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8
船上的幾個月確實比她想象中的更難熬,加上時不時的孕吐,更是把她折磨到不行。
抵達丹麥後,厄蘭德將卡特琳娜安置在了一座有著白色城堡的莊園裏,在吩咐莊園裏所有人,以貴賓的身份對待卡特琳娜後,就以政/務上的名義匆匆的離開了。
厄蘭德這一離開,一個多月都沒有回來,隻在期間給卡特琳娜送過幾封信件,似乎被什麽麻煩事纏身了。
卡特琳娜就這麽一個人待在莊園裏,她臥室窗前的景色,從原本那棵一成不變的胡楊樹,變成了同樣一成不變,但卻精心修剪的灌木叢與草地,棉麻布床罩變成了絲滑的綢緞,衣食住都有侍從精心的準備,但她一點也沒有安下心來。
她被限製了行動,並與外界隔絕開來,周圍的侍從雖然對她恭敬,卻仍不乏指指點點,她的肚子已經大到連走路也有些困難,而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卻是遙遙無期。
沒有薩洛米,她就真的毫無出路了嗎,這不是她期望的生活,她不願意做關在籠子裏的鳥,如果都是牢籠,鐵籠子與金籠子又有何區別呢?
“厄蘭德以前多久會回莊園裏一次?”卡特琳娜這樣問自己的侍女。
“在您到來之前,男爵大人已經很多年都沒回來過了。”
聽到這裏,她心涼了半截。
卡特琳娜還聽說了許多關於莊園的曆史,這是厄蘭德從小長大的地方,他的母親就是在這被囚禁死去的,知道這一點令卡特琳娜渾身都不舒服。
在她開始後悔自己來到丹麥的決定後,厄蘭德終於回來了,濃重的黑眼圈與有些雜亂的頭發,讓他看上去相當憔悴。
“你還好嗎?”雖然有著一肚子火氣,卡特琳娜開口還是關切的問道。
“對不起親愛的,可能是我們離開的太久了,好多事情變得一團糟,致使我忽略了你,我懇請你的原諒。”厄蘭德握著卡特琳娜的手,將她扶到了躺椅上。
“我隻是太思念你了,最近她一直在踢我的肚子,可能是迫不及待要出來了。”
“她?你怎麽知道會是個女孩呢?”
“是我的直覺,你會為她取名字嗎?”
“瑪格麗特,來自我的祖母,你覺得這個名字如何?”
“簡直完美。”
接下來的幾周,厄蘭德都沒有離開莊園,卡特琳娜仿佛生活在蜜糖之中,這讓她覺得過往難熬的日子都是值得的。
“雖然我從來都沒有提過,親愛的,我不希望我們的女兒出生後,仍舊是以客人的身份在這個莊園裏生活,她是男爵的女兒,理應享受這些殊榮不是嗎?”一天下午,坐在院子裏喝下午茶的卡特琳娜對厄蘭德說道。
厄蘭德並沒有表現出為難的樣子,而是堅定的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相信我,再過一段時間,我會把所有你想要的都給你。”
這樣的話即便是堅定的語氣,也無法帶給卡特琳娜任何安全感,也許她不應該把自己全部托付給一個男人。
厄蘭德再次離開後,又是了無音訊的一個多月,卡特琳娜即將臨盆,生產的恐懼感令她情緒起伏不斷,還要忍受身體上的不適,她不敢再去思考和厄蘭德有關的事,是怕自己忍受不住從四樓的窗戶跳下去。
生產的那天,一如她與厄蘭德相遇的那個冬天,寒風冰冷而凜冽,丹麥的冬天似乎比保加利亞更加難熬,但躺在旺盛的爐火前,她根本感覺不到一絲寒冷。
幾個小時後,新生的嬰兒被放入了卡特琳娜的懷中,她感受到了無比的滿足。
這是她和厄蘭德的女兒,她要把世間最美好的一切都給予這個孩子,如果這個孩子能平安快樂的長大,她即便是永遠被關在這城堡之中又能如何呢?
孩子出生之後,卡特琳娜心中的陰霾一掃而淨,因為一屋子的侍從,她不需要過多的為女兒操勞,但卻仍舊試著親力親為,照看她的點點滴滴,甚至把厄蘭德也忘在了腦後。
這樣的平靜在厄蘭德再次回來後打破了,他抱起了躺在嬰兒床中的女兒,將還在睡夢中的卡特琳娜喚醒。
卡特琳娜很快清醒了過來,她看到厄蘭德滿臉胡茬,衣服上血跡斑斑,惶恐的跳下床,在他身上摸索了起來。
“天啊,你受傷了?發生了什麽。”
“放心吧,不是我的血,聽著卡特琳娜,為了我們的女兒,你一定要仔細聽好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
卡特琳娜的直覺告訴她,一定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她強忍住了湧上鼻腔的淚意,點了點頭。
厄蘭德靠近她的耳邊說道:“地窖深處那個綠色的門後,有一條秘密通道,順著通道一直走,通向的是城外的樹林,我在那已經準備好了馬車和行囊,現在,帶著女兒離開吧,找個地方藏起來,千萬別再回頭!”
厄蘭德說著,吻了懷中的女兒,並與卡特琳娜親吻道別,在她接過女兒後,就馬上被推出了門外。
她順著螺旋形樓梯向下跑著,透過窗外,一群拿著火炬的騎兵吸引了她的注意,那群士氣高漲的騎兵正向城堡的方向趕來,他們穿過架在湖麵上的平拱橋,將守橋的侍衛毫不留情的一刀殺死。
直到這一幕,卡特琳娜才真實的感受到了殺意,她本能的加快了腳步,在進入地窖之前,頭頂傳來了一陣陣慘叫聲,她可以分辨清楚,那是侍從們的聲音,曾經服侍在她左右的侍女,叫得最為慘烈。
那些騎兵和城堡還有些距離,殺死侍從的隻能是厄蘭德,也許他是為了滅口,免得卡特琳娜與女兒的行蹤會被發現。
她沒再停留,進入了地窖,點燃一盞油燈後,打開了厄蘭德所說的那扇綠色的大門,門內的通道相當寬敞,不時有微風從遠處吹來,卡特琳娜將門關上鎖好,順著通道小跑著前行起來。
懷裏的女兒睡得很安詳,似乎外界的一切腥風血雨都與她毫無關係。
等到卡特琳娜從通道內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分鍾以後了,她順著破敗的階梯來到了地麵上,一眼便看到了拴在不遠處的馬車。
她環顧四周,確認沒有危險後,解開了拴在樹上的繩子,馬車上的行囊裏有不少的錢財,足夠她們母女支撐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回到保加利亞了。
卡特琳娜駕著馬車在林子中奔走著,突然,她拉住了奔跑著的馬匹,巨大的慣性讓馬車中熟睡的女兒驚醒了過來,一陣陣啼哭聲傳來,但卡特琳娜卻像沒有聽到一樣。
她死死的盯著遠處的高地,在樹林中光禿禿的一塊,剛好能看到平拱橋上發生的一切,甚至比城堡中的更加清晰,畢竟這隻有幾百英尺的距離。
在明亮的火把照耀下,一群騎兵在橋上圍成了一圈,厄蘭德被捆綁著跪在橋邊,而他身邊站著的,竟然是身穿盔甲的尼爾森。
尼爾森揮舞著長刀,瞬間將厄蘭德的頭顱砍下,厄蘭德的身體和頭一起跌入了橋下的湖中,撲通一聲,剛好掩蓋住了卡特琳娜的哀嚎。
卡特琳娜咬破了自己的舌頭,她沒再停留,驅趕著馬匹繼續向前奔走,並不停的咬著舌頭上的傷口,來掩蓋心中快要決堤的苦痛。
她在丹麥短暫的停留了幾天,值得慶幸的是並沒有遇到任何追緝,風平浪靜的生活持續了一陣,直到厄蘭德因叛/國罪被處決的公告貼滿了大街小巷。
厄蘭德真的有叛/國嗎?卡特琳娜也不知道,她以為自己已經了解了這個男人,現在才發現,不過是想當然了而已。
丹麥的民眾們,倒是相當惋惜於厄蘭德的死亡,在他們眼裏,這是個為了複仇而走火入魔的孩子,有錯的是丹麥王室,不應該把這個充滿傷痛的男孩留在身邊長大,那簡直是讓人在恥辱裏生活。
事實究竟是什麽樣的,卡特琳娜已經不在乎了,她隻想永遠的離開這個地方,保護自己的女兒遠離紛爭。
回到保加利亞,已經是半年以後的事了,為了照顧女兒,卡特琳娜輾轉了許多地方才回到家鄉,身上的最後一點錢也花得一幹二淨。
當她看到那個熟悉的院子,以及院子裏晾曬的床單後,終於放鬆了下來,看來父親他們還沒有離開這裏,此時此刻,連父親的固執都變成了優點。
她敲開了房子的大門,開門的卻是一個侍衛打扮的人,卡特琳娜暗叫糟糕,拉開的長刀明晃晃的亮在眼前,逃跑已經來不及了。
“我們又見麵了,卡特琳娜。”坐在椅子前等待已久的尼爾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