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心懷百憂復千慮(1)
她輕輕地說著:「和妃的家族是文官,現在自然皇上沒有什麼需要的…」
我一笑將那湯喝了下去,惠菊驚訝地看著我:「娘娘,都涼了。」
我搖著頭說:「不礙事的。」
自己卻有些悲涼,自己竟然要這樣來維繫這平衡。可是,柳妃不能做四妃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啊,自己這樣,是不是繞了個大圈子,還是回到了原點呢?
心裡嘲諷著,搖著頭,惠菊不解地看著我,我擺擺手說:「去取我之前看的那本書來。」
「娘娘,」蕙菊遲疑了下,我看著她目光平和。
「娘娘,那件事,您不再查了么?」
我笑道:「不急,總會再有動作的,再者,等我回去了坤寧宮,自然有辦法。」
惠菊有些擔憂地看了看我,又轉到了我的腰上,我也低了頭。沈羲遙悲傷的目光又浮在腦中,我笑了笑,可是自己也不知道的是溫暖,還是心酸。
不知何時睡了去,恍惚中有人在吻著我,那吻很輕,卻充滿了熾熱。
我睜開眼,他閉著眼,神情專註而深情,我看到了他長長睫毛上有小小的晶亮的東西,瑩潤,卻刺著我的心。
「皇上,」我輕聲喚了一聲,他沒有抬頭,依舊是深情的吻,可是手上卻不再只是支著床。
我向後縮了縮,「皇上。」我再一次叫道。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眼裡是笑,可是那笑我看著害怕。
夜很靜,惠菊早已不知去了哪裡。除去了錦被的空氣讓我感到冰冷,可是他的身上有汗滲了出來,我默默地承受著他的侵佔。
我看著他,睜大了自己的眼睛,他的目光雖然充滿了深情,可是那深情的最底層,卻有什麼是我看不透的。但是我相信,那與深情沒有任何的關聯,就如同火焰最深處的一塊寒冰,融化不了。
醒來時,他已經去上朝了,他起身很輕,更衣洗漱也沒有聲音。我知,他盡量不吵醒我。心中泛起一陣漣漪,看看身上星點的紫斑,紅了臉。
渾身酸疼,惠菊端了一盞紅珊瑚鑲銀碗進來,這碗我見過,在我每次侍寢后都會用到。
她的表情怪怪的,我看著她,又看了一眼那碗。
惠菊輕聲地說道:「娘娘,皇上吩咐一定要您喝了。
我看著那葯汁皺起了眉,到底是什麼,抬頭正想跟惠菊說將它倒掉,可是還是沒有說出口,這是他的意思,我便從了吧。於是端起那碗,一閉眼就喝了下去。
我想,這應該是防止受孕的葯吧,他該是不願我有孩子的,畢竟外戚強大。這樣也好,我心中對自己道,將碗交給惠菊,她的表情依舊是怪怪的。
我很好奇,「怎麼了?」
惠菊想了想笑道:「沒什麼的娘娘。」
可是她的笑不自然,我盯著她,她將目光別開去。
我加重了目光中的威嚴:「到底怎麼了?說。」
惠菊端著盤子的手緊了緊,「娘娘,聽皇上身邊的太監說,昨夜裡柳妃娘娘被降為貴人了。」
說完看著我,我卻只是很平和地說道:「還好,沒有賜死,她該感激了。」
惠菊詫異地看著我,我站起身,沒有解釋,只是對她說:「皇上沒有禁止我外出吧。替我更衣。」
掖廷是後宮中級別較低的妃嬪住的地方,柳妃,不,如今的柳貴人此時就住在這裡的清月堂中,位置是掖廷的一個偏僻處,外面是修竹,卻有些荒蕪。
當我到這裡的時候,太陽才剛剛升起,但是那緋紅而溫暖的光卻灑滿了大地。
掖廷里的女子都剛剛起身,因此那長廊上都是侍女的身影。這些人幾乎沒有見過我,我也只是穿著最簡單的衣衫,僅帶了惠菊,其他的侍從全部在掖廷外守候。
清月堂里住著三個女子,柳妃在最盡頭的房間,我讓惠菊將其他幾個女子以一些理由請了出去,自己走進了那與昭陽宮相比簡陋許多的屋子中。
這間屋子裡多用竹器做裝飾,看起來很自然,少了後宮的富麗。不過在我看來,卻是個修身的好地方。
惠菊為我掀開一層青綠的門帘,柳妃就坐在裡面的梳妝台前,她只是坐在那裡,那麼安靜,看起來完全沒有之前一個寵妃的驕橫和跋扈,此時,她看起來只是一個溫柔清秀的女子,可是眼神卻失去了光澤。
「柳貴人。」我用最平和的聲音喚道。
柳妃回過頭來,眼睛精光一輪卻又迅速的暗淡下去。
我嘆了口氣走到了她身邊,她並沒有看我,只是看著自己手中的一張摺扇。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把極簡單的扇子,雪白的,上面有一首詩。
「結根挺涯涘,垂影覆清淺。睡臉寒未開,懶腰晴更軟。搖空條已重,拂水帶方展。似醉煙景凝,如愁月露泫。絲長魚誤恐,枝弱禽驚踐。長別幾多情,含春任攀搴。」
那字是我熟悉的,在那雪白的紙扇上,他的字通篇連貫,一氣呵成,疏密得體,輕重適宜,蒼勁有力。
這詩也做得極好,我看著柳妃痴痴的看著它的神情,心裡莫名的難過起來。
我想伸手將那紙扇拿到手上,柳妃一個轉身將那扇子護在胸前,那麼小心。
她的眼睛里有淚,一滴滴地淌下,我看了一眼在我身邊的惠菊,輕聲道:「惠菊,你先下去在門外候著吧。」
惠菊小心且害怕地看了一旁的柳妃一眼,「娘娘,」她擔憂道:「娘娘,您一個人在這裡,可以么?」
我點了點頭不再看她,惠菊腳下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走了出去。
在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柳妃回過頭來,她看見坐在一邊的我,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笑。
她的嘴角越揚越高,最終卻彎折了下來,我看盡了她眼中的悲傷和她抽動的嘴角,突然她又抬起頭,一步衝到我的身前,拉我起來又推搡著我。
「你走,你來做什麼?你現在滿意了吧。你滿意了吧。」
她終於大叫出聲,外面的惠菊推門一個箭步進來,我一回頭喝道:「誰讓你進來的?下去。」
柳妃兇惡地看著我,「這下,我成了這個模樣,你可以滿意了吧。」
她仰天長笑起來,那笑讓我心裡發凜,一陣的寒戰。
「我想,你誤會了。」我慢慢地說著,自己的聲音平和,只是想讓她也平靜下來。
我用鎮靜的目光看著她,那目光中也帶著溫和,柳妃漸漸止住了那悲涼的笑,安靜下來。
我點頭示意她坐在我的身邊,柳妃腳步動了動,卻沒有邁出,我一笑說道:「怎麼,你怕什麼?」
說完也不看她,只是四下打量著她住的這個房間中的擺設。
牆邊的竹藤架上是一些瓷器,但是看得出不是什麼特別珍貴之物。窗邊有一隻白色的瓷瓶,裡面插著幾根柳條,葉子是深綠的,已經失去了春天那碧綠嬌嫩的生機。這間屋子的採光並不是很好,太陽已經高升起來,可是這裡依舊還是有些暗淡,最裡面一層紗簾里是柳妃的睡榻,我只能隱約的看見一床素雅的被面,是柳葉的圖案。
心中有些感慨,即使是已經被貶為了貴人,即使是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中,可是他給她的細小的東西,依舊是貼著她的名字,或者說,是他心裡認為她會喜歡的吧。
「皇後娘娘有什麼指教就請說吧。」
我聞聲轉過自己的臉,柳妃依舊是站在我的面前,她的情緒已經平緩下來,口氣十分的冷淡,卻也不卑不亢。
此時的她,少了那寵妃的傲慢自大,倒也有幾分令人欣賞之處的。
我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站起身,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在這屋中轉著。
牆角處是一張桃木的桌子,可是上面的紅漆卻有些斑駁了,我看到那裡散著一些紙片就徑直走了過去,那上面全是詩,字體柔婉卻不失力道,不過少了分大氣,想必就是柳妃寫下的了。
我隨手拿起一張,看了看還是站在原地看著我的柳妃。
她沒有動,眼睛失去了光澤,似在想著什麼。
我低頭,那素蒿的紙上寫著「月皎風泠泠,長門次掖廷。」上面依稀可見有水打下的痕迹。
再拿起一張,「真成薄命久尋思,夢見君王覺后疑。火照西宮知夜飲,分明梭道奉恩時。」
我又看了看那桌上其他的紙片,都是同樣娟秀的字跡,寫著宮怨。
柳妃還是站在那裡,目光中有點點金光,我看著一滴淚順著她消瘦的面頰滑下,在下巴處晶瑩的晃動了許久,終於滴落下來,我心裡有些難過。
我笑著看著她,友好地說:「這詩真好,不愧是大羲第一的才女。」
柳妃的眉頭動了動抬頭看我,語氣是平靜的,但也是悲涼的:「你,在嘲笑我么?
我低頭一笑,拿起那第一張紙輕輕念道:「月皎風泠泠,長門次掖廷。」
停了停看了看周圍,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柳妃的身上,「你可想過,為何你會落得今日這般田地?」
柳妃輕「哼」了一聲,「如果不是你指使,我怎麼會被皇上貶為貴人?」
她的目光又冰冷起來,我嘆了口氣看著她,目光中是無奈。
我坐了下去,輕聲道:「本宮還不至於拿自己的性命去讓你蒙冤。更何況……」
我停了停,目光犀利地看著她的臉說道:「更何況你是否想過,我何必與你爭呢?如今我是皇后,皇上對我的寵愛是這後宮中最多的,我何必與你一個妃子去爭?」
自己笑起來:「如果你生了個皇子也許我還有必要,可是你偏偏生了個公主。」
柳妃的臉變得很難看:「沒有你,我生什麼皇上都不會這樣對我的。」
我搖了搖頭不再看她,也不想辯解什麼。只是看著那桌上的素蒿,半晌才對她說道:「本宮今日來,只是想知道,那晚你去了側殿之後,可還遇到了什麼人么?」
柳妃不解地看著我,我的臉色一定很憂愁,充滿了晦暗。
柳妃一時愣了一下,可是還是沒有要說的意思。
我又站起身,緊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柳如絮,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救你自己了。」
柳妃忽閃著她的眼睛,我繼續說道:「如果你想不起來,於我,沒有什麼,可是你,早晚會因為行刺皇后被殺的,這是大逆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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