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的季節,正是戶外活動的好時機。宇文邕回到長安,不久便在太廟舉行了隆重的獻俘儀式。
高緯領著手下一群王公大臣,低著頭夾著腿,縮頭縮腦的依次上台示眾。台下圍觀眾人,群情激昂,情緒高漲。宇文邕一臉莊重,威嚴肅穆的神情中,隱隱藏著一絲得意。
陳定悄悄打量在場眾人,高緯雖然沒心沒肺,可是麵對亡國之恥,臉皮再厚也不可能無動於衷。齊國君臣羞愧難當,垂頭喪氣,也不知道他們可曾後悔過當初的胡作非為。或許對他們來說,連胡作非為是什麽都不知道吧。
如今四周都是大周文臣武將,底下都是大周百姓,他們眼裏除了興奮還是興奮。再後悔也無濟於事,麻木不仁的苟且偷生,尚有一線生機。
很多時候有了對比才有了傷害,反過來說也才有了知足。當初若是一不小心穿越到了齊國,不小心還跟著高緯這個徒有其表的家夥混,現在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如今想來,當初開局再慘,能身在大周這個國度還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前有大胡子,後有楊蠍子,跟著他們混,至少不用受亡國之苦。
獻俘儀式結束,宇文邕擺下慶功宴,大宴群臣。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觥籌交錯間,宇文邕隨意的將目光停留在高緯身上。
“高愛卿。”
“臣在。”
“大好日子,少了歌舞實在無趣,要不你來為大家跳舞助興?”
高緯一臉難為情,不敢答應,更不敢拒絕,低著頭紅著臉僵在原地。
“好,好啊,跳一個。”
隨著這聲高呼,熱烈的鼓掌聲響起。宇文邕循著聲音望過去,隻見高阿那肱和穆提婆二人,一臉興奮的盯著高緯,手上不停的鼓掌,萬分賣力的拍著自己馬屁。
陳定看到宇文邕一閃而過的鄙夷之色,心裏咯噔一下,隨即看向別處。眼睛的餘光無意中掃到高胖子滿臉怒色的神情,再看看齊國其他文臣武將,似乎都在壓抑著內心的怒火。
還好,他們都是盯著那兩個叛徒,並不是針對大胡子。那兩個鳥人確實可恨,賣主求榮就算了,現在還對故主落井下石,真夠不要臉的。
看剛才大胡子的眼神,估摸著早晚有一天要找這兩個人渣算賬吧。
陳定正想的入神,高緯迫於眾人的壓力,期期艾艾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扭捏了好一陣,這才慢慢的挪到場地中央。
這家夥長得不錯,要是會跳舞倒是挺有看頭的。這年頭,男的應該很少跳舞吧,更何況還是一國之君。
臥槽,這是啥舞蹈?手腳僵硬,動作難看還遲鈍,這是在搞怪嗎?
眼也不知往哪兒看,手也不知往哪兒放,腿也不知往哪兒擱。就這窘迫樣,我都替他害臊。真想現場教他幾個廣場舞動作也好應付一下這場麵,就怕大胡子看了會打人。
看現在這樣子,高緯這哥們不但沒有君主氣質,而且還挺害羞的呀。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跳舞,還真是難為他了。
高緯尷尬的胡踢亂蹬了一陣,實在沒臉再繼續下去,低著頭尷尬的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大周群臣看著這滑稽的一幕,紛紛哈哈大笑,交頭接耳的討論剛才的場景。
陳定驀然間記起一件事,一個月前,高緯曾經在鄴城舉行一場動員大會。奏報說,他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反倒在現場放聲大笑。
這麽說來,這家夥可能是天生膽怯,不敢在重大場合發言,所以才會有那些古怪舉動。那大胡子是不是記住了那件事,所以今天故意找茬惡心他?
陳定悄悄看向宇文邕,卻見他麵帶笑意注視著高緯,眼裏淡淡的鄙夷和冷漠之色,並沒有多加掩飾。
轉過臉再次看向高延宗,卻見那胖子悲痛不已,氣得想要自殺,卻被周圍的婢女死死拉住。真是個性子烈的胖子!
記得被抓那天,高胖子還是那樣的高傲甚至有些無禮,如今看到自己的君主受辱,或許他有些後悔,那天沒有一頭撞死在城門口吧。
“好了高愛卿,既然不會跳,就別傻站在那了。下去吧。”
“謝陛下。”
“朕還沒賞你呢,這麽著急謝什麽。”
聽到要賞賜高緯,齊國君臣心裏直冒冷汗,不知道大周陛下又想耍什麽花招,若是任由他侮辱故主,自己還有什麽麵麵苟活於世。
宇文邕吊足了胃口,待現場氣氛緊張到極點,方才淡淡開口道。
“即日起,冊封高緯為溫國公,其餘諸王的封號擇日再宣。”
聽到這個口諭,眾臣皆鬆了口氣,懸著的心終於放下。總算過了這一關,以後夾著尾巴做人,興許日子還能過下去。
陳定默默的觀察著宇文邕的一舉一動,陡然間覺得眼前的大胡子有些陌生,心思深沉的可怕。
或許是因為上一世的偏見,總以為楊蠍子才是心思最深的一個。如今看來沒有最黑,隻有更黑。
大胡子在對待敵人的時候,狠毒程度遠不亞於楊蠍子,甚至不妨多讓。仔細想想,或許比楊蠍子更狠絕。殺人隻是肉體毀滅,大胡子簡直是在誅心。
若是沒猜錯,等到新征服的齊國城池,差不多安頓好了,大胡子一定會斬草除根,不留後患。肉體和心,大胡子都要毀滅,才會善罷甘休。
果然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再英明神武的君王,若是沒有雷霆手段,隻會變成婦人之仁的敗寇,有哪會有今日平齊這番壯舉。
跟在大胡子身邊五年了,總以為自己從沒挨過罵,所以覺得大胡子平易近人。卻不曾想過,若大胡子果真這麽好相處,又怎麽會有那麽多臣子私下議論他,苛刻,寡恩,心狠手辣……
說起心狠手辣,其實我早該意識到的。誅殺宇文護那次,滅佛那次,還有征齊大戰時力排眾議那次,還有那麽多那次,以前為什麽都沒當回事呢。
為什麽這一次,突然會有如此大的感觸呢?
記得上一世的老楊,曾經和他關係是那麽密切。那麽嚴肅的一個人,居然還能給我起個哈士奇的外號。
若不是幾年後那一次,他突然大駕光臨,我又怎麽會意識到原來一個熟悉的人可以陌生到那種地步。
原來曾經關係再要好,也抵不過時間流逝,也比不過權力膨脹。
那現在,是我的潛意識在提醒我,是時候離開了嗎?
伴君如伴虎,大胡子終究是隻大老虎,待在他身邊久了,難免會有出錯的時候。
或許,真的到我該離開的時候了。即使大胡子不爆發,宇文贇那個小鱉孫呢?那可是個不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會踩到這顆雷。
若是沒算錯,大胡子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會駕鶴西去。到那時候京城還有皇宮會發生什麽樣的動亂,又有誰能預料到。
從今天開始,我的出宮計劃一定要付諸實際行動,不能再拖了。暴亂來襲之前,一定要離開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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