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沙盤計劃
兩隻蠢狗隔著由諾斯羅普.格魯門公司承建的軍事外牆向外麵狂吠。
灰夜鶯的鳴叫從很遠的林子裏傳來。
厚重的金屬大門在何港走出院子後的32秒內已經死死鎖上。
聲音很嘈雜。
但至少暫時不用擔心安娜外婆不是嗎？
狼群嗚咽著。
眼看又要爆發一場大戰。
但沒有。
濃鬱的黑色自何港的眸子裏湧出，像撒旦從世界之淵抬起的眼眸，黑色彌漫的霧氣炸裂著刺穿岩漿的紅光。
他不是撒旦。
他是上帝。
身體仿佛無法抑製地向上，除了“飄飄欲仙”這樣的接近的詞匯來描述此時的感官以外，實際上何港很難感覺到“我又變強了”這樣概念性的東西。
颯——
有虛無縹緲的東西伴隨著濃鬱的黑色從何港的身體中升騰出去，他不知道那是什麽。
但很快，他就發現了。
兩個視角。
人類視角和上帝視角。
就像在玩一款生存類沙盒遊戲，你可以在第一人稱視覺和第三人稱視覺之間任意調整。
現在，何港是第三人稱視角。
這種感覺很奇妙，無法用語言和文字來形容。
他俯瞰這片處在紅楓樹林中的空地，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身體呆滯地站立在原處。
數以百計的巨大人形生物從每一個隱匿的角落中走出。
巨龍、狼群、還有那些喪屍一樣毫無意識夢囈的東西，就像一個巨大沙盤上的蟲豸。
可是……整個地球、乃至整個宇宙，有沒有可能是某個高等文明或者無法理解的生物的養殖場、培養基——
驟然間，他有了這駭人的猜測臆想。
——還有，如果這股意識才是我，那下麵的那具身體呢？
他用上帝的視角看著麵部表情並不呆滯的、屬於他自己的那具身體。
似乎時間減緩，何港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臉上的毛孔和絨毛，還有幾顆長勢正好的痘痘。
他開始有些懷疑這一切。
時間似乎是暫停了。
何港隻是以這股意識存在。
他開始思索自己該做什麽，意義又是什麽。
直到現在，人生度過了漫長的二十年，他才擁有了這聳人聽聞的偉岸權能，上帝的部分能力。
“這世界，是否真實？”
當他提出這個話題的時候，整個世界都似乎震顫了一下。
恐怖的是，這聲音是被從那具身體中發出。
讀大學的時候，他幫一個學哲學的外校哥們代課，那一堂課剛好講到笛卡爾的重要命題。
比過去強大數倍的大腦很快想起了這一堂課的所有內容，即使他當時隻是帶著筆記本去看了一整集霍比特人。
“我思故我在。”
何港低聲說。
這句話是笛卡爾的《第一哲學沉思集》中確定的核心命題。
當我懷疑一切事物的存在時，卻不用懷疑我本身的思想，因為此時我唯一可以確定的事就是我自己思想的存在。
“我思，故我在！”
這一次，語氣堅定無比。
轟——
有爆炸般的轟鳴在耳畔響起。
何港使自己如真正的上帝那樣，明察秋毫、舉目望日。
在他的眼中，這世界在那一聲轟鳴之後開始變得清晰明了起來，他甚至可以看到空氣中原子的無規則律動。
回來了，狀若神明的感覺回來了。
他飄浮在這冰天雪地的上方。
時間暫停著就像不久前在屬於他自己的那個小小世界裏一樣。
何港輕輕咳嗽。
沒有聲音從任何地方傳出來。
但如果在這現場，就可以明確地感知到周圍的一切發生了些許奇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壞的。
紫薯精帶著昂貴無比足夠被大英博物館納入收藏的金屬手套打了個響指，全世界都有若有所失的感覺。
何港做不到影響全世界。
但他能影響一小片區域。
“這宇宙可能是沙盤，”
他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語言和聲音低聲說——
同一時間，那種特殊的影響已經徹底降臨到他所俯瞰的這一片土地，把整個莊園城堡、和城堡圍牆外麵延伸出去精確到納米級別的兩百米距離全部囊括進去。
以何港的身體為起點，有一股大風掀動。
風裹挾著引力，把物質內的某種東西吸引著向四周擴散，然後一直到那種特殊影響的邊沿地帶。
“轟——！！”
肉眼可見的波紋從四麵八方擴散開來，然後這風如海浪沿著邊沿向上，再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形，瘋狂砸入何港的身體。
神識越發清明。
隨著狂風砸入軀體，眸子裏的黑色越發濃鬱。
上帝視角的意識也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寸物質與能量構成的本我都在升華。
他從這個世界掠奪了些什麽。
下一瞬間，除了被何港有意識避開的莊園城堡，整個特殊影響籠罩的範圍內，一切都在瘋狂縮小。
速度快到極致。
碩大無比的南方巨獸龍在一秒鍾內變成一頭牛犢般大小、密密麻麻的叢林因為體積變小，密度也變得極其稀疏。
那些恐怖駭人的巨人，現在簡直小得讓人生不起害怕的心思。
世界在變大……？
不，是一切都在縮小。
何港已經意識到自己在另一個世界中的權能等同於天主教中的上帝耶和華。
在說出“我思故我在”這句話之後，他就能夠把一部分影響施加到這個世界——現實世界之中。
但他已經能夠影響、甚至改變宇宙中的某些基本定律了。
比如現在，他改變了質量守恒定律與能量守恒定律。
這個以城堡為中心向外延伸五十米的圓，其中的所有物體都比過去縮小了無數倍，哪怕是原本巨大無比的南方巨獸龍，現在也不過隻比螞蟻大了一點——這些物體原有的質量和能量，不是逸散到了周圍，而是徹底從這宇宙中消失。
它們去了何港的世界。
他把這裏變成了一個沙盤。
城堡外麵仿佛成了一片小荒漠，但那隻是因為植被縮小，暫時不能占據整個生態環境所造成的假象。
猛然間，在何港有意識的操控下，他的自我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
環視四周，的確有些荒涼。
但低頭，那些縮小到如同螞蟻一樣大小的生物在時光流逝恢複之後瞬間開始了廝殺。
更多的狼與由人類變異而成的駭人物種。
還有那一隻南方巨獸龍。
“這裏是我的領地，不能被政府發現，不管是聯合政府還是州政府……”
何港抬頭，皺眉，他看到了三萬五千公裏高度地球同步軌道上依舊在保持運行的美國衛星。
人類的智慧讓他們的造物無比偉大。
其中又以美國最甚。
何港不希望被美國政府關注。
現在，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個被自己絕對掌握的世界的存在。
也擁有了監視很大一片地域的能力。
這個世界似乎有了一些不同。
那場流星雨帶來了些什麽。
但很難說清楚那到底是什麽。
他低垂自己的眼瞼，似乎是在思考自己將要做什麽，以及那麽做的目的。
很快，他想清楚了。
“我要把這裏化作沙盤。”
“這外麵，作為屏障，任何由真實物質構成的物體進入這裏，都會把自身99.9999％的能量和質量反饋到我的世界中去，除非得到我的允許，才能拿回那一部分質能，離開這裏。”
“像是一個結界。”
“物理常數也要徹底改變，大宇宙的規則不適用於這裏……沙盤世界雖然小，但一切都要與外界相同，從高空落下也要受到傷害、被砸出一段距離也要被震碎內髒。”
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想法，何港點了點頭。
於是規則生成。
他又揮了揮手，結界的外層又豎起一道幻像。
不管是肉眼還是電子眼，隻要從外麵觀測，這裏都和過去沒有絲毫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