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滅門
似人似魚的臉上掛著兩顆燈籠一樣的向外突出的大眼睛,灰褐色的豎瞳散發著死亡的氣息,蒼白暗沉的臉上掛著幾根腐爛的海草,與濕漉漉的凌亂長發一起遮住了臉頰兩旁病變一般的細小鱗片,用海生植物編製而成的甲胄糊護住了上身的軀幹,兩隻裸露在外的手臂長著青蛙一樣的皮膚,魚尾模樣的下身包裹著一層薄薄的黏稠膠體。長相猙獰恐怖的夜魔正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我,他那比常人還要長上一截的脖子上有一道淺淺的傷口,傷口處流出了淺綠色的血液。
我緊張地咽了口口水,望了望夜魔兩米多高的雄壯身軀,又望了望手裡光禿禿的鍬身,乾澀一笑道:「大哥,如果我說這是個誤會你相信嗎?」
夜魔張開他那長滿利齒和倒刺的嘴巴朝我發出一聲憤怒的大吼,一股難以形容的腥臭味撲鼻而來,熏得我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彎下身子乾嘔起來。一陣風從我後腦勺上刮過,夜魔瞧了瞧自己落空的利爪,又瞧了瞧我安然無恙的後腦勺,顯得更加憤怒了。
「方鼎天你做得很好,繼續挑釁他,我的語言庫已經構建了百分之八十二,還需要收集幾個空缺的母音就可以將夜魔的語言翻譯出來了。」
我捏住鼻子,急忙向後退了幾步,在腦海里對零怒吼道:「你是有多期盼我去死啊!還讓我去挑釁他,你怎麼不去?」
「讓我和你的腦神經達成連接,或者放我出來,我分分鐘挑釁給你看。」
「滾!」
夜魔對我的自言自語並不感興趣,攻擊落空后的他異常暴躁,他用雙手抱住門板,粘稠的液體粘得到處都是。就見他口中發出一聲悶哼,又粗又長的手臂猛然發力,當場就將門板給卸了下來。
夜魔對著我咆哮了好幾聲,高舉雙臂將門板抬了起來,隨後重重向我和鄭泰砸了過來。只聽「嘭」的一聲響,誇大的門板被石屋牆壁所阻,在夜魔的大力揮擊下裂成兩半,一半被他抓在手上,一半砸中了他的腦袋。猝然遭受門板襲擊的夜魔痛苦地低下了腦袋,嘴裡嘰里呱啦不知在說些什麼。
雖然眼前的夜魔錶現得蠢蠢的,但是並不代表他沒有危險性。身處險境之中,我突然冷靜了下來,就在夜魔捂住自己腦袋的瞬間,我就地一滾來到鄭泰身邊,抓起落在一旁的魚叉,人如獵豹衝到夜魔面前,毫不猶豫將手中的魚叉狠狠向夜魔的脖子刺去。夜魔細長的脖子上只長有稀鬆的鱗片,鋒利的魚叉一個叉頭刺在鱗片上,一個叉頭刺在裸露的皮膚上。夜魔身上的鱗片看似柔軟,實則充滿了韌性和彈性,魚叉的叉頭刺在上面猛地一滑,帶著整個魚叉在夜魔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划痕。
夜魔怒目圓瞪,朝我齜牙咧嘴發出腥臭的怒吼,展開雙臂向前一撲,手臂上青蛙一樣的皮膚隆起一個個小包,隨即猛烈地炸開,數百滴墨色的液體如箭雨一般向我射來。我持著魚叉快步向後退去,一個空翻越過正廳的餐桌躲在後面,耳邊響起了鄭泰的慘叫聲。
「糟糕!」我急忙探頭向大門望去,就見夜魔一隻手提起被墨液腐蝕得千瘡百孔的鄭泰,張嘴便將他的腦袋給咬了下來,鮮紅的血液濺射在餐桌上,如同數朵綻放的紅花。一股寒意貫通脊樑,緊接著一股怒意湧上胸口,鄭泰死了,是被我害死的,樓上還有他無辜的妻兒,如果不阻止夜魔,我們都將成為他的食物!
「方鼎天,聽我指揮。你的左右各有一張座椅,你先將左邊的座椅砸向夜魔的腦袋,然後再將右邊的座椅砸向夜魔的胸口,最後用你手中的魚叉攻擊他的魚尾。如果攻擊得手,你立即沖向廚房,那裡有一把菜刀和一柄榔頭,你拿到后我再給你指示;如果攻擊失手,你就趁機衝出石屋,將夜魔引到外面再說。」
腦海中突然響起零的話語,我沒有去質疑他,因為此刻我們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論起實戰經驗和戰術分析他更是甩了我十八條街。在滿腔怒火的驅動下,我左手抓起座椅朝夜魔的腦袋砸了過去,隨即單手一撐跳上餐桌,用魚叉挑起另一張座椅朝夜魔的胸口甩了過去。
夜魔的一雙豎瞳猛然收縮,一爪便將砸向自己腦袋的座椅切成四塊,然後屈起另一隻手用鄭泰的無頭屍體擋下了砸向胸膛的座椅。就在這時,我腳下發力從餐桌上一步竄出,手中魚叉電射而出,直接刺進了夜魔的魚尾之中。
「咕哇!」夜魔渾身一顫,立即用手將刺進魚尾的魚叉拔了出來,就見傷口處噴出了許多淡綠色的汁液,也不知究竟是他的血液還是其他什麼東西。
「情況有變,迅速衝出去!」腦海中,零用頗為激動的聲音向我示警,可惜這並不是我想要做的。無邊戰意熊熊燃燒,體內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驅使我殺向夜魔,我單腳踩在被夜魔拔出的魚叉上,重重向下一蹬令身子提升些許高度,隨後一記力道十足的迴旋踢擊中夜魔的腦袋,將身軀龐大的他踢倒在地。
落地之後,我直接跨坐在夜魔的甲胄上,先是朝他細長的脖子上來了一記肘擊,接著又對準他的頸動脈狂砸了數十拳,當場將他脖子上的划痕砸得撕裂開來,淡綠色的血液飆射而出,將我澆了個綠血淋頭。
「方鼎天停手,再打下去你就要把他打死了,你的右手也將徹底廢了。」零的聲音如巨雷般在我腦海中響起,讓我從狂熱的戰意中退了出來,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拳頭上沾滿了紅色和綠色的血液,夜魔脖子上的鱗片在我的手上割開了數道口子,最深的已經快要到經脈的位置,難怪零會說出如此話來。
回過神來的我立即從夜魔的身上站了起來,我可沒忘記鄭泰被墨液腐蝕得千瘡百孔的可怕模樣。大口喘了幾口粗氣,我與夜魔拉開了一段距離,向零求助道:「現在我要怎麼做?」
「迅速到廚房拿來榔頭和圍裙,用圍裙遮住夜魔的雙手,然後用榔頭砸斷他的手腕。做完這些後去樓上尋找鄭泰的妻子,讓她幫你進行包紮。順便告訴你一聲,夜魔的語言庫已經構建完畢,待會可以進行審問了。」
零的話音未落,我已經衝到了廚房,不但拿來了榔頭和圍裙,還拿來了一把鋒利的剔骨刀和一把鈍化的菜刀。我回來的時候,夜魔正用雙手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脖子,略一猶豫之後,我繞到他的腦袋上方,將手裡的圍裙往他的腦袋鋪了下去。夜魔在看到我以後竟露出了惶恐之色,嘴裡發出嗚咿嗚咿的聲音,似乎是在求饒。
「你殺了鄭堡長,我殺了你,很公平!」榔頭重重落下,夜魔的手腕響起了清脆的骨裂聲,我將夜魔被我砸斷的兩隻手費力掰開,又用榔頭砸碎了他的肩膀,這才罷了手。
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腥臭味,我屏住呼吸拖來餐桌堵住大門,撿起魚叉又一次重重刺進夜魔的魚尾,在他的哀嚎聲中向二樓走去。我手裡緊握剔骨刀和菜刀,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樓下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樓上竟然沒有半點反應,周圍的鄰居也沒有半點反應,這實在是太不正常了。鄭泰曾經說過,所有失蹤的人都是在悄無聲息中失蹤的,這說明鄭家堡的村民們並不缺乏面對夜魔的勇氣,而是他們從頭到尾就沒有見到過夜魔,從而被內心描繪出的恐怖所打敗。因此,聽到鄭泰家中發出如此之大的聲響,打鬥也持續了好一會兒,村民們沒理由不作出一點反應來。
「方鼎天,停下腳步,你將手裡的菜刀朝牆壁扔過去。」零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給我發出了沒頭沒腦的指令。
通往二樓的樓梯是旋轉樓梯,轉彎處的牆壁上掛著一盞煤油燈,燈光並不明亮,僅僅能夠照亮我腳下的階梯。我按照零的指示將菜刀往牆壁上砸去,「叮」的一聲脆響,菜刀在牆上磕出一個淺淺的印子后落到了地上。
「你的頭頂上有東西,高度1.74米,最大寬度0.84米。排除鄭泰妻兒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七十三的可能是夜魔,有百分之二十七的可能是某件物品。」
一滴冷汗從額頭上流了下來,幸好零提醒的早,要不然我再往前走兩步,頭上的夜魔絕對會從二樓跳下來將我撲倒,到時候怎麼死的我都不知道。右手的手掌還在流血,傷口火辣辣的痛,在知曉頭頂有敵人埋伏后,我開始心生退意。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快速前沖兩步,然後立即退回來,如果頭頂上是埋伏你的夜魔,你將有百分之六十四的幾率躲過攻擊。第二個選擇,放棄上樓,回到你休息的側房,用床單進行簡單包紮,然後再從正門出去。」
我將零的建議在心中權衡了一番后,最終還是選擇了第一個。鄭成功是我的學生,鄭泰又是因我而死,無論鄭成功母子現在是否遇害,我都必須上去探查一番,否則我過不了自己的良心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