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隻是個傀儡天子,你討好朕也沒多大用處。”
傀儡天子好呀,像漢獻帝那樣,人聰明脾氣還算好。對於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來說,伺候這樣的主子實在是三生有幸。
若是那種有權有勢脾氣還大的,一不小心就要被拉出去杖斃,那還不如這種溫言軟語的主子好。反正在這宮裏邊沒人搭理我,估摸著他也找不到伴,那不如咱倆湊一對聊聊天?
“陛下是不是悶的慌,要不咱倆嘮嘮嗑?”
宇文邕皺了皺眉,這王公公還真不是一般的懶,調教出來的小內侍連基本禮節都不會。有這麽跟主人說話的……
算了,朕確實有些煩悶,這小東西膽子不小,願意陪朕說說話也不錯。
“別的內侍見到朕,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你倒是敢主動上前攀談。也不知道王公公是怎麽調教出你這樣的小徒弟?”
“王公公大大咧咧,所以稀裏糊塗的就收了一個傻乎乎的徒弟。可能他老人家覺得我太笨了,所以就懶得管了。”
確實傻乎乎的,還特別愛笑,這一老一少正好湊一塊了。難怪會教出這樣古怪的小內侍。也好,這個與眾不同的小內侍倒是挺招人喜歡的,就讓他陪朕聊會。
“你覺得,朕現在有什麽可煩的?”
傀儡天子當然是煩著怎麽奪回大權,怎麽弄死權臣。不過這話要是說了,估計命不久矣。我得迂回著點,讓這位陛下知道我不是個傻蛋。
“陛下平日裏定是沒有相談甚歡的知己。不被人理解,被人孤立,有苦難言。”
“小小年紀話說的如此老道,誰教你的?”
這大胡子說話怎麽感覺……特別像沒掌權之前的老楊?連語氣神態都有些像,就是長得實在不像。
“奴,奴婢入宮的這些日子也是沒人理睬,被人孤立,心裏麵十分難受。所以看到陛下眼中的落寞,就知道您心中的苦。”
要死了,剛剛差點說成奴才了。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宮裏麵的宦官都自稱奴婢,要不是前幾天跟在王公公身邊聽人交談過幾次,今天怕是要在這位聖上麵前露餡了。
宇文邕默默歎息一聲,悄悄坐到涼亭四周的長條石椅上,抬頭看了看眼前的小宦官。
“看來你我同病相憐了。不過你年紀還這麽小,怎麽說話總有種滄桑感?”
滄桑感?曆經前世那麽大劫難,想不滄桑也難呀。不過現在我的身份隻是個小太監,看來得編個合適的理由搪塞一下。
“奴婢被人欺負慣了,總得有點保護色。不然被那些人看到了,隻怕更沒好日子過了。”
倒是個聰明的小內侍,難怪看著機靈,說話時傻時瘋的,原來是做給人看的。古靈精怪又不失天真,看來本性不壞。
“那你獨自一人的時候,喜滋滋的弄這些玩意又是為了什麽?”
陳定見這位陛下似乎對自己新弄出來的玩意挺感興趣,笑嘻嘻的蹭到他身邊,樂嗬嗬的解釋道。
“生活已經如此艱辛,總要苦中作樂,找點高興的事情自娛自樂對不對?”
“你倒是想的開,朕有時候還真羨慕你這樣的無知無畏。”
“陛下也無須羨慕誰,誰活在這個世界上都不容易。就像您貴為天子,無數人求之不得的地位,可是您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想當個簡簡單單的人。不知情的人卻在羨慕您的好福氣。”
“人小鬼大,不過話說的挺有道理。看來以前念過一些書?”
陳定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天子,總覺得那種感覺像是和楊堅玩鬧時的場景。不過他心裏明白,自己和這位陛下並不熟,不能隨便去觸碰人家。
隻是手放在前麵又沒東西抓,總覺得渾身不自在,想了想還是順手抱住旁邊的柱子吧。
“小時候雜七雜八的看了一些書,後來日子又過得坎坷,自己胡亂總結了一些道理。”
宇文邕看著陳定莫名其妙的抱著旁邊的柱子,頓覺十分怪異。回頭想了想,立馬又釋然了。或許是自己拿了他的竹筒和鮮花,他又不敢開口要,隻好做些古怪動作掩飾內心的想法吧。
如此想來,這小內侍也算是個有想法的人,不妨問問他對宇文護的印象如何?有些時候無關緊要的人,看問題反倒更清楚一些。
“聽你說話還算有些見識,你給朕說說,大塚宰如何?”
“大塚宰是誰呀?幹嘛的?”
這家夥居然連大塚宰是誰都不知道?宇文邕看的瞠目結舌,有些難以相信這話是真的。
天底下或許有人不知道當今聖上是誰,可是宇文護的名聲可是震天下,連三歲稚童都知道。這小內侍難道真的呆成這樣,還是……
“王公公難道沒交代過你,不要得罪大塚宰宇文護的人?”
“宇文護?好耳熟的名字,好像在哪聽過。”
看他眼神也不似有假,估摸著平日裏備受欺負,也沒心思關注別的,所以會有些呆頭呆腦吧。明明長得聰明伶俐,卻是個天然呆,難怪行為會有些古怪。
“不認識他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陛下,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風水輪流轉,說不定今年就到了陛下家。”
宇文邕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小宦官,撥弄著竹筒中的鮮花,似是無意又似是刻意暗示,心裏麵頓時震驚不已。
想不到一個身份微賤的小內侍,竟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底細?不管怎麽說,聽到他的話,心情放輕鬆了許多,也算是不虛此行。
“看來今天朕獨自一人來這禦花園……是來對了。”
陳定左右看了看,四下瞄了瞄,隨後低聲說道:“陛下,奴婢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說不定您樂意聽到。”
宇文邕看著對方神神秘秘的樣子,心裏有些好奇,嘴上卻很平淡。“說來聽聽。”
“從前有個小皇帝八歲就登基了,大權很快就落入到輔政大臣手裏。其中有一位輔政大臣氣焰非常囂張,趁著皇帝年幼鏟除異己。後來小皇帝長到十四歲的時候,秘密訓練了一批十幾歲的……小侍衛。有一次小皇帝趁權臣獨自進宮麵聖的時機,讓那群小侍衛把他給抓起來了。”
宇文邕冷冷的盯著陳定,心裏忍不住罵道,這小兔崽子一本正經的話說八道,說的還煞有其事,就是太扯了點。
估摸著從哪個茶肆裏聽來的東西,自己又拚湊了一番,說出來唬人。他今天說給自己聽,想必也是一番好意,還是別太計較這些小節。
“故事挺不錯,就是措辭不太合乎時宜。”
我倒是想專業點,可是好些東西不能說啊。說出來命就沒了,還是這種沒頭沒腦的故事好,反正聽起來就像編的。
“奴婢也就認得幾個字,能夠將故事複述出來就不錯了。陛下這麽聰明,一聽就能明白,也不用在乎奴婢用詞恰不恰當是吧。”
這家夥不是傻嗬嗬的,就是嬉皮笑臉的,也不知道平常怎麽在宮中生存下來的。朕一向喜歡深沉穩重的人,這小東西實在看不過眼,還是打發他走吧。
“朕也聽了這麽久的故事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
“奴婢叫小順子。”
奴婢叫起來實在別扭,哥一個大老爺們,自稱奴婢也是醉了。還不如去假冒宮女呢,至少每天還能看到漂亮的小丫鬟。
“小順子,出來開溜也有一段時間了。再不回去,王公公可要發現你偷懶了。”
“奴婢這就回去。”
宇文邕默默的注視著陳定樂嗬嗬遠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上的竹筒和花,笑了笑端回自己的禦書房。
陳定心滿意足的往自己的住處往回趕,回想著剛才左一個奴婢又一個奴婢的回話,心裏直起雞皮疙瘩。
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麽連太監都要叫奴婢,聽起來好娘……呃,好像本來就是娘炮。這樣想來,稱作奴婢也未為不可。不過,我一個爺們天天自稱奴婢,聽著有點想吐啊。
除此之外,天天跟這些娘炮在一起,日子好難熬呀。還好被這群不男不女的家夥孤立,不然更衣也好,上廁所也罷,都得十分小心翼翼怕被發現。
搞得像間諜一樣,做夢都以為自己進入女兒國,臉卻是一群男人臉。想想就覺得有些滲人,呃,好冷啊,還是別想了。
還是想想今天遇到的大胡子皇帝,這哥們有點虯髯客的既視感,不過性格溫和,特別好說話。要是那群討厭的蒼蠅整天來煩,要不找個機會跳到這位和藹可親的陛下那去當差?
等會,還是得摸清宇文護是誰再說。聽大胡子那話,應該是個權臣。估摸著就是他把持朝政,讓大胡子成為傀儡皇帝。
印象中……宇文護這名字實在太熟了,就是想不起具體事跡,誰說過來著。還是別想那麽多,先站穩腳跟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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