純夕被他這麽一說,大家的目光從台上轉到了她的身上,自然都認可了那人剛才的說法。樹上的女子真是普通人,一點內力都沒有的。


  “她就是天女,好美喲,真的!”先前那人癡迷地說道。那人離燕純夕的方向最近,而且他的視角剛好在幾片樹葉之間。當紗帽忽然間掉下的時候,正好瞧見了燕純夕頭上發出異彩的神態。人群中,偷襲燕純夕的那個人有些出乎意料地看了她一眼,天女?她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表現,剛才看錯了她嗎?那人的臉色在黑紗帽下變幻不停,過了一會兒,轉身悄然地離去。從那個背影上,炎莫行輕瞄了一下,看出那是一個女子,身影很像是玉刹閣的木芙兒。


  另外,看見燕純夕發出金光的還有幾個人,站在台上打鬥的賀雲和風離,以及樂清鴻淡淡地一瞥,還有那頂軟轎中的人,因為軟轎本身是被黑色轎簾遮住的,金光霎現的時候,映在黑色的簾幕上,特別地明顯。台下的眾人中,還不知注意到此事的人有誰,因事發突然,他倆先在大樹上是如若無人的樣子,便不時有人瞧上一眼,想必也從中發現了這個異常的情況。聽著台下的人叫嚷了幾聲,身旁的人有幾分不信他說的話,台上又安靜下來。賀雲和風離一直處於劍拔弩張的狀況中,三招中的最後一招,終於在一陣飛劍的塵囂中,以雙方打平而結束。


  “看來要跟代盟主一起站在這兒了!”風離神色不動,含蓄地說道。賀雲點點頭,他向來隻服英雄豪傑,不會因風離一時搶了他的風頭而心生不滿。


  “風兄,不要客氣!”賀雲拱手說道。賀雲的一身勁裝,褐色衣襟雙麵扣,腳下是一雙登山履,體格強壯有力,跟風離一樣神采奕奕,兩人望著台下,目光在人群裏穿梭,下一個上台的人是誰,他們也看到了那頂軟轎,風離想著,毒梟門不會是來這裏觀望的,什麽時候才出手呢?這個門派跟紅池國的魔門沒啥區別,都是陰狠毒辣的傢夥,他暗自希望賀雲有對付他們的辦法,因為他對毒藥,向來是懼上三分,師傅也隻傳了他功夫,並無傳授應對毒術的辦法,他的身上沒有解藥,要是中招的話,就非常危險了。賀雲則不同,他身後有樂清鴻撐腰,而他的師傅從來都是雲鶴之人,不理世事的,更不會在他出現危險的時候出手救人,師傅的準則是,生死由命,你的功夫要練得比一般人都好,自然不怕被殺。這幾年,他呆在衰敗的天崎宮內,拚命練功,不求打敗別人,也要求一個自保。


  天崎宮的弟子們在他的帶領下,比師門出事的時候多了一些活力,擁護他當宮主的人很多,可是,風離並不想自己在功夫未大成之前套上一個捆索,他要外出四方去曆練自己的本事,武林大會一展風采之後,就會遁走他鄉,直到功夫有所長進,能夠保護天崎宮的兄弟們再回去。炎莫行對風離的情況了解不多,畢竟風離在天崎宮裏深居不出,江湖上幾乎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對賀雲這個人,他從青鋒閣中得到的消息倒是不少,隻是從未跟賀雲見上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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