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鄴城決戰
太陽初升,大霧剛剛消散,鄴城外甲胄兵器閃耀著森森寒氣,十幾萬大軍綿延不絕,波瀾壯闊中盡顯威嚴肅穆。
“父親,對不起,是兒子無能才招致大軍兵臨城下。”
尉遲迥歎息一聲,平淡的回道:“如今說什麽都沒用了。事已至此,不如背水一戰,決一雌雄。”
“看父親信心滿滿,定是已有破敵之策?”
“韋孝寬雖然大軍壓境,可是敵軍經過長途奔襲,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我軍隻需以逸待勞,定能取勝。”
尉遲迥看了一眼滿臉期待的兒子,繼續回道。
“況且,為父對自己軍隊的戰鬥力有絕對的信心。麾下主力皆是為父從關中帶來的子弟兵,全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尤其是最精銳的黃龍兵,人人都是百裏挑一,個個都能以一當十,可以說是所向無敵。”
“父親說的對,我方十三萬大軍固守城池,再加上青州五萬步騎援兵,鄴城定能萬無一失。”
“不,為父根本就沒打算固守城池。如此優勢兵力,當然要主動出擊。與其被動等待,不如傾巢而出,決一死戰。”
鄴城大門轟隆一聲打開,叛軍傾巢而出,十三萬大軍列陣城南。尉遲迥身披精甲手持長戟,身後一萬身穿錦襖,頭裹綠巾的精銳敢死之士握緊大刀長矛。
跟隨尉遲迥叛亂的士兵心裏都明白,戰敗對他們來說意識著什麽,他們背叛了關中的親人,隻有勝利才能挽救親人的命,也隻有勝利才能保住自己的生命。
驟然之間,平叛大軍鼓聲號角大作,旌旗在風中獵獵招展。兩翼騎兵率先出動,中軍兵士則跨著整齊步伐,山嶽城牆班向前推進,每跨三步大喊“殺”,竟是從容不迫地隆隆進逼。
韋孝寬厲聲下令攻擊,各路行軍總管率領麾下將士向叛軍大陣衝殺過去。
與此同時,背城作戰的一方吹響淒厲的牛角號,聲震山穀。騎兵呼嘯迎擊,重甲步兵亦是無可阻擋地傲慢闊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來。
二十多萬大軍在鄴城南麵平地廝殺混戰,呐喊聲音穿透雲霄。
開戰了,開戰了,好激動啊。我得好好看看,一輩子難得見一次可要好好把握機會。
前麵開始衝鋒了,我怎麽這麽緊張的,又不是我去當先鋒?一定是這鼓聲太響了,震的我心裏發慌。這號角聲也太悲壯了些,聽著心裏壓抑。
對,一定是這樣,還有這嘶喊聲……我這心怎麽越提越緊,參加比賽呢?我明明隻是觀眾。
馬蹄聲過後,步兵衝鋒的氣勢,帶動身後的大軍浩浩蕩蕩衝向敵陣。頃刻間,利箭破空而來,如同蝗蟲過境。盾牌壘砌如同一座厚重的城牆,擋住了如暴雨般的亂箭。
終於兩支大軍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響徹山穀,又如萬頃怒濤撲擊群山。
長劍與大刀鏗鏘飛舞,長槍與戟槊呼嘯飛掠,密集箭雨如蝗蟲過境鋪天蓋地,沉悶的喊殺與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顫抖。
兩支大軍皆是兵強馬壯的虎狼之師,勢均力敵的雙方軍隊都曾擁有過煌煌戰績,都是有著慷慨赴死的猛士膽識。
鐵漢碰擊,死不旋踵。猙獰的麵孔,帶血的刀劍,低沉的嚎叫,彌漫的煙塵。還有將軍咆哮時的怒目……
整個山原都被這種原始搏殺的慘烈氣息所籠罩所湮滅。
陳定遠遠望去,兩軍交匯水乳交融,雙方很快就混戰在一起,不分敵我。如同汪洋大海中,兩條河流匯聚在一起激起層層浪花。
戰場原來這麽亂的,什麽都看不清,周圍都是人不會砍錯隊友嗎?我要不是站的高看的遠,根本搞不清楚啥狀況呀。那些將軍怎麽知道自己手底下的情況?
這真打起來了,完全是殺紅了眼,能活下來還真的得靠運氣好。
嘖,還是騎馬的人瀟灑,以一敵十,英姿颯爽。
也是,騎馬的人空間大一點,跑的遠一點,估計多少也能看到點情況。
難怪將軍都騎馬,至少小範圍內能掌握一定信息,不至於人打光了都不知道啥狀況。
那當小兵真是慘,看不到主將,看不到帥旗的話,輸了贏了都搞不清。我要是從軍,一定不能當小兵,這完全就是炮灰。
不過將軍也挺危險,要身先士卒,仗才容易打贏,將士們才服。還是當元帥好,像老楊這樣悠閑,就隨便指揮兩下,命令身邊的人動動令旗。
不過老楊也是從將軍當起的吧,不知道他當了多久才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也不知道以前上戰場他受沒受過重傷……
不是吧,老楊你能不能積極點。韋老頭至少還指揮指揮,還在旁邊激動的像個啥似的。你倒好,就是來看熱鬧的是吧。
平常沒表情就算了,現在是在打仗,是大決戰。你這麽聚精會神的看熱鬧,一點反應都不給,啥意思?
你好歹也是元帥,這仗跟你沒關係嗎?
不理你這個沒人性的家夥,我還是看將軍們殺敵有意思些。
尉遲迥向來以驍勇聞名,雖然年過花甲,卻依然身先士卒,一馬當先,率先衝入敵陣。
大批黃龍兵在尉遲勤、尉遲惇的率領下緊隨其後。
遠道而來的官軍在視死如歸的叛軍瘋狂反抗下,變得越來越脆弱,勇氣漸漸磨滅,隊伍向後緩緩退卻。
各路行軍總管,默契配合進退有度,各大軍陣銜接自如,穩固中隱藏著悄然變化。敗勢逐漸扭轉,穩住陣腳之後的官軍再次步步進逼,兩軍廝殺愈加慘烈。
老當益壯的尉遲迥大槊翻飛,舞得虎虎生風,風華雖不正茂,風采不減當年。所到之處如海嘯般勢不可擋。
佛擋殺佛,神擋殺神。
平叛大軍一時抵擋不住如此淩厲的攻勢,連連敗退,眼看就要不支。
眾將領聲嘶力竭指揮調度手下將士迎難而上,企圖力挽狂瀾。在全軍將士齊心協力的努力支撐下,終於勉強穩住了陣腳。
啥情況,怎麽前鋒陣腳鬆動了,那老頭是誰,這麽猛的?
臥槽,尉遲老頭,太特麽彪悍!
銀髯飄飄,英姿勃勃,威風凜凜,殺氣騰騰。胯下白馬,手中大槊翻飛,如入無人之境,這老頭莫不是黃忠再世?
奶奶的,韋老頭怎麽不上啊?你的前鋒都被尉遲老頭壓的喘不過氣來,軍隊都有敗退的跡象了,你還在那指揮個啥。
嗯?老頭子好像有些生病了。啥時候病的,這會帶病上陣能撐下去嗎?
慘了慘了,生病了肯定打不過尉遲老頭。老楊呢,老楊你身體好著呢,而且正值盛年,打個糟老頭子應該不成問題吧。
喵了個咪的,你怎麽還在看戲,一點都不著急的。你沒看到對方主帥這麽猛的,擋都擋不住。
你……你縮在後麵好意思嗎?
都是元帥,差距怎麽那麽大的,人家年紀還比你大一輩。你今天要不上戰場,我……我鄙視你。
真是的,皇帝不急,急太監。反正是你在領兵作戰,輸了怪不到我頭上。老楊你再看熱鬧就等著軍法處置吧。
陳定憤憤的回過頭,發現前方高熲等將領,正在交頭接耳的討論什麽,臉上也並不見焦色。
怎麽回事?這群家夥,明明看到快輸了,怎麽都沒啥動靜的,就我一個人在這幹著急。是我太敏感了,太脆弱了?
我去,喉嚨割破了,鮮血噴湧。嘖嘖,刺穿了腹部,腸子都拉出來了。呀呀,那個胳膊沒了,那個腿給砍了。我擦,腦袋滾下來了,人還在走,太特麽恐怖了。
之前啥都看不清,這會怎麽看的一清二楚了?難道是尉遲老頭一番大鬧天宮,給騰出空地了,所以全看著了?
等會,我胃裏在翻滾……好難受。……好像不是,是心裏不舒服,還是胸口難受。我去,越來越難受了……我要吐了。旁邊都是士兵,我找個空地去。
陳定急匆匆的捂著嘴,離開楊堅身旁,找了個相對空一點的地方,一吐為快。
良久之後,陳定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胃裏已經空空,心裏似乎好受了些。隻是腦中的那些惡心畫麵,仍舊揮之不去。
靜下來感受一下,陳定才發覺自己的手腳竟然不自覺的在發抖。明明也隻是有那麽一些害怕,跟看恐怖片差不多。為什麽此時此刻,自己竟然會無意識的顫抖?
再說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之前被敵軍圍困在小城的時候,比這凶險多了,我……我當時也沒這樣呀?
我剛是被尉遲老頭給嚇到了嗎?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膽小了?
我也沒覺得會嚇成這樣啊,頂多是被惡心到了吧。嘖嘖,確實是被惡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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