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失望
早飯十分,破天荒地喬家四口聚集在一起,對彼此的出現都感到訝異,隻有喬少默不作聲,沉肅的氣息帶來更大壓抑的沉重感。
早餐很清淡,是喬老爺子要求女傭做的,他心裏煩膩的很,就要求女傭阿恬一切從簡,口味清淡,有淡口味的豆漿、牛奶,不加糖的全麥麵包片,以及一些自製的小菜。
小寶病著,他無法開心,近日來,臉色始終陰雲密布,隨時都有可能下一場陣雨,中旺國際的員工都小心翼翼,盡量縮短和他接觸的機會,避免引爆這顆定時炸彈。
“小寶的情況怎麽樣”?他打破了飯桌間沉悶的氣氛,但是,這個話題並沒有撥開這壓頂的烏雲。
喬少星眸低垂,目光四合,臉部的肌肉隨著口齒的咬合不停地抽動,他關閉了耳朵,不想聽到任何人談論這件事情,唯一要做的就是吃食物改善自己的心情。
“醫生說要移植造血幹細胞”,楚希妍看了一眼置身事外的喬少,回答了問話的喬任宗。
“這件事情很難做到嗎”?
“在手術操作上不難,難的是需要找到合適的配型”。
“我吃好了”,喬少眼皮始終不抬一下,即使在講話的時候,眸光散淡冷漠,無視喬任宗和楚希妍不解的眼神,我行我素。
抽紙,擦拭,拉開座椅走向自己的臥室,不管身後喬任宗不悅的聲音。
“是在討論小寶的事情,他怎麽能這般冷淡?沒有一點做父親的樣子。”
“任宗,這兩天他為了小寶的事情也是跑前跑後的,很辛苦,你就不要責備他了”。
“醫治情況如何,他應該給我們說一聲,也讓我們心裏有個數,不做無謂的擔心”。
“好奇怪,昨天,我去醫院,看到菲兒和鍾墨似乎大吵了一架的樣子,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為菲兒她也不說”。
“也許,他們是因為小寶的事情心裏堵,所以會衝對方發火”?
“誰知道呢,兩個人都沒有一點大人的樣子,應該齊心協力想辦法醫治小寶才對,這個時候有什麽好爭吵的”。
“是啊”。
門砰然一聲重重關起,摻雜著壓抑的憤怒的情緒,喬任宗和楚希妍不自覺地被吸引,朝著喬少臥室的方向凝然。
“鍾墨少不更事,作為父母我們隻有多操點心了”,喬任宗憂心忡忡,仍誤認為是喬少在和李菲兒置氣耍孩子脾氣罷了,在父母的眼裏,孩子是永遠長不大的。
“隻有這樣了,等醫生一上班我就去和主治大夫談一談,盡早地在中華血庫裏找到適合小寶的配型造血幹細胞”。
“那你多操心了”,喬任宗感激地拍了拍楚希妍。
“一家人,不要這樣講話”。
主治醫生辦公室,僅有楚希妍和主治大夫兩人相對而坐。
“大夫,我是小寶的奶奶”。
“你好”,主治醫生微笑點了點頭,帶著一貫的謙然,身體散發著消毒水的氣息,這是作為醫生特有的味道。
“小寶的造血幹細胞配型不好找,全國這麽大,而且兩個配型相同的猶如大海撈針,但是,大夫,我求你多辛苦辛苦,給孩子盡快找到合適的配型,這是一點小意思,作為你加班的費用”,楚希妍從隨身攜帶的包裏取出一厚厚的信封,毋庸置疑,信封裏是一遝厚厚的人民幣,代表著物質的誘惑,像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一旦接受就日日受到無形的折磨。
“不,不,這個不能收”,主治大夫婉言謝絕,“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
“不夠?那再給你添點茶水錢”,楚希妍又掏出厚厚一遝,她在用金錢攻破一座堅固的堡壘。
“這個…”看著超出自己月薪的厚厚的金錢,主治醫生遲疑了。
他的一絲猶豫怎麽能夠逃脫楚希妍銳利的眼睛,身在金錢的大染缸中浸泡多年,她早已經百毒不侵,沒有人等抵擋住金錢的誘惑,之所以拒絕是籌碼不夠。
錢對她來說早已經是個數字,她隻需要一次一次地增加自己的數字,再給這赤裸裸的交易穿上美麗的外衣,一切就perfect。
“大夫,我沒有別的意思,小寶太小,他不能承受太多的苦痛,所以,要麻煩你多想想辦法盡早找出合適的配型,給你這些錢,不為別的,就是想麻煩你利用空閑時間多對比一下配型,也是買小寶的命,我們作為家長,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救小寶,你是醫生,隻能求助你了”,楚希妍說得情真意切,句句中肯,字字錐心,令人想推辭都難。
“既然你這樣講,我就暫且收下,請你放心我會盡心盡力醫治孩子”。
出了主治大夫辦公室的門,楚希妍暗暗舒了一口氣,以她的經驗而言,隻要金錢送得出去,那麽喬斯奇的病至少已經好了一半,沒有什麽事金錢辦不了的事情,她的步履變得格外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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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和小寶匹配的造血幹細胞在熱火朝天地進行中,喬任宗不惜動用了一切關係,除了自己的全部職工一個個要進行血液化驗之外,更是動用了多年形成的行政關係,打著給全市小學生進行免費體檢的幌子,核查全市小學生造血幹細胞類型。
漫長的等待是煎熬的。
喬家和李家看著時而流鼻血的孩子,內心都是焦躁不安,孩子還不會講話,不會表達自己的感受,隻能啼哭不止,大人寧願替孩子承擔更多的痛苦,不願讓小天使承擔這樣的不幸。
喬少已經完全不再關注小寶的病情發展,每一次想起小寶,他的心都是痙攣疼痛的,思念小寶和被帶綠帽子的痛苦交織著,矛盾在抽打著他的內心,於是,他將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每天忙碌,不讓自己的大腦有絲毫休息的機會,隻有這樣,他的心才是安穩而平靜的。
“鍾墨太過分了,自己的孩子不管不問”,喬任宗不止一次地大發雷霆。
“菲兒啊,你也說說鍾墨,孩子生病中,他怎麽能一點也不關心呢”?李梓瑤和李天合對此也很不高興,忍不住地埋怨李菲兒。
李菲兒越發沉默,沉默不是沒有言語,是內心有了更多的言語隻說給自己聽,她常常望著光影轉移的窗外,陪著牙牙學語的小寶發呆,小寶的每一次啼哭都會引來她淚水漣漣,怎麽會不心痛,孩子和自己血脈相連,自己在不歸路上漸行漸遠,而這一切連自己都無能為力。
她已經中了愛情的魔咒,在傾倒的愛情多米諾骨牌中,她已經無法掌控這倒塌的局勢,索性,一次倒塌到底,隨了自己的性情,一場酣暢淋漓的愛情複仇。
“對不起,沒有合適的配型”。
“對不起,中華血庫暫時沒有合適的造血幹細胞配型”。
…
不知道是第幾次聽到這樣的聲音,她眼眸著望著主治大夫那種跳動著熱切希望的火苗在慢慢地暗淡,直至和這深秋的天空一樣暗淡無光。
孩子越來越虛弱,隻能靠輸血延續著生命,而一旦停止,她不知道兒子的希望在哪裏,自己的希望在哪裏。
她已經變得焦躁不堪,越發的消瘦,在掩蓋一個真相和孩子的生命之間做選擇,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絕對是一個天大的折磨。
近段時間以來,她常常失眠,空洞的眼眸望著黝黑的天花板直到天亮,作為一個母親,她不能在小寶麵前流淚,她需要以一個榜樣的姿態來麵對小寶,隻能,在深夜飲泣,淚落下來是苦澀的滋味。
“菲兒,你最近有心事”?看著陷入自我情緒的李菲兒,李梓瑤忍不住地詢問自己的女兒,看著日漸消瘦又沉默寡言,似乎變了一個人的李菲兒,李梓瑤猜想一定有什麽事情瞞著他們。
“沒有”,李菲兒黯然回答。
“在媽媽麵前沒有必要要這樣子”,李梓瑤心生不悅。
“真的沒有”,李菲兒突然變得不耐煩,聲音不自覺地變得大了起來。
“吼什麽吼,她是你媽媽,關心你有錯嗎”?一旁的李天合忍不住地責備起了她。
“媽媽,我真的好煩”。
“媽媽知道,但是,媽媽想替你分擔一些,不想讓你背負沉重的枷鎖”。
“媽媽…”她的嗓子有些發哽,一向好強的李菲兒,突然被關心,內心忽地一軟,忍不住地泛起了酸水,她轉過身去,強忍住眼眶裏的淚水,轉了轉又忍了下去。
“要說,鍾墨作為父親,他的造血幹細胞配型應該和小寶的最為接近,偏偏他不管不問,他不配做父親”,李天合的語氣中夾雜著憤怒的情緒,他已經無法忍受喬少這種漠然的態度,站在女兒的立場上,他也要表達自己的情緒。
“就是,這算什麽,出了狀況,他比誰都逃避的快,鍾墨怎麽會是這樣的人?早知道是這樣就不應該將女兒嫁給這樣的”,李梓瑤隨聲附和。
“不要再說了,媽媽”,李菲兒的雙手深深地插入散落的頭發裏,扣緊了發痛的頭部,對於“喬鍾墨”三個字,她的神經已經變得敏感脆弱,一提起這三個字,她的頭部神經就不由自主地跳動著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