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人王羿柳落幕
利維坦返回一號沙盤世界的方式倒也奇特，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讓人難以理解。
何港也暫時懶得去知道原理。
就目前來說，以他第四境的身體，完全有能力在半個小時之內往返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
“倒是自從利維坦危機解決之後，政府已經在開始著手對進化粒子高濃度地區進行有計劃的清洗，很快這一片區域也會安全起來。”
他把燜豬蹄隨便用瓷盆端上餐桌，色香味俱全，簡直讓人食指大動，
“也無所謂，美國人對領地權利很看重，這一正片土地都被小蘭姐他們買了下來，我正好已經聯係上了老爹，讓他和二叔商量一下再把這邊轉讓給我。”
二叔一家早年來美國。
對資本主義那套很熟練。
雖然何港是他親侄子，卻也逃不過算計這一層麵。
此時，大荒。
庚辰紀二零二年。
居住在中洲泰山之下大澤沿岸的人類自稱“歘人”，而把泰山周邊的人民稱為“蠻”、“夷”、“戎”、“狄”。
以此劃分種族、血緣。
欻人是朱壤、九霄、辛子以及另外幾十上百個氏族部落共同組成的巨大民族，屬於人類之中最龐大的群體。
羿柳為人王，實際上統治的便是這一批欻人。
他建立的華邦，以泰山為信仰，隻供奉一代代先祖、為先賢焚香，而不供奉諸神。
華邦欻人位居中央，有律法、有刑吏，也有政治、文化、經濟、藝術與最早期被稱為煉丹術的自然科學。
這時候，人類的部落聯盟已經超出血緣紐帶的聯係，成為以地緣為組帶的共同體，具備了國家的維形。
此時天下有“萬國”、“萬邦”。
百人一國，或千人一邦，在大荒之中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他們各自建立邦國的同時，還聯合許多邦國建立聯盟。聯盟議事會是最高權力機構，商議重大事務，推挙聯盟首領。
羿柳便是華邦的聯盟首領。
號稱人王。
與先王紂辛同格。
此時，已是正式進入公天下的第三十個年頭。
人王羿柳白發蒼蒼垂垂老矣，已經踏入了行將就木的年齡，他這一生，未娶妻生子，也為身為奴隸的諸多氏族謀取了許多利益。
但他畢竟是曾經空桐戰爭勝利一方的首領，不可能與所有欻人的利益站在對立麵，因此，奴隸製依舊未曾廢除。
這幾十年來，羿柳也曾試圖尋找成神成仙之途，要為當前人類這大同盛世尋得一線超凡前路。
他舉一族之力，曾屠殺凶獸、攀登巨木，也曾遠航大洋、高上泰山，都未曾找到一絲成神的可能性。
似乎，帝闕說要斷了人類的成神前途，已經在這短短幾十年裏得到了應驗。
他們每一個都天資卓越，靈智遠遠超出凶獸猛禽，卻依舊無法領悟任何一絲大道果位。
終於，這一日，羿柳召集眾人。
“近日，心髒絞痛不堪、肝腎也似乎燒了一樣，我恐怕壽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這位人王在王座上，頭顱垂下，長袍上沾了咳出來的血跡，
“諸位可以舉薦數人，可為王者為王、可為相者為相、可為將者為將。”
“王，大義！”
有氏族首領振臂高呼。
他們都以為羿柳會利用自己的權力，強行使朱壤氏族再出一位人王。
況且，朱壤氏族也的確最為強盛繁榮，出一王者也不會落人口實。
“極西，有一山曰羊估，羊估山上有一賢者，善農耕、習經書，有王者之能，亦有聖者之資，名第九，取天下九為極數之意，是鱗羊氏人。”
有一首領推舉一人。
那人名字倒也奇特，居然名為第九。
隻是善於耕作，怕是一山村野夫。
但誰料想，羿柳居然低聲道：
“善。”
原因無他，隻是因為，撰寫《百草綱目》的賢者，似乎便是來自鱗羊氏族，他有一子嗣，就名為第九。
或許是同一人。
於是，羿柳在一支軍隊的護衛下前往極西羊估山。
他身為人王，時日無多，自然是想把這領袖帝位讓給有賢能的人。
或許第九便是這樣的賢者。
但連羿柳也未曾料到，第九居然不喜政務、相比權勢滔天更喜愛孑然一身自由自在，居然連夜逃出中洲，乘坐小舟逃往西海之上的島嶼，要隱居不出。
羿柳還以為第九如此謙虛，便更加敬重，也更加信任這是一個擁有賢能的人。
他於是讓一個年輕的、善於奔波的氏族首領去尋找第九。
但第九如是說：
“匹夫結誌，固如盤石。采山飲河，所以養性，非以求祿位也；放發優遊，所以安己不懼，非以貪天下也。”
那首領無功而返。
“此人，聖賢噫。”
羿柳慨歎，不得不又往回趕。
走到半途，天降暴雨，雷霆萬丈、似乎是大日金烏帝夋在哭泣。
羿柳和他的車隊這時候才剛好走到長陽大山，中洲泰山大平原的西方門戶，嚴峻的天氣與險峻的山巒便阻了前途。
“我觀氣候變節，帝夋哭泣遠傳千裏，似乎是有大事要發生……怕不是有賢者要隕落。”
來自中央以北的有年氏首領同身邊的族人如此說道，山洞外連綿的雨聲使他的聲音不能傳出太遠。
有年氏族一老者握住他的手臂，聲音伴隨著咳嗽：
“王，禁聲……”
這老者把目光投向另一個位於長陽山半山腰的巨大山洞，那裏是羿柳在此處的臨時行宮。
任誰都能看出來，人王將隕。
隻是希望，羿柳能在身死之前推舉出下一位領袖，否則人類又將要陷入……不知何時才能看到盡頭的戰火交織之中。
後世《大荒中山經》有載：
“庚辰紀二零二年間，王羿柳西往羊估欲尋第九為亞王，不得，歸，行至長陽，遇大雨。大雨有九日，不得間歇，中洲有洪流。九日後，雨停，羿柳薨。”
庚辰紀二零二年。
秋。
人王羿柳，死於長陽山。
生前遺誌，於泰山以北尋一賢者，名方青，屬盧尊氏，有為人王之資。
撒手人寰之際，羿柳曾東望天穹。
他口中低吟：
“望我神州，萬萬子民皆如紂辛……”
而後，死。
在這個時代，為人類討得一片生機的紂辛，便已經是整個族群之中最偉大的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