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輪回
天地初開，盤古大神身化洪荒之時，肚臍汙血化成了一片血海。
那血海方圓不知多少萬裏，裏麵血浪滾滾，魚蝦不興、鳥蟲不至，天地戾氣全都聚在了此處，因其沉於十八重幽土之下，故此又被洪荒萬族稱作幽冥血海。
此時，柳白立身於幽冥血海上空，仔細考量著得失。
後土在他身旁靜靜等候。
此時她已知曉，柳白便是她化輪回的契機。
除了女媧聖人外，再也沒有人能夠在造化大道上和他媲美。
數息之後，柳白終於打定主意。
他望著後土，鄭重地道“吾將創阿修羅族，為道友補足輪回六道！”
後土點點頭，並未言謝，眼中仿佛帶著淡淡的憂傷。
“那便請道友開始吧。”
柳白也不廢話，直接招出玄玉葫蘆，從中取出一口鼎。
這口鼎大小不過三尺，通體玄黑。外壁刻有天地山川、風雲雷雨、日月星辰，
而寶鼎內部則鐫刻著上萬隻上古凶獸的圖案，神威凶猛，無一不是神采生動，意態飛舞。
這麽多凶獸圖案擠在一起，不論大小，看上去卻都空靈獨立，各有方位，絲毫不顯混雜擁塞之象。
此鼎名為萬靈鼎，乃是柳白在天柱峰上簽到萬餘次才得到的寶物。
原本它隻是中品先天靈寶，不過在玄玉葫蘆近萬年的溫養下，已經提升了一個品階。
柳白以此代替乾坤鼎，又從玄玉葫蘆中取出三光神水和九天息壤。
不過光有這兩樣寶物還不夠，他還需要一樣最重要的材料。
那便是血海之精。
柳白就地取材，伸手一指，下方方圓萬餘裏的海水便升上了高空。
他以力從中淬煉出一滴血海之精，將其加入到萬靈鼎中。
三光神水、九天息壤，再加上血海之精，三種寶材在鼎中混合。
柳白伸出雙手，嫻熟地捏出一個泥人。
在他捏弄的過程中，一股浩瀚無邊的造化道韻彌漫而出，與洪荒天地勾連，刹那間傳遍四海八荒。
高居三十三天的妖皇殿中，正在等候十大妖聖的帝俊麵色一變，驚訝道“又有人在幽冥血海證道，為何吾感應不出證道者是何人？”
盤古殿中，燭九陰謂然歎息道“又有人證道了，不知對我族來說是好是壞。這位證道之人雖然並未顯露氣息，但他與後土妹子在同一個地方證道，想必與後土妹子相熟，像是約定好了一樣。”
帝江點了點頭，眉頭緊皺。
“祝融他們四個應該已經到達幽冥血海了吧，為何還沒有消息傳回。”
……
幽冥血海上空，柳白正將捏好的泥人托在掌心準備吹氣時，後土忽然皺眉道“有人來了。”
柳白點了點頭，鎮定自若道“是東皇太一和你的四位兄弟姐妹。不過附近方圓萬裏已經被我布下斂息大陣，一時三刻他們還發現不了我們。”
後土微微有些驚訝，想不明白柳白何時布下的大陣，她竟然一點察覺都沒有。
其實柳白早在她到來之前便已經提前準備了。
畢竟後土與女媧他們不同。
她是戰力驚世的祖巫，有妖族這等與她勢不兩立的存在，定然不會坐視她證道。
……
在柳白說話之時，距離他們數十萬裏外，一個英俊挺拔、衣著華貴的男子正屏蔽自身氣機，以一口古樸大鍾隱去周圍空間，目光不善地盯著不遠處的四道高大的身影。
“這些祖巫果然也來了，不過看他們的樣子，好像也不知道那後土身在何處。”
他靜靜地看著那四名祖巫在血海上空仔細搜尋，心中冷笑不已。
若非找到後土才是第一要務，定要讓你們嚐嚐混沌鍾的厲害。
這名英俊的男子正是妖族天庭的東皇太一。
他以混沌鍾的神通轉換空間，直接從三十三天上的天庭來到了十八幽土之下的幽冥血海。
隻是到了這裏之後，他卻難以尋到後土具體位置。
他在廣闊無邊的血海上空搜尋了一會，沒有找到後土，卻看到祝融、共工、句芒、玄冥四位祖巫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換做以往，東皇太一肯定當場就祭出混沌鍾鎮壓過去了。
就算不一定能在四位祖巫手上討得便宜，但他有混沌鍾護體，想要脫身卻也容易。
隻是後土證道在即，他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因此才以混沌鍾折疊空間隱藏起來。
少頃
那四名祖巫離去，前往別處搜尋。
東皇太一現出身影，望著祝融等人消失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之色。
“這幾個祖巫居然打算慢慢地搜索過去。幽冥血海這麽廣闊，像他們這樣一點一點搜索少說也要三五日，真是愚蠢。”
東皇太一冷笑自語的同時，伸出手指往血海之中一點。
一點金色的太陽真火一閃而過，沒入下方的血海之中。
血海海麵血浪滾滾，一如往昔，沒有半點變化，但深處卻如同燒開了的大鍋一樣。
煮海！
片刻之後，東皇太一納悶不已地收回那一點太陽真火，皺眉自語道“血海都煮開了，冥河這個家夥居然還不露頭，難道和後土共同證道的是他不成？”
話音剛落，他便感到元神一震，數股冷冽的殺意撲麵而來，將他的位置鎖定。
東皇太一眉頭微皺，氣機鎖定之下，除非動用混沌鍾轉換時空，跨越足夠遠的距離，否則無論他在怎麽隱藏還是躲不過對方的探查。
他索性放出神念，探視到一個沐浴在火焰之中的身影正從十萬餘裏外朝著自己大步奔來。
那人行走在血海上空，每一步邁出都橫跨萬餘裏海域，不過數息過去便已出現在東皇太一的視野中。
除了那個渾身冒火的人影外，還有三道人影跟在其身後，無一不是戰意高昂，冰冷的殺意橫貫血海。
雙方相隔甚遠，東皇太一便聽到一聲興奮、激動的大吼。
“錯不了！是太陽真火的味道！肯定是天上那兩隻老鳥中的一隻！”
“祝融匹夫！”
東皇太一額角青筋直冒，猛地大吼一聲，混沌鍾發出一聲悠揚悅耳的輕鳴。
“當——”
肉眼可見的鍾波在血海上空飄蕩，一直傳到了數十萬裏之外。
柳白聽著那悠揚的鍾聲，輕輕地吹了口氣。
手中的泥人仿佛落葉一般隨風而起，輕飄飄地落在血海之中。
在接觸到殷紅海浪的瞬間，泥人身形暴漲，變成了一個高大健壯的男子，麵容剛毅，肌肉線條完美硬朗，皮膚呈古銅之色，表麵隱約有殷紅的血色紋路浮現，看起來充滿了陽剛之氣。
這男子便是柳白創造阿修羅族的第一個實驗品，看起來非常成功，體魄強健、三魂七魄俱全，生來便有天仙之境。
他自血海之中浮出，跪在血浪之上，朝著柳白拜倒，眼中滿是狂熱崇敬之色。
“拜見父神！”
柳白道“你是我創造的第一個阿修羅勇士，你給自己起個名號吧。”
男子叩首道“父神喚我作天波旬吧。”
“很好。天波旬，你先到一邊等候。”
“是，父神。”
天波旬恭敬地起身退到一邊，低著頭不敢直視柳白，卻對柳白身旁的後土充滿了好奇心，不時偷眼望去，眼中閃動著一絲躍躍欲試的光芒。
這種眼神後土很熟悉，那是和巫族一樣好戰、渴望挑戰強者的眼神。
不過在她眼中，天波旬比螻蟻強不了幾分，自然不會在意。
她望向柳白“道友這樣慢慢捏造，何時才能創造出一個種族？”
柳白笑道“隻需片刻。”
後土恍然道“我聽聞女媧娘娘創造人族時曾用柳枝沾著泥水，道友打算效仿嗎？”
柳白搖了搖頭，使出身化萬千，化出萬餘分身。
接著，萬靈鼎中的泥團自行分化，每一具分身都分到一小塊泥團，各自拿在手裏仔細揉捏。
這樣雖然比較費工夫，但卻可以保證每一個阿修羅族都是他親手創造的，斷然不會發生像女媧造人時出現的缺胳膊少腿現象。
片刻之後，一萬多名阿修羅族男女自血海中浮出，每一個都有天仙境修為。
和前世記憶中不同的是，這些阿修羅族男的高大英偉，女的千嬌百媚，盡皆於血浪之上拜倒，朝著柳白恭聲敬拜道“拜見父神！”
天道震動。
洪荒再添一個新的種族。
昏暗的血海上空，一朵金色的功德金雲憑空出現，一成落在萬靈鼎上，九成朝著柳白落下。
和造人功德比起來，柳白創造阿修羅族所得的功德少了一半不止。
不過這些功德幾乎是他一人獨得，比他體內的造人族功德和立人教功德加起來還要多上一些。
隻是功德聖位早有定數，柳白所獲功德再多，也無法以此成聖，倒是可以以此煉製功德靈寶，或者在斬三屍時凝練功德道身。
相比較這些功德，他證得造化大道才是更加值得高興的事。
後土也看出了這一點，朝著柳白微笑道“恭喜道友造化大道圓滿，雖不為聖，卻已有了比肩聖人的手段。”
柳白微微搖頭，“終歸還差了天道權柄。”
後土微笑不語。
到了她這等即將成道的地步，自然可以理解柳白所言。
她掃了一眼血海上的萬餘名阿修羅族男女，朝著柳白正色道“道友所創阿修羅族融入了血海之精，可謂是秉持天地戾氣而生，必然悍勇好鬥，希望道友日後能多加管束，免得引起災禍。”
柳白知她所想，微笑道“道友放心，阿修羅族不會與巫族為敵的。其實在創造阿修羅族之時，我心中生出一個想法，不過還需道友應允。”
後土點點頭，“道友且說來聽聽。”
柳白道“六道輪回將會是一個龐大的機製，若隻是道友一人照看未免有些幸苦，不如由阿修羅族為道友分擔一些。”
後土微微皺眉，“我也有過此等思慮，隻不過原先我是打算從遊魂之中挑選一些精明能幹、公正無私者用以維護輪回六道正常運轉。
但阿修羅族既已入我六道，若是我再依照道友所言，讓阿修羅族照看輪回，隻怕會有所偏頗。”
柳白笑道“道友所言甚是。不過輪回之所涉及洪荒萬族所有生靈，所需人手必然不在少數，阿修羅族滿打滿算也就一萬餘口，隨便塞進去就行。”
後土猶豫了片刻，才歎息道“看來道友對我構想的輪回了解甚詳。不錯，維護輪回運轉的確需要不少人手。既然道友有心，那便依道友之意吧。
隻是我也要與道友明說，等六道輪回徹底穩定下來，我終歸還是要擇取一些生前有大功大德的遊魂，讓他們頂替掉阿修羅族的職司。”
“此等事情皆有道友做主便可。”
柳白目露喜意。
輪回徹底穩定下來，還不知需要多少歲月。
至少短時間內，修羅族算是安置妥當了。
隻要輪回樹立起來，這一萬餘修羅族盡皆納入地府體係。
屆時就算西方教想打他們主意，也要仔細權衡得失。
下方那些阿修羅族男女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自家的父神打包送出去了，仍是敬畏地立在原地，等候著柳白的命令。
柳白看著他們敬畏的樣子，有些猶豫要不要把阿修羅教一並立了。
不過仔細想了想，好像立阿修羅教除了能得到一點功德外，好像也沒什麽其他好處了。
他招來萬靈鼎，讓其落在天波旬麵前，微笑道“你是吾所創造的第一個阿修羅，便命你為族長，賜予你寶鼎，以鎮阿修羅族氣運，非緊要關頭，輕易不得動用。”
天波旬激動地跪倒在血海上，“謹遵父神赦令！”
柳白揮了揮手，“爾等先退下吧，暫時於這血海之中棲身。”
“謹遵父神赦令！”
萬餘名阿修羅躬身領命，潛入血海之中。
這時，後土歎息一聲，“六道已全，時候到了。”
她向著遠處望了一眼，目光穿透虛空，在數十萬裏外的四位祖巫身上流連而過，隨後又抬首上望，目光穿過十八重幽土，在洪荒大地上穿梭……
最終，她深吸一口氣，眼中平靜無波，輕啟紅唇，浩大的聲音響徹洪荒每一寸空間。
“吾，後土！
因天地有缺，眾生死後魂魄無安生之所，隻能於世間遊蕩。吾乃盤古大神血裔，自願以身化輪回，填補天地空缺，引導眾生魂魄輪回往複，賞善罰惡！
眾生死後，不成仙、神、魔道者，皆可入輪回之所。
輪回開設六道。
天道、人道、阿修羅道為上三道。凡生前有大功德者，可入天道；悍勇無畏者，可入阿修羅道；無功無過者可入人道。
畜生道、惡鬼道、地獄道為下三道。凡生前有大罪孽者，當入惡鬼、地獄二道；過大於功者，當入畜生道。
輪回，立！”
隨著後土的話語，浩瀚無邊的輪回道韻自她身上彌漫而出，便是柳白設下的大陣也無法遮掩。
無邊血海之上，東皇太一感受著這股輪回道韻，心中明悟過來，哈哈大笑道“原來還有這種成聖之法……祖巫中終於出了一位聖人，真是可喜可賀啊！”
大笑聲中，本該與他鏖戰不休的四位祖巫卻收了手，眼中滿是哀傷與悲痛之色。
“後土妹子！”
祝融身上火光大盛，一步橫跨數十萬裏，直接出現在後土身前。
他看了看身形逐漸淡化消失的後土，又看了看旁邊的柳白，身上的火焰躥起萬丈來高。
“是你蠱惑我後土妹子！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