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浩海連天平戎策
八月末,台州軍在望洋口近海擊敗倭軍,摧毀敵軍戰船二十八艘,殲敵五千餘人,收複南海。
戰告捷後,大羽水軍略作休整,丁末子夜時,在當地幾名老漁人的引領下,百艘戰船精兵四萬奇襲鼓浪島,直搗賊寇高山老巢,生擒高山。
三日後,複以誘敵之策將另一支流寇勢力引致近海,盡殲之。四王爺夜離下令將高山等三十餘名通倭賊寇斬示眾,以敵血奉聽濤台,祭奠張慶等忠烈將士。
台州民眾對高山等人恨之入骨,人人額手稱慶。高山雖死,民憤仍難平息,屍體最終被百姓千刀萬剮,拋入大海喂魚。
九月初,倭寇再襲聽濤台,大羽水軍迎麵出擊,重創倭寇,斬敵近萬,軍民士氣大漲。
四王爺夜離揮軍乘勝追擊,在騎兵的配合下,六萬精兵圍困被倭寇侵占的道同郡,雙方血戰兩站之後,倭寇不敵,棄城而逃。
此後,大羽軍隊在台州九戰九捷,痛殲入寇台州之敵,並分路出擊,連續奪回數處倭寇盤踞的郡城,倭寇被迫退回海上。
然而戰事卻並未到此結束,青帝再次對南海增兵十萬,糧草補給源源不斷自林州,禹州運往台州。
南海駐地,夜離正坐在軍帳之中,皺著眉頭看著麵前的軍機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突然侍從恭敬的走了進來,“將軍,有人說是要見您。”
夜離抬起頭,有些詫異,“要見我?誰?”
“屬下不知,那人隻說,您若要想……要想娶親,就見他一麵。”侍從臉上露出了有些怪異的神色。
夜離倏的一笑,“快快請他進來。”
侍從見夜離神色轉變,連忙走了出去將那人請了進來。
“兩個月來,還好嗎?”聲音低沉,卻掩不住笑意。
“不知是宮主前來,有失遠迎啊。”夜離也不回答問話,笑著向麵前一身黑子的玄冥走去,“鬆州的事情都辦好了?看你眼帶笑意的樣子,應該萬無一失了吧。”
“濮陽侯已經答應,全力支持凰女,歸順四王爺夜離。”玄冥看著夜離,定聲說道,“若連這點事都辦不好,該如何與你們並肩作戰。”
“好兄弟。”夜離伸手拍了拍玄冥的肩膀,“這一生,能夠認識你這般的兄弟,死也無憾了。”夜離一笑,“今日晚上,夜襲裕華台。”
“那我便陪你,看你親手將這南海徹底收複。”玄冥看著桌上的軍機圖,笑意泠然。
月色正濃。海風吹過,將所有的情絲遠帶天際。
裕華台居台州與禹州之間,地勢多為丘陵低嶺,距離南海倒是不太近,倭寇選擇此地,也是因為大羽的水軍極其厲害,不得已而為之。
南海駐地,夜離騎著馬在三軍之前,一聲號角,眾人出動。
萬餘人的羽林軍精騎穿越南海低嶺出現在一帶開闊的平川,馬不停蹄急速行軍,遙遙看去像是一刃長驅直入的劍鋒,在已經半黃的低矮山野間破出一道黑色銳利,將大地長長劃開。
當先兩騎一人著玄鐵戰甲,一人著黑色衣衫,率先奔馳於眾騎之前,十數名近衛落在身後,分做兩隊如同鷹翼般展護左右,激起塵土飛揚。奔上一道低丘,眾人收勒馬韁,停下略事休息。
夜離騎著馬在丘陵前兜了一圈,停在玄冥馬旁。夜離在馬上縱目看察四野,見前後盡是連綿不絕的平原,不禁說道:“裕華台這地勢無險可守,不想他們這幫倭寇竟然選此地。”
“慌不擇路,也難怪,這兩個月來你如此的強追猛打,對他們來說,可真是重創呢。”玄冥遙望平川,眼中隱有一絲深思的痕跡。
夜離道:“所以更要乘勝追擊,絕不能讓他們有喘息的餘地。”
“那是自然。”玄冥神色沉定:“今日,便是他們的死期。”說話間目光自遠處收回,看著夜離,“整頓好了,走吧。”
此時忽見前方輕塵飛揚,有先鋒兵飛騎來報:“殿下,前方探報,我軍先鋒已經與倭寇相遇,現下雙方短兵相接,正在交戰!”“所在何處?”
“城西二十裏嶽河。”
“地圖。”
身後侍衛立刻將四境軍機圖就地展開,夜離翻身下馬略一察看,問道:“我方何人領兵?”
“副衛威海率兵。”
“兵力如何?”
“各在五到七千之間。”
“傳令下去,即刻啟程。”夜離翻身上馬,看向玄冥點點頭。
深夜裏刀劍生寒,悄無聲息地散發著大戰之前濃烈的殺氣。嶽河處,刀劍嘶鳴,兩方交戰正激烈。
夜離冷眼一看,雙腿登緊,徑直衝向戰場。
手中銀槍閃動,幾如白蛟騰空,槍影映月,斜挑劈掃,敵軍一旦遭逢,每每慘叫跌退,鮮血濺上月光彌漫出狂肆殺氣,擋者披靡。
玄冥看著戰況,眼前銀光似練,迸然奪目,夜離一杆銀槍如若神跡縱橫敵眾之間,銳風淩厲,俊麵鋒棱英氣攝人,即便此時,他唇邊仍帶一抹懶散冷笑。敵人血濺三尺,他視若無睹,從容消受。深夜驚碎,血泥飛濺。
玄冥雙眉微挑,自手中飛出數根銀針,皆飛向敵軍之中。隨後,雙袖飛出兩條銀鏈,銀鏈所到之處,鮮血飛濺。
九月癸未夜,月冷嶽河。
羽林軍鐵騎如長刃破雪,迅疾拒敵,直插裕華台。倭寇立足未穩忽逢阻擊,被當中斷為兩截散兵,過河兵卒猝不及防,在羽林軍迅猛攻勢之下潰不成軍,高崖險灘橫屍遍布。
四王爺夜離點平業將軍馬鹿率精兵三千為先鋒,同原駐守嶽河、風崖兩部防軍反客為主,急行出擊,直搗倭寇主營。
倭寇大營空虛,倉促點兵迎戰,廝殺慘烈。
夜離夜襲倭寇,令對方匆忙回防,羽林軍借勢銜尾追殺,一路勢如破竹,血洗長河。
主營倭寇深陷重圍,拚死頑抗。
清明破曉,倭寇損失慘重,敵軍見大勢已去,棄營北退。
馬鹿乘勝追擊,截殺窮寇,終於台州荒郊一舉殲敵。
至此南海倭寇全軍覆沒,幾無生還。南海戰報八百裏加急傳入皇都,滿朝上下皆舉目慶歡。青帝喜極,著晉封四王爺夜離為宗親王,九幽宮宮主玄冥晉九幽王,享侯爵俸祿。
已是黃昏,夏寂言自宮中出來便策馬飛馳,很快回到了侯府。匆忙的走向寧然堂,走到門前突然一停,推門的手半空中頓了頓,眼中笑意微綻,方將房門推開。剛剛邁入門檻,立刻有雙柔若無骨的手蒙上了他的眼睛,身邊那熟悉的淡香若有若無,衣衫悉窣,不是穆流汐又會是誰?
“寂言!猜猜麵前是什麽?”夏寂言身形高挺,穆流汐勉強翹腳才能從身後捂著他的眼睛,清聲笑道。
夏寂言嘴角揚起個愉悅的弧度,微微側頭:“很香!有酒……”
”還有呢?”
“這味道極是熟悉。”
“是什麽?”
“蔥薑爆蟹。”
“還有。”
“雞茸金絲筍?”
“還有?”
“猜不到了!”夏寂言失笑。
穆流汐笑著引他去案前,一下子放開手,夏寂言避了一下突然入目的光線,眼前冰盞玉壺伴著幾道精致菜肴,賞心悅目,香氣撲鼻。穆流汐俏盈盈環著他的腰,秀發長垂,自身後探身出來:“看是不是都是你愛吃的?”
夏寂言眼眸含笑,反手將他攬過來,雞茸金絲筍、蔥薑爆蟹、荔枝肉、素八珍、班指幹貝,油悶鮮蘑、六道菜肴盛在一色的水紋冰色透花淺碟中,佐了幾樣素淡開胃小菜並一品膳湯,色香味俱全。“觀之不錯,卻不知道味道怎樣。不知娘子手藝如何”他笑道。
“嚐嚐不就知道了?飯菜還用來看嗎?”穆流汐挑挑眉看著夏寂言。
夏寂言看著穆流汐,道:“這些事自有人伺候,何必你親自去做?”
穆流汐抬眸看他,目光清亮,柔聲說道:“別人做的不一樣,我就是想親手做來你嚐,隻做給你一個人。以後隻要你不嫌難吃,我便常常給你做。”
夏寂言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侯府中山珍海味無數,此時都不如眼前簡單幾道菜肴,他伸手取過象牙筷:“那讓我先試試看你的手藝。”
穆流汐目不轉睛地看他臉上表情,見他嚐了一塊竹筍,故意不語,便催促道:“好不好吃?”夏寂言露出一點兒悠遠的神情,道:“讓我想起兒時的日子了。”
穆流汐雀躍道:“那便是不難吃了?”
夏寂言笑道:“我的汐兒是最聰明的女子,做出來的菜哪裏會難吃?”
穆流汐知道自己的手藝隻是馬馬虎虎,不過仍舊十分開心,執壺將酒替他斟滿,說道:“這酒今天你得好好喝,這可是四哥特地給你差人從台州快馬送來的‘冰雨’酒。四哥還帶信來,說自小至今未得逞的心願便是看你一醉,隻因戰事無奈不能前來,要我借著好酒怎麽也把你灌醉看看。”
盞中瓊漿如玉,微帶著帶點兒冰藍顏色,酒香清冽,似是擷了山間靈氣水中精魂,飄逸悠遠透徹清明,未飲已入肺腑。夏寂言執杯笑道:“不見你這樣的,要將人灌醉還先說出來。”穆流汐淺笑嫵媚,嫣然說道:“反正我酒量又敵不過你,隻好說出來,看你是不是自覺了。你不是說自己酒量不大嗎,怎麽就不見醉過?”
夏寂言挑挑眉梢:“飲酒過,傷身亂性,昏聵者為之。”
“人生得意,縱酒一醉也不為過。”穆流汐反駁道:“總是醒而不醉,豈不無趣?”
夏寂言將盞中酒香深嗅,揚眉暢笑,一飲而盡:“你怎知我沒醉過?”
“咦?”穆流汐頓時好奇心起,“四哥都沒見過?快說什麽時候,我好告訴他。”
夏寂言把玩手中冰玉盞,目光一動,極專注的看她,那眸中深邃處清光幽燦,靜靜無聲卻鋪天蓋地,“我自娶了汐兒那日便早已醉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來。”他淡淡笑著,不無感慨地說道,又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