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我愛的人怎麽啦
蕭雲坐在沙發上，耷拉著腦袋，雙手插在濃黑而深密的頭發裏，一言不發。再看看他的那張臉，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哪！整個臉上落滿了憔悴，寫滿了無奈。原本青春活力十足的人，如今，頹廢沮喪，沒有一點生氣。麵對著他，這個讓我費盡心血的男人，我該怎麽辦呢？
我走到陽台，拉開乳白色的窗簾，再推開玻璃窗。
夏日早晨，外麵的陽光真好，溫暖柔和，觸摸著，如水一樣的細膩；清新的空氣，靜靜的流淌，沒有了午時的油腥味。
我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努力平和平和自己的心情，再次回轉身，站在蕭雲的麵前。他那無精打采的模樣，讓我回到了昨夜那一幕。
我洗好澡，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薄紗睡衣，剛剛坐上床去打開電視機，準備看會兒電視就睡覺了。這時，我的手機響過不停。我拿過手機，一看是蕭雲婆婆的號碼，趕忙接通電話。
“喂，婆婆，還沒睡？您有什麽事麽？”
“哦，秋紅啊。蕭雲這幾晚都出去了，很晚才回來，他沒去你那兒嗎？”電話裏頭，蕭雲他婆婆說話很急。
“婆婆，不著急，您慢點兒說啊！他沒來我這兒啦，他怎麽啦？”我一邊勸慰著婆婆，一邊問。
“孩子啊，我這眼皮直跳。我也不知要出啥事啊！要真是出了啥事，這一家子跛的跛，殘的殘，我這老太婆該咋辦呢！”蕭雲他婆婆說著說著，就在電話裏哭了起來。
“婆婆，您老千萬別著急啊，有我秋紅呢！有什麽事，您慢慢跟我說啊！好不好？”我從床上站起來再下了床，走到客廳裏。
“孩子啊，你不知道，蕭雲每晚一吃完飯就出去，深更半夜，才醉醺醺的從外麵回來。也不知道，他搞什麽鬼！問死他，他也不開口！今晚上又出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打他電話，他也不接！”蕭雲他婆婆還在哭著說。
“婆婆，您別著急！早點休息吧，我這就出去看看！”
“那辛苦了，孩子！找到他的話，一定給婆婆來個電話啊！”
“好的，婆婆。您睡吧，沒事的啊！我這馬上就去！”
“那你開車小心點，孩子。找到了，千萬別忘了，給婆婆說一聲啊！”
“嗯，知道了，我會的！”
掛斷電話，我換好衣服，開著車就到了大街上。
在A城的大街上，我轉了好幾圈，一般的酒店和夜啤酒店都進去看過，就是沒有蕭雲的影子。
他會去哪兒呢？他最有可能去哪兒呢？我把車子停在街道旁，把前額靠在方向盤上，努力的搜索著，每一個他都可能去的地方。
想了好一陣，我才調轉車頭，把車子開到“天籟之音”歌舞廳門口。
進入舞廳，旋轉著的七彩燈令人眼花繚亂；舞廳裏扭動著的身子，來來去去，人影婆娑。濃烈的酒味，刺鼻的煙味，嗆得我咳出一陣陣嗽來。
我趕忙用左手捂住鼻孔，偏著頭，借著昏暗的燈光，在移動著的人群裏，尋找著蕭雲。
看了好一陣子，也沒發現蕭雲的身影。從門口開始，我又沿著牆壁，順著坐在牆邊的人頭找過去。那些人渣嘴裏，吐出來的“妹妹，是找我麽？陪陪哥，好不好？”話，令我惡心，嘔吐；那些不堪入目的惡濁場麵，更是讓我大倒胃口。
夏雨，要不是為了蕭雲他婆，為了找到蕭雲，就算打死我，那種鬼地方，我也不會去。所以，不論那些痞子們，怎麽挑逗，怎麽惡濁，我都給忍住了。那時，我心裏隻一個念頭：就是趕快找到蕭雲，離開那個鬼地方。
在一個幽暗的角落，我真的找到了他。
兩個小姐坐在他的大腿上，不住的勸他喝酒：“哥，來，妹妹敬你！祝哥哥開開心心，順順當當！早點抱得美人歸！”
“喝！喝！來！哥……哥，親……親一……一個！”
兩個小姐趕忙把臉湊上去，蕭雲果真在他倆臉上，各自親了一口，再舉著杯子一飲而盡。
看到那一幕，我的氣憤不打一處來。
我不明白，蕭雲，他什麽時候也變得如此下流？如此惡濁起來？夜夜跑到這肮髒之地，來買他的醉生夢死？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出了什麽事？讓他如此傷心難過？打我從梨花村歸來，這兩三個月時間裏，他還是好好的；我一直以為，也許生活就這麽平穩地過下去了。沒想到，剛一入秋，他就怎麽變得，讓我再也無法認識他似的？更令我氣憤的是，他已經醉的不成樣子了，那兩個小姐，還在一個蠻勁的，給他勸著酒。
我三步當作兩步走，一閃身，就到了他們的跟前。
我拽著一個小姐的手臂，把她摔出去好遠。另一個小姐見勢不妙，趕快躲閃開去。我奪下蕭雲手上的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一時間，舞廳大亂，跳舞的男男女女，趕快閃到一旁。隻有緩慢哀傷的舞曲，在歌廳裏流淌著；隻有七彩的燈光，毫無生氣的旋轉著。
又是一閃眼，給我扔出去的那個小姐，小跑著來到我麵前，惡狠狠的對我說：“你個臭娘們，你敢扔我？”
我見她一隻手拿著酒杯，給我打過來，我一閃，揚起巴掌，狠狠地照她臉上，給她甩了過去，再高高抬起右腳，一腳蹬到她膝蓋上，口裏罵道：“婊子！你他媽的不務正業，賣身為榮！本小姐今兒個，要好好修理修理你！你信不信？”
那位小姐一下蹲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保安和舞廳老板很快過來了。
“美女，你幹嘛來這兒惹事？”舞廳老板有些氣勢洶洶。
“你就是這兒老板？我告你，本小姐不是來你這兒惹事的！我是來叫我男朋友回去的！你不會煩我去打110唄？要是我男朋友，有個什麽閃失！信不信，我叫你這店關門歇業不說，還讓你進去蹲兩天！”我抬頭看看老板，再看看他的歌舞廳。
“誰？誰是？你……你男……男朋友？”蕭雲醉醺醺的，左歪右斜，用手指指著我，“我……我他娘的，不……不認……認識你！你……你給……給我走……走開！”
夏雨啊，那時，我看見他那副模樣，我真想再一巴掌給他甩過去，把他喝進肚子裏的酒，全給打出來。不過，我最後還是忍住了。我走到他身邊，緊緊攙著他的胳膊，連拖帶拽的向歌舞廳門口走去。把蕭雲扶上車，關好車門，我又快速回到舞廳裏，從兜裏掏出五百元錢交給老板，付了蕭雲的酒錢和小姐的陪客費。
見蕭雲是爛醉如泥，我實在沒法把他送回去。隻得給蕭雲他婆，去了電話，說蕭雲找到了，在我那兒。蕭雲他婆，在電話中，不住的對我說：“孩子，辛苦你啦！”
我把蕭雲攙扶到我的住處，剛把他放進沙發裏，他就吐了。沙發上，地板上，給他吐得到處都是。我的身上，還沾了不少，他吐出來的殘羹剩汁。
我去廚房端來一盆熱水，把他的嘴角清理得幹幹淨淨，再把他一身上下，裏裏外外給他換了，扶他到床上躺下。之後，我再去把沙發和地板上的汙穢物給清理掉。
回到寢室，我一看他又把被子蹬開了，我隻好再次把被子給他蓋嚴。沒想到，他一下抓住我，流著淚對我說：“夏！夏雨！你……你別走……你別……別離開我！好不好？我……我要跟……跟你結……結婚！”
我想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沒想到他把我的手抓得更緊。我隻得任他給緊緊抓著，拿腦袋貼著他的臉，他用另一隻手緊緊抱住我的背部：“雨！別！別……別離開我！啊？”
“雲，你好好的睡啊！我不會離開你的！等你醒過來，我們就結婚啊！”我說出這些話時，眼淚也跑出了眼眶。
“好的！雨！我愛你！秋紅，我對……對不住……住你了！我蕭雲來……來生再……再報答……答你！”蕭雲流著淚，把我抱得緊緊的。
“秋紅，昨兒個晚上，我沒說什麽吧？也沒做什麽對不住你的事吧？”蕭雲的話，打斷了我的沉思。我看過去，他是深埋著頭說這句話的。
“沒啊，你睡得還算踏實！人也很規矩！”我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憂急著他滿臉的落寞。
“我婆婆叫你去找我的？”蕭雲抬起頭問。
“嗯，婆婆不給我打電話，我還不知道呢。你這段時間，情況明明好好的，咋個一時間又頹廢起來？又是因為夏雨的事？”我小心著問，我實在不想刺痛他的心。我知道他那顆心，非常脆弱，一不小心，就會成為魚鱗。
“昨晚，讓你費心了！也讓你擔憂了！”
“我擔點憂，倒還沒什麽！可要命的是，你這麽大了！怎麽還不懂事？還讓婆婆爺爺蕭叔來擔憂你！他們那顆蒼老的心，可是經不住你瞎折騰的！蕭雲，也別怪我說你！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該有自己的思維了！是不？不管怎麽說，讓老一輩為你擔驚受怕的，這是不孝的表現！希望你今後好自為之！”我不想過多的指責他，輕描淡寫地說了他幾句。
“我想問你一件事，希望你給我一個實話！”他望著我，眼巴巴的。
“你說吧，隻要我知道的，我都說。”在他麵前，我沒有撒謊的習慣。
“聽說夏雨跟你爸關心非常親密，有這事嗎？”他沉默了好一陣，才下定決心似的說了出來。
我真沒想到，他會問我這麽個問題。一時半會兒，我還真沒回過神來，發著怔。實話說了吧，蕭雲肯定是承受不住的，說不準還會幹出什麽傻事來的！不實話說吧，他那顆受傷的心，還會被傷下去多久？
“看來是真的了？不然，你怎麽會沉默著一言不發？”他緊緊盯住我。
“我不知道，你聽誰說的？”想了想，我打定主意，還是要隱瞞實情，於是，給他撒了個謊。
“你甭管我聽誰說的，你隻需要回答我，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一下站起來，緊緊抓住我，抓得我的胳膊一陣青疼。
“她？哪個她？”我一臉狐疑，“你鬆開手啊，我的手臂被你抓疼了！”
“秋紅，求求你，你就告訴我吧，這是不是真的？”他鬆開我的手，一下子單腿跪下，跪在我麵前，痛哭流涕。
“蕭雲，你這是聽誰的胡說八道哇？”我想把他拉起來，他卻跪著不動。
“你要是不告訴我實話，我就跪著不起來！”他死皮白臉的求著我，搞得我是左右為難。
“你怎麽就不信我呢？你以為我爸的事，我什麽都知道，是不？我也不常回去，我怎會清楚呢？”我隻好胡亂找個理由塘塞他。
“那你把你家庭住址告訴我吧，我自己去查。”
“蕭雲，我說你這人是怎麽啦？老愛打破沙鍋問到底？我已經給你說過啦，我不知道；你這人咋的呢？你還要不要我家的鑰匙，給你一枚？”我知道自己不能告訴他，所以他問得我生煩，我對他說的話，語氣也特重。
“那你就給我一枚你家的鑰匙吧！我就不信找不到她了！”他不依不饒。
“你你你！你也真是的！不到黃河心不甘，不見棺材不流淚！難道天生，你就這麽點能耐麽？”我給他的話氣得直打顫，指著他的臉，我右手手指，也抖過不停，“我真是服你了！這世界，還真是有你這號人！有你這樣的混蛋！拿去！”我說完，解下枚鑰匙扔給他。我心裏想：蕭雲，諒你也找不到我家的住址。
他拿了那枚鑰匙，推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望著他離開房間的背影，我的眼淚傾瀉而出：這世界到底他媽的怎麽啦？一顆真誠的心，擱在他麵前，他卻睜眼瞎；一份熾烈的愛，在他眼前熊熊燃燒，他卻當成是漫天雪舞。
唉！這世界怎麽啦？誰能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