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病態美男子(下)
昏迷中的水落塵,耳朵邊一直有嘰嘰喳喳的聲音在回響,吵得他皺緊了眉頭。
“啊!醒了?喂……喂……醒了就別裝死啦!”
水落塵努力睜開眼睛,樊曦的臉放大在視線之內,又是這個嘰嘰喳喳的女人?是這個女人救了自己?!
“你……救了我?”
“廢話,難道還有別人麽?”好吧,就算是梵羲下得命令,山清水修出的手,老頑童幫他解的毒,但是還是她求著要救的。這麽一想樊曦絲毫不覺得又任何壓力了“喂,不知道該說你命大還是該說老頑童醫術高,毒都侵入五髒了還能把你從鬼門關拉出來!差點要了老頑童的老命,光草藥就可惜的他肝兒疼。”想想老頑童那貨還真是熱心嘞,下了血本了,還親自運功給他逼毒。
“多事!”
“什麽?多事?”哇類?這美男子是怎麽滴啊?他們花了多少工夫將他救回來啊,他居然一句感謝都沒有?還說他們多事?“喂,你嘴硬個什麽勁兒啊?你是不想死的吧?不然怎麽會拚了老命的要堅持抗敵?所以你很感激我們把你救了的吧?!說句實話會死麽?死要麵子活受罪,一點都不坦誠。”
樊曦就不信,他大難不死心裏就沒有一點的感激?切,又是個愛裝酷的貨。唉!自古裝酷是天性,男兒本裝啊!
“行了,不讓我們救也救了,你不服就等傷全好了再自殺;先喝藥吧!”
看樊曦拿過藥碗準備喂自己,水落塵別扭的轉過臉,還沒有人這麽靠近過他,更別說是喂藥這麽溫馨的事情,實在是太不適合他。但是他功力還沒恢複,要他自己喝藥是不可能的,如果換個人來喂藥還不如這嘰嘰喳喳的女人!
奇怪,自己怎麽會這樣的感覺?誰來服侍不是一樣的?!
樊曦見水落塵不肯喝藥,舀了一勺一把灌進他嘴裏,藥水順著水落塵的嘴角往下滑,打濕了衣襟。更顯得水落塵妖嬈魅惑,看的樊曦忍不住吞吞口水;不禁感歎,美男就是美男,病態美男更是讓人沒有抵抗力!
狠狠的瞪了一眼作怪的某女,想了想,水落塵很是懊惱,卻也不得不轉過臉來別扭的接受服侍。行,就當他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了!
“這就對了嘛,乖乖喝藥多好,多大人了還非得像個小孩子一樣鬧別扭?”
他是以為自己不肯喝藥?瞅著樊曦一雙亮晶晶的大眼,水落塵心裏暖暖的,多少年沒有人這麽關懷過他了?母親死後,就沒有人像常人一樣對過他。恍惚中,水落塵好像看到了母親一點一點喂自己喝藥的場景,問聲細語,眉眼帶笑,滿滿的都是關懷又滿滿的都是哀傷。
待回過神,樊曦已經將藥給他灌完了,說是灌一點都不為過;水落塵更是懊惱,這女人一點也不想母親,咋咋呼呼,粗魯耍詐;再一瞧,笑得也難看!真是的,居然會在這樣一個女人身上看到母親。許是他許久沒有體會到人世間的溫暖了吧。
“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會被人追殺?”樊曦憋了半天還是問出來了,她真的很想解釋這個美男子,不,她更想研究一下他的美麗基因!她想好好研究一下為什麽古代連老頑童一個老頭子都那麽帥氣瀟灑迷人眼。
話說樊曦初見水千絕的時候驚呆了,在她的想象裏,老頑童就是和神雕俠侶裏麵的差不多,普通的樣貌,隻是武功高脾氣古怪!但是一見到水千絕的時候,樊曦強烈拒絕相信那飄逸俊朗的老頭子就是自己失明時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老頑童水千絕。因為再過衝擊視線和想象了。
那日,水千絕一襲白衣,風姿卓越,胡須修長。一頭白發隨風飛揚,仙風道骨的站在尤樂穀的入口處迎接梵羲等人,確實讓人難以相信他會是那種性格的人。但是,他一開口,樊曦就覺得玄幻了,淩亂了,老頑童的性格實在破壞他的美好。登時樊曦就暗自抹淚撓牆去了!
“落塵,我的名字。”水落塵是這麽介紹自己的,他不想冠上那個人的姓氏,抵觸那個人給他的一切,甚至是自己的一身蓋世武功。
“很好聽的名字,你姓什麽?”
“沒有姓氏……我就叫落塵!”
樊曦見水落塵的下意識反應有些激烈,神色有些隱晦,也知道自己是觸動了他的底線。訕訕的吐吐舌頭,叮囑他好好休息後就出去了。
盯著樊曦的背影出了臥室,水落塵才轉過頭來,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他不想冠上那個人給他的姓氏,那個給他生命的人,那個應該被他稱之為父親的人,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棄他們母子而去。
水落塵是母親一手帶大的,是母親給人縫縫補補洗衣幹粗活養大的。
他還記得母親每個冬天滿是凍瘡的手,還記得母親每次從山上打柴回來時的傷痕累累,記得怒親撫摸他時那粗糙的觸感。
他太小,隻能稚嫩的問娘親疼不疼,塵兒呼呼……
他還記得母親總是無所謂的慈愛笑笑,說塵兒是世上最乖的孩子,那個時候好像他是母親的全世界。
後來自己長大了一點,能夠幫母親洗衣做飯分擔家務,常常見母親深夜燭燈下獨自沉思遙望流淚。他的母親,等了那個男人十一年,那個在他三歲時說出外遊曆很快回來的那個男人,母親到死也沒等到他回來!
他小時候總會問爹爹去了哪兒?爹爹為什麽還不回?爹爹何時回來?娘親都會說很快就回來,等到塵兒長大了就回來。
娘親,塵兒已經長大了,他還是沒回來!
水落塵,恨那個男人,恨他讓母親相思成疾,恨他讓母親獨自受了那麽多苦;為什麽他走的時候不把自己也帶走?那樣母親就不會勞累成疾,就不會回天乏力鬱鬱而終!
更可惡的是,他居然連個願意治療母親的大夫都找不到,他哭著跪著一家一家祈求給娘親看病,他自願賣身為奴求大夫看病,但是所有人都是那麽冷血無情,沒有人來幫助他們孤兒寡母!
他跪在大雨裏一下一下的磕頭,嘶喊,向上天祈求,向人們祈求能有人來幫助他,祈求爹爹可以快點回來。
可是即使他頭破血流,還是沒有轉機,還是沒有留住母親,他還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唯一的親人,相依為命的親人死在自己的懷裏;
他還記得自己跌跌撞撞滿身泥汙的趕回家時,母親氣息奄奄的樣子,還記得母親深深地看著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絕哥哥,你為何還不回家?
到死,母親都還在等著那個說回家的男人,到死都在等著一個不回家的人。
他還記得他抱著母親哭了三天三夜,哭到嗓子發不出聲音。
他還記得那場大雨裏他一雙手一抔土一抔土挖出的墳墓,記得他是怎樣一點一點將母親掩埋。
母親死了,連個吊唁的人都沒有,隻有他一個人跪在墳前任大雨衝刷自己滿身的汙泥和淚痕。
那年他十四歲,初成美少年。
那年,他親手埋葬了母親,並發誓一定要將父親帶回來,無論生死!
那年過後,他便再也沒有感情!
他守著母親的墓苦練那個男人走的時候留下來的武功秘籍——幻劍七式。
卻再也沒有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姓氏。
甚至——連自己這張酷似他的臉都覺得恨!
連自己流的血都覺得可恨。
往事如煙,轉眼八年過去了。娘親,孩兒還沒有兌現承諾,娘親,孩兒還沒找到那個負心漢;孩兒……怎麽能死?!
水落塵緩緩地閉上雙眼,被褥裏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