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人生無處不青山
燭火搖曳,穆流汐正坐在桌前細細研讀一本醫書,隨軍前來的醫者站在一旁靜立,穆流汐皺了皺眉,為旁邊的醫者解答剛才所問的關於外傷醫治的問題。
夏寂言商討完作戰計劃,便回了房,一推開門便看見穆流汐閑閑而坐,白袍舒散身後,發絲輕挽,束帶淡垂,周身似籠罩著清雋的書卷氣,平和而柔靜。她時而伸手為醫侍指出一些穴位脈絡,玉色指尖如蘭,纖白透明,似是比語言神態更能表現出她的從容和安然。
似是感覺到了夏寂言溫柔的目光,穆流汐放下手中的醫書,抬起頭望向他,淺淡的笑了。一旁醫士看見夏寂言,恭敬一拜,便走了出去。
“回來了?”最簡單的問候,卻讓夏寂言綻放出了最亮的笑容。
“回來了。”
“你放心,我已經差人將藥給吳守將送去了。”穆流汐起身倒了杯茶水,夏寂言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前,接過水一飲而下。
“我知道我的汐兒定會將事情辦好。”夏寂言輕輕撫摸著穆流汐的臉頰,柔聲說道。
“今天倒真的沒有想到,布那末竟然會這樣就退兵了。”穆流汐皺起了眉頭,夏寂言輕輕地又給她舒展了開。
“布那末這人奸詐無比,誰知道他又會出什麽花花的計策,不過無論如何,我都要打敗他。”夏寂言唇邊綻出一抹自信的笑意。
天幕入夜,冷月半上東山。
屋外寒光清照,鐵馬冰劍,關山萬裏,浸著蒼遠而豪邁的深涼。屋內飄著淡淡地檀香,青雲出岫,絲縷淡霧在略顯空曠的屋中盤旋,悄然沉散。
這幽長的夜色如同漫漫歲月,流淌於春秋冬夏,夏寂言已經記不清曾經有多少次一人在軍中,此時屋中安然的暖意讓他覺得這分明就是自己的家。家的感覺。
穆流汐看著突然安靜的夏寂言,秀眉淡挑,目光中是清淡的神情,“若是睡不著,不如出去賞月,雪後的月亮最是好看了。”
夏寂言看看穆流汐,點點頭,“也好,你多穿些。”
兩人並肩走出屋去,正看見程一塵在院中踱步,便走了過去。程一塵見是他們,停下了腳步,“怎麽,兩位是否也睡不著來這院中賞月了?”
穆流汐笑了,說道:“程將軍當真神人,連這都知道,真是讓我佩服。”
程一塵聞言大笑,“公主就不要再取笑我了吧。”
夏寂言在一旁看著兩人,嘴角上揚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難得有此心情,今日剛剛觸到了西玄的一角,日後,定會是惡戰啊。”
程一塵聳聳肩,“惡戰又何妨,我隻是想拚了命的去消滅他們,若是在此期間不小心犧牲,那也死而無憾,若是僥幸凱旋,也沒有什麽值得炫耀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你們說呢?”
夏寂言點點頭,“是啊,生死有命。不知如今的皇都是什麽樣子了。”
“你想的可真多,我們不過才自皇都出來四五天而已,就算他夜北再厲害,也不會在五天之中弄出點什麽事情吧。”穆流汐看著夏寂言道。
“夜深風寒,我說公主大帥啊,你們還是回房吧,一塵也準備回去了。”程一塵看了看天空的月亮說道。
“恩,好,一塵你好好休息吧。”夏寂言點點頭,程一塵向兩人擺了擺手便回去了房中。
風過,雲動。
深遠的宮門已經緊閉,承平宮中一片燈火。此時,夜北正看著手中的密報發呆。涼嬪娘娘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兒子,眼中滿是讚許。
“娘娘,七王爺,不知西玄……?”莫語精光四射的眼中是濃濃的期待。
“布那末說,四位名冠天下的將軍去與他一決高下,他竟然都不知道。莫先生,難道你沒有告訴他?”夜北冷冷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七王爺恐怕不知道,布那末這人,心胸狹窄,城府極深,若是我們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難免他會有二心,如今主動權在我們手上,他被牽製,就算不願意,也終究要受製於我們,若是將所有都告訴他,他掌握了主動權,那麽難保他不會辦出其他的事情。”莫語平靜地說道。
聽了莫語的話,涼嬪娘娘點了點頭,“北兒,莫先生所言極是,西玄那邊的溝通你就交給莫先生,你要做的,是對付宮中的人。”
夜北點了點頭,看向莫語:“一切,還要有勞先生了。”能屈能伸,一向是夜北的長處。
莫語見夜北如此,笑著說道:“七王爺放心,老夫定會全力以赴,幫助七王爺謀得大事。”
“多謝莫先生了,以後布那末那邊,還要請先生多多費心。”涼嬪娘娘笑顏如花,隨手拿了幾錠準備好的黃金錠子遞給了莫語。
莫語含笑著將金錠收下,在北風中走出了承平宮的宮門。此刻,承平宮房簷之上,一個男子笑的天花亂墜。看見莫語走了,他也飛身向皇宮深處走去。
夜,寧靜到無法再寧靜,煬城的乾坤山之上,兩個男人正看著天空的星辰發呆。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突然銷聲匿跡了很久的穆若初與蘇陳楚。
“帝星微動,紫微星光芒竟然減弱,北鬥星閃爍不定,陳楚,看來近期天下可能又不太平了啊。”穆若初渾厚的聲音傳入蘇陳楚的耳朵裏。
“老穆啊,流汐那丫頭辦事應該是不錯的,你仔細看看,如今木星逆行軌道,怕是宮中有變,禍端將至啊。”蘇陳楚點點頭說道。
“前太子已死,宮中還會有誰?”穆若初皺了皺眉頭,“皇上長子寧王不幹涉政事,專修史書,二王爺展王隻喜歡琴棋書畫,更不會在朝政之上關心,三王早逝,六王一直在南陽專心禮佛,至於那七王爺,聽說癡傻無比,除非是當今太子與五王爺皓王相爭,但是這兩人乃是雙生兄弟,又怎會呢?”
“老穆,有些時候表麵上所看到的,與我們所知道的並不相同。七王爺夜北,從來沒有癡傻過,長孫高勝當年居然沒有告訴你。”蘇陳楚亦是皺起了眉頭。
“當年我回來之時,長孫高勝就已經魂歸西天了,隻留下一個小孫子長孫清逸。你讓他告訴我什麽。”穆若初有些不滿的說道,“不過,那癡傻王爺竟然從未癡傻過,這倒當真出乎意料了。莫非,這禍端會是由他開始?”
“白白說你聰明,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如此簡單的問題你竟然剛剛才想到,還當真是老了。”蘇陳楚打趣著說道。
“宮中的禍端我們是無力去幫了,希望太子和皓王能夠應對,陳楚,明日我們便要去往清平城了,也許會見到多年未見的那人了。”穆若初說完長歎一聲,也不知他所說的人究竟是哪一個。
“總要麵對的,他既然選擇了西玄,我們與他,也就不再有同門師兄弟之情誼了。”蘇陳楚像是想到了最痛恨的人,惡狠狠的說道。
穆若初見蘇陳楚如此,“陳楚,下山吧,明日一早我們就起程。”
蘇陳楚的臉色稍微改善了一下,點點頭,兩人飄然的向山下走去。
這一夜似是過的極其緩慢,蔚然殿中,夜皓定定的看著麵前的夜離,覺得有些恍惚,“哥,這都月上柳梢頭了,您這還不回去啊?”
夜離聽見夜皓的話,抬起了頭,“你知道我為何而來,還故意掉我胃口,夜皓,你給我記住,你不說我便不走。”
“嘿,我說哥,你這招是跟流汐學到的吧,如此的無賴,哪有一點太子的樣子。”看著這樣的夜離,夜皓搖搖頭。
“你不要管我有沒有太子的樣子,也不要管我是不是跟流汐學的,你便說說,今日在承平宮,你看到了聽到了什麽。”夜離壓根不理會夜皓的轉移話題。
“明日再說不也一樣嗎?哪有你這樣的人。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夜皓聳聳肩,“若是要緊的事情,我早就說了。”
“皓兒,如今一件極小的事都可能成為我們抓住夜北把柄的契機,快說!”夜離皺起了眉頭。
夜皓見夜離皺起了眉頭,也不好再繼續鬧下去了,喝了口茶,緩緩說道,“哥,那個曾經幫助夜軒的男人,現在就住在夜北的行宮之中,我讓手下的調查後知道,那人叫莫語,應該算是個軍師級別的人物,最重要的一點,哥,西玄攻打我們大羽,不是沒有原因的,估計你也想不到,這原因,就是夜北,夜北現在已經與西玄聯手,不過聽他們的談話來看,他們與西玄又好似並未真正的聯手。”
夜離點點頭,“我們要立刻通知寂言他們,皓兒,這一次,有的好玩了。”
夜皓挑挑眉,“那是當然。”
月亮漸漸的落下了,這個看似漫長難熬的夜晚終於過去,東方漸漸泛起了魚肚白。沉睡了一夜的人們開始醒來,這個世界又開始了新的一天,開始了新的喧囂。
而對於未來,會有什麽事情發生,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