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玉山高並兩峰寒(3)
暖閣里一樣擺著小一點的冰雕,依舊是鳳凰的雕飾,發著冰涼的氣息。
我將手掌貼了上去,一陣透徹心扉的涼意升起,我固執地貼在上面,直到感覺手麻木了才拿開,微微的抖著,可是我已經冷靜了下來。
如今首要的,是救出皓月,還有,我努力的不去想它,可是我知道自己很在意,就是儘可能的知道裕王的情況。
惠菊端了時新的瓜果進來,都是已在冰水中浸過的。
我深深地聞了聞那清冽的香氣,拿起一隻蜜瓜在手中把玩著,直到他進來,我才放下。
「臣妾恭迎皇上聖駕。」
我福身行禮,他笑著扶起我,臉上卻有些疲態。
我遞上一枚李子與他,他接過看著那深深的紫色好久又擱下。
我走到他身後為他輕按著太陽穴問道:「皇上可是有什麼煩心的事么?」
他許久沒有說話,只是閉著眼,我一直等,他終於開了口。
「今日早朝上有奏報,西南邊寇最近有些猖獗。朕在發愁派何人去能一舉殲滅不留後患。若在平時自然是讓羲赫去,可是如今他有傷在身。」他搖搖頭,神情憂鬱。
我柔聲說著:「我大羲能征善戰之將眾多,皇上何不從其他將軍中挑選?」
「是啊,能征善戰之將是不少,可是熟悉西南情況的,除了羲赫就只有孟翰之了。」
他的口氣中有無奈:「孟翰之的年紀大了,羲赫的傷又一時好不了。朕想想只有用其他將領,又怕西南險惡之地不熟悉之人不能一次徹底的剿滅乾淨,永除後患。」
我低頭看他,他頭上的赤金簪冠泛著微薄的光。
其實這朝中還有一人也熟悉西南的環境,那就是我的二哥,二哥先前在西南守軍中歷練過一年,可是如今他是守西北的將軍,皇帝恐怕是忘記了。
我本想開口,柳妃今日的話響在耳畔,我一個激靈,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只想在實在想不到其他人選的時候,再調二哥過去。
畢竟二哥手上的兵權不小,立的功也不少,這對我凌家是好事,可是對於心裡想除掉凌家的他來說,可就未必是好事了。
但是國家安危也不能輕視,因此他才兩難。
我為他正了正那赤金簪冠,看著面前那冰雕底部即將滴落的水珠,那光芒映入我的眼睛。
我淡笑著:「皇上,臣妾不懂打仗之事,但是臣妾想古人云『姜還是老的辣』,那麼對付殘存如此久的敵人,就還是要用老將,同時皇上可以派年輕的新將去歷練,只要一切聽從老將的安排即可。」
我的話說完他沒有動,他心裡是擔憂的,擔憂老將和新將無法融合,無法一次徹底的剿滅,可是卻也不願用二哥。
很久他看向我,目光如水:「你的意思,是讓朕用那孟翰之了?為何不提你哥哥呢?他不是熟悉西南么?」
我聞言走到他身前跪下:「皇上,臣妾的兄長已經有了西北守軍的兵權,不宜在增長了。更何況朝廷也需要扶植新的將領以備不時之需。」
他點點頭扶我起來,眼裡已經是笑意滿滿了。
孟翰之就是麗妃的父親,如此我就是把一旦得勝可得的榮耀推到了她頭上,這樣也好,柳妃臨盆后自然就要晉位份成為四妃,那麼只要西南邊犯順利解決,麗妃也能由此得到獎賞,自然也是可以晉位份的。
我要做的就是保持著這後宮的平衡。
第二天,平叛西南的將領確定了,如我所建議的,主將為孟翰之,副將為之前裕王手下一名得力幹將。
一時麗妃的勢頭起了些,麗妃不知從哪裡得知,是我給皇上的建議,還特地的向我道謝。
她是性子直爽愛恨分明之人,似乎要站在我的一方。可是她哪裡知道,我推薦她的父親是有自己的打算。不過在這後宮中,少一個敵對還是好的。
夜晚沈羲遙來了,我正借著燈描著時新的繡花樣子,是早先惠菊從女工坊拿來的。
他站在我身後看了很久,我描完最後一筆抬頭一笑:「臣妾聽說皇上翻了麗妃的牌子,沒有想到皇上會過來。」
他沖我直爽的一笑:「麗妃一會兒會被送去雨露殿,朕想過來看看你。」
我羞澀地笑著,心裡卻沒有了以前聽到時的感覺。他拿過我描的紙看了看,點著頭。
我看見門外張德海探頭探腦的樣子,知道時間差不多了,起身笑道:「皇上,您該過去了呢。」
他脈脈地看著我,放下了手中的紙,走到門邊突然回頭說道:「後日晌午朕要設家宴,朕的長兄魏王從蘇杭歸來了。」
我點點頭:「臣妾會安排好的。」
他又說道:「交給你朕才放心。」臨出門又轉頭看著我。
我報以甜笑,他說道:「羲赫府中沒個人照應,朕便想讓他入宮休養。明日早朝後你隨朕去海晏堂探望他,畢竟,你這個嫂嫂,他還沒有見過。」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瞬間的忡怔后深深的福身下去。
「是,臣妾恭送皇上。」
夜晚的風一下下敲打在雕花窗棱上,我輾轉難眠,錦被光滑冰涼,稍一翻身便滑落到一旁。
一天的心機算計到自己都感到很累了,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自己,從來沒有像如今這樣討厭自己的作為。
可是我知道,我還要繼續下去,如果我想在這深宮中自保,甚至於保護我的家族。
有淚靜靜地滑過面頰,今夜的他重新回到了這皇宮,這個他從小長大的地方,是否會有不同的心境。
想到他,心裡不由一凜,像有人用手輕輕地捏著心房上最柔軟的地方,即使是輕輕的,也感到一陣陣難以忍受的疼痛。
呼吸憋澀起來,感到夜裡涼薄的空氣,我抓過綉枕將臉深深埋進去,四周黑暗下來,我終於睡著了。
惠菊一早便來喚我,服侍我穿上繁複秀麗端莊的衣衫,再一次帶上那些金光耀目的璀璨的珠寶,我只定定地看著鏡中那個我越來越不熟悉的身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扶著惠菊的手走到了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