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壓力
第一百六十四章壓力
「先不說你小叔邵擎的事兒了,你做這個律師做這個事務所,玩玩鬧鬧也有些年頭了,差不多也該回家族事業走你爺爺鋪好的路了吧?」
紹東川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自己的兒子,「你怎麼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呢?你都已經成了我在你爺爺眼中最大的敗筆了你知道不知道?!」
他的聲音很是嚴厲,說的話也絲毫不留情面,紹華坐在他對面一語不發的聽著,一字一句都像是尖刀一樣,他沒做聲,父親卻是越發咄咄逼人,「你怎麼不說話?當初你和易清州開個事務所我當你玩玩鬧鬧你看我多說你什麼了沒有?這都多久了?你玩鬧也該有個限度,也該收心了吧?都奔三的人了,我還能撐著家裡頭的擔子等你多久?你和清州一樣么?他總歸不是嫡孫,家業有承州擔著,我們家就你一個,你還能跟著他一起玩鬧一輩子?你做那個事務所,能成什麼大業?」
紹華臉上的表情越發冷了,心裡頭的溫度也越發低了,淡淡地抬眸看著父親,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語氣裡頭有著無法抑制的傷感,「所以,我是爸的敗筆么?我大學學了四年的法律,碩士又學兩年,畢業出來開事務所做律師,這個在你眼裡看來就是不成大器的玩鬧么?我就不能選擇自己的生活?」
他語氣並沒有多激動,越是這麼淡然的傷感,聽上去越多了幾分凄涼的淡薄。
原本經理還想請程柯和溫言初進雅座去的,可是程柯已經擺了擺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經理明白了意思,微微鞠躬也就先行告退,言初抿著嘴唇聽著裡頭傳來的話語,抬眼看了程柯一眼。
這就是他們這些繼承者們需要面對的壓力么?紹清律師事務所這麼大的名聲,紹華已經是首席律師了,到頭來在家裡人的眼裡,也不過就是不成大器的玩鬧罷了,除了繼承家產接手家族事業,他們似乎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
溫言初忽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麼程柯當初在說到自己回國沒有考律師資格的時候,聲音中那一閃而過的蒼涼,原來就是這麼回事。
就算考了,又有什麼用呢?到頭來不過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是玩鬧是什麼?難不成你還覺得這是值得讓人鼓掌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因為你那個事務所,我在旁人面前受了多少的笑話,人人見到我都說我兒子事務所辦得是風生水起啊,可是那話背後的意思誰不能聽出來?無非是說我們紹家家業以後後繼無人了。你想要選擇自己的生活,當初就不該投胎到我們紹家來!」紹東川顯然也是想到了自己所聽到的那些旁人口中的言語,心中有些憤怒起來,拿著茶杯喝了一口之後,就直接將茶杯重重地頓在了桌面。
目光凜冽地看向自己唯一的這個兒子,「你和周家的姑娘,訂婚也有些年頭了吧?周家那個女兒周悄悄,我是見過的,有才有貌留學歸來,哪裡讓你看不上了?這麼幾年了,你有一點想要拉近兩人距離的意思么?知道的那是你未婚妻,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就是個陌生人呢!」
紹華沒有做聲,心裡頭想到那個在自己記憶中,相貌都已經有些模糊了的周家女兒,那個自己的未婚妻。原本……就是個陌生人,連樣子都記不太清了,除了訂婚宴上,還有以前和父親一起參加的兩家都有出席的一些宴會上見過幾面,再無任何交集。
「原本就是陌生人,就算別人這麼說,也沒什麼不對的。」紹華淡淡說出這一句之後,沒有什麼溫度的目光看向了父親,「抱歉了爸,在你看來不成大器的瞎胡鬧的事情,不巧,正好是我的夢想,今天這頓飯,我想我們兩人也都吃不下去了,爺爺那邊有什麼意見,對你施加什麼壓力你都推給我好了,我擔著。先走了。」
其實七年前,紹華就已經能夠多少理解一點程柯的心態了,但是今天看起來,彷彿倒是理解得更透徹了,生在這樣的一個家庭,一切都是為了家族事業家族事業為主的家庭里,哪裡又是什麼幸福,哪裡又有什麼親情可言,父母親當初聯姻下來到現在這麼多年的婚姻,是個什麼結果?幾十年的夫妻就只是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的陌路人罷了,你過你的我活我的,誰也不耽誤誰……
人生有什麼意義?
紹華站起身來,就直接從雅座走出來,剛走出來就看到了站在屏風外頭已經站了一陣的程柯夫婦。
程柯只看了紹華一眼,就看到了老友眼中那種不難理解的蒼涼。
紹華想說句什麼,程柯已經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不要出聲,指了指外頭。
紹華點了點頭,三人才剛從雅座這邊朝著外頭走,就已經聽到了紹東川憤怒摔掉杯子的聲音。
誰也沒有說話,一直走到了大廳去,又讓經理再安排了一個位置,坐下之後,紹華才輕輕鬆了一口氣。
「都聽到了吧。」抬眸看程柯一眼,紹華輕輕說了一句。
程柯也沒做聲,默默點了點頭,倒了三杯茶,這才問了一句,「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邊走邊看。」紹華的目光有些擔憂地看向溫言初,眉頭輕輕皺了一下,輕輕咳了一聲,語氣中帶了些許請求,「言初,左嬋不知道這些事情,如果可以的話……」
「我不會告訴她。」溫言初自然能理解紹華的意思,他不想讓左嬋因為這些事情心煩,想自己承擔這些,言初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的,「但是,小嬋比我聰明,向來就比我聰明,不說不代表她就不知道,不管怎麼樣,她是個好姑娘,你家裡的這些事情,不要傷害到她。」
原本上一次因為自己和顧揚的恩怨牽連到左嬋就已經讓言初很內疚了。
紹華沉默著沒做聲,頭卻是很堅定地點了點,手指緊緊地攥著杯子,目光閃爍眸子深邃,看著杯中茶水漾著的水紋。
如果可以,他希望永遠都不傷害到左嬋,不管做什麼,不管要承擔什麼,他都不想傷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