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說曹操,曹操到
“這樣,那晚些時候朕去看看她。”
皇帝一麵說著,一麵去上首坐了。而皇後的神情便有些難看。
這除夕之夜,照著規矩皇帝是要在自己宮中過夜的,可劉貴妃三言兩語,皇帝竟然要過去!
太子在一旁看著母妃的神情,輕咳一聲,又行了禮笑道:“兒臣給母後請安。”
見到太子,皇後的臉色才好了些,又想起這到底是在大殿上,強撐著笑意將他扶起來,等再回到位置上的時候,臉色已然恢複正常了。
施妙魚在人群中看著這一幕,不由得心中感慨,這皇家之人的陰私事兒,怕是比尋常人家更多呢。
隻是這些,到底跟她沒關係。
隻除了顧清池……
她剛想到這裏,就聽得殿外公公再次唱喏:“安陵王到--”
得,說曹操,曹操到。
那公公的聲音像是被人提溜起來的鴨子,聲音仿佛從喉嚨裏擠出來一樣,可這並不妨礙顧清池出現的那一刻,吸引到的眾人目光。
著一襲墨色玄裳,其間以紅色絲線繡出一樹梅花。自疏影橫斜的枝幹向上,到一枝梅花綻開,而那袖口處則是殘紅片片,混合著墨色的袖口,仿佛是入了汙泥的花,零落而下,卻又顯出異樣的美來。
這樣娘氣的一件衣服,若穿在別人的身上定會叫人嘲笑一句不男不女,可穿在顧清池的身上,卻讓人不自主的覺得分外合身。
就好像,他就是那一樹梅花的化身,暗香浮動,淩寒綻放。
雖絕色,卻如高嶺之花,叫人覺得聖潔不敢冒犯。
然而下一刻,這個讓人不敢冒犯的高嶺之花,就突然綻開一抹慵懶的笑意,帶著三分放肆七分隨意道:“皇兄恕罪,臣弟晌午喝了幾杯薄酒,才酒醒,來遲了。”
這樣的肆無忌憚,若是換了別人,少說也要被拖出去責打一頓,偏偏對上了顧清池,康帝的眼中就隻剩下了無奈和寵溺。
甚至於他責問的點都在於:“怎麽又喝酒了,可是誰惹了你不快?告訴朕,朕給你出氣。”
“隻是來了興致,有皇兄在,誰敢招惹臣弟?”
顧清池這話說的理所當然,也讓康帝眼中的笑意更多了幾分,無奈道:“是是是,你最大成了吧?多大的人了,還不成體統,讓滿朝文武都等你一人了。快入座吧。”
“謝皇兄。”
顧清池漫不經心的道了謝,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左手第一個位置,昭示著他身份的高貴。
施妙魚的眸子垂下藏在陰影裏,叫人看不清自己的神情。可隻有她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瞬間的心疼與心慌。
剛剛康帝最後那句話說完時,施妙魚特意留意了在場大臣的神色,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他們眼中的不屑與鄙夷。甚至還有,厭惡和憎恨。
也是,大抵他們都會憎恨的吧,畢竟這樣一個紈絝草包的王爺,卻占據著這個國家最富有的封地和來自皇帝的最大榮寵。
甚至於他們會覺得,一向英明的康帝就是因為太在乎手足之情,才會在對於安陵王的問題上一再的退讓。
然而這些人不會去想,那富饒的封地,顧清池從未被準允踏足過一步,至於皇帝的榮寵……
不過是捧殺罷了,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下掩藏的殺機,誰敢要!
施妙魚想這些的時候,自己都沒有留意,她竟不由自主的看向顧清池。
而顧清池也恰在這時抬起頭,與她的神情對視。
那一刻,他隻覺得胸中最柔軟的一片地方被人戳中。
她的眼中有心疼,有不平,更有那看透徹之後的悲憫。
卻唯獨沒有同情。
恰巧,他從不需要人同情。
那一瞬間,顧清池抬起酒杯,不著痕跡的桌麵上磕了一磕,之後一飲而盡。
有酒漬從他的唇角落下,一路蔓延至他的脖頸處,隨著喉結的滾動,那一點水珠越發的往下滾去。
最終化為了衣服上的一抹潤。
施妙魚原本隻是呆呆的看著他,可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突然覺得先前一切想法都被驅趕殆盡,唯獨剩下了方才顧清池咽酒的情形。
那一刻,施妙魚突然想到了一首詩。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可這位安陵王,不必言笑,隻消一個眼神,便足以讓城牆潰敗,煙消瓦解,再不成軍。
殿內已然響起了鍾鼎禮樂之聲,絲竹管弦混合其中,那樣華美的樂章聲音中,施妙魚的腦子裏卻滿是顧清池。
她想,一定是這殿內的溫度太高,燒的她有些魔怔了。
所以趁著人不注意的時候,施妙魚低聲道了一句:“娘親,我有些內急。”便急匆匆的溜出了大殿,甚至於連林嫣然的囑咐聲都沒有聽到。
待得出了那一方溫暖天地,被淩冽寒風一吹,施妙魚才清醒了幾分,可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盡的冷意。
夜色昏沉,北風如刀割在身上,讓施妙魚頓時打了個哆嗦。再想起自己方才對顧清池的妄念,她頓時便有些靈台清明。
她當真是魔怔了!
這段時日,因著答應了母親所說的親事,雖然沒有過了明路,可施妙魚已經躲著顧清池,再不見他了。雖然她一直告誡自己,這是為了避嫌,可隻有施妙魚自己心中明白,那不是為了避嫌,而是為了避免。
避免再見到他,自己克製不住,讓那愛慕的一顆種子,肆意生長出參天大樹。
可是今夜,顧清池隻一個眼神,便讓她所有的防線土崩瓦解。
這不是魔怔,又是什麽?
念及此,施妙魚更覺得那大殿之內像是有洪水猛獸一般,再也不願回去,隻胡亂的在這夜空下走著。
不想她才走出幾步,就被人攔住了去路,眼前一雙桃花眼灼灼其華:“施小姐,好巧。”
施妙魚猛地頓住腳步,在看到眼前男人時,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道:“不巧,臣女要去茅房,王爺也要同去麽?”
眼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在殿內用男色惑了她的——顧!清!池!
還當真是怕什麽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