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覽盡經年恩仇事(下)(2)
那陣風也是適時的吹來,撩起了我的秀髮,輕輕地拂在他的臉上。
他一笑,如同撕破風雨濃雲的陽光,他在我的耳邊低語著,呼出的氣息使我感到一陣酥麻。
「我想你。」
我的心就在這樣的氛圍下,陷落了。
沈羲遙看著我,依舊是環著我,好像他一鬆手我就會消失一般,他的力度是那麼的小心,帶著隱忍的用力,我甚至可以感到他微微的顫動。
「皇上,您不怨臣妾了?」我抬起頭,在他深邃的眼睛里尋找自己的身影。
他眨了眨眼睛笑了笑:「那你,不恨朕了?」
我一愣,心裡似乎打翻了什麼,有些蟄,有些疼,還有些酸。這就是我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不願去面對的問題,我到底是愛上了他,還是恨他。
「皇上,臣妾……」我遲疑著不知如何去講,終還是搖了搖頭。
「我們都忘記,好嗎?」沈羲遙看著我明晦不定的臉說道:「忘記它們,你忘記心中的恨,朕也忘記那晚。」
他說完低了頭,用很小的聲音說道:「朕,那時沒有想到,是來不及了。」
我的胸口彷彿被巨石撞擊了一般,那是從最底處發出的疼。他這樣講,是不是就等於承認了,他害死我父親的事實。我的情緒受到了巨大的波動,眼淚不由就落了下來,我不知在他承認的情況下該怎麼去面對,可是,內心最底處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我的耳邊迴旋。
「忘記吧,忘記吧……」
我咬了咬牙,迎上沈羲遙帶著希冀的眼神,點了點頭。
他笑了,我也笑了。
我們並肩坐在湖邊,看著西沉的夕陽在湖面上灑下最後絢麗卻柔和的光芒,看遠處的紫碧山房蒼翠挺拔的剪影,看天上飛過的群鳥,帶著歸巢的喜悅,看湖中倒映出的兩個幸福的人的身影,相偎相依。
天地間都靜謐下來,只有風,輕柔地吹著,只有鳥,清脆地叫著,還有兩顆心,砰砰的跳著。我們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偶爾不約而同的注視一下對方的眼睛,找到彼此的身影,也看到了彼此的心。
夕陽即將落下去的時候,沈羲遙站起身,向我伸出手,看了看四周說道:「起風了,該回去了。」
我點點頭,早已過了御醫說的一個時辰,是該回去了。
我向他遞過手去,兩隻手就要在橙黃的餘暉中相交的時候,張德海匆匆地跑來:「皇上,西南急報!」
沈羲遙一震迅速的回過頭去,手也隨之落下。
我看著自己孤單的伸在半空的手,突然覺得,原來看似一點點的距離,是那麼遙遠。
自己站起身來,張德海已到沈羲遙的身邊:「皇上,兵部急報,是西南戰事的。」
我看著沈羲遙的臉,他的臉上有不安和焦慮,還有壓制的恐懼,卻也是帶著希望。他的眉頭顰起,彷彿被吹皺的一江池水,唇抿著,眼睛里的光已經不復先前明亮。
「速召各大臣即刻去御書房議事。」他向張德海丟下一句話,抬腳就要走。
卻回了身看著我,臉上的神情迅速間變得柔和:「你快回去,朕處理完了就來。」
我點了點頭,看著他消失在花影綽綽后的身影,不知為何,就在那月青色福壽祥雲袍角在我的視線里一閃不見后,心裡突然湧起一陣不安的感覺,彷彿,我再看不到這身影了。
這份不安從腳底逐漸的蔓延至全身,心如同秋風中飄零的葉子,茫然無依,心緒凄迷。
身後突然響起了腳步聲,很輕,帶著些許的遲疑,我回頭看去,是玲瓏的乳母抱著她。
「皇後娘娘,小公主,奴婢要帶回去了。」她恭謙得說著向我彎下身去,懷裡是熟睡著的玲瓏。
我攏了攏頭髮,依依不捨地看了玲瓏一眼,才絮絮道:「公主大病初癒,身子還弱。已經秋天了,天漸漸涼起來,你們一定要小心伺候著。」
那乳母點著頭,眼神卻有飄忽。
我一時有些疑惑,就見她抬了頭,是一張清秀的面容,朝我一笑,那笑很溫柔和謙卑。
她笑著,將玲瓏抱向我:「奴婢知道娘娘很喜歡小公主,娘娘有身子,以後可是不能抱了。娘娘若是捨不得,就再抱抱吧。」
她的眼神滿是真摯,卻又有一絲閃躲。
我一時沒有多想,玲瓏也恰巧醒過來,哭出聲來。我心裡一軟就接了過來,輕輕地搖著哄著,玲瓏依舊是大哭不止,伸出手一下子就抓住了我鬢間垂下的頭髮。
一陣疼痛襲上,那乳母慌忙走上前來要接過我手上的玲瓏,我輕輕搖了搖頭:「不礙事。」
乳母笑著說道:「小公主近來是很喜歡抓東西。昨日里卻看著柳妃娘娘宮裡的錦鯉笑開了懷呢。」
我朝她笑笑,又看了看一邊的碧波,有錦鯉隱隱在水下。於是抱了玲瓏坐在了湖邊一塊石頭上。之前沈羲遙就輕摟著我坐在這裡,此時,風已將他的溫度帶走了,剩下冰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