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旁觀的疼痛
包包伸長脖子巴巴望著不遠處的偏門,漫不經心地回道:“我……沒看什麽。”
她有點陰鬱,藍筱依是不是再也不回來了,這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居然對藍筱依一無所知,就連該去什麽地方找她,都茫無頭緒。
又等了一會,她轉身,進入膳房,在凳子上坐下,連筷子都懶得拿,就著青瓷小碗,狠狠吸溜一口粥,悶悶不樂。
“依兒姐姐說她去別處玩兩天就回來,臨走前還交代姑娘不要太想她哦!”小言看到她垂頭喪氣的模樣,戲謔地說著,順便給她遞上一個饅頭。
包包瞪大眼睛,一口粥還在喉嚨口,差點被噎死。
“依兒什麽時候說的?她去哪裏玩?為什麽不帶上我?”包包推開擋在麵前的大饅頭,一把抓住小言的手,張嘴就是一連串的問號,把小言都問呆了。
包包一定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像極了失去愛人的女子。而包包更不知道的是,彼時,府裏已經有傳言說她和藍筱依是戀人。
“……我還以為依兒姐姐和你說過了呢?”小言被她急切的模樣嚇到,用力地掰開包包的手,怯怯地把饅頭放在碟子上,飛一般地退出去了。
好像她再待一會兒,包包就會把她怎麽著似得。
藍筱依不在,包包興致缺缺,隨便喝了兩碗稀粥,一個饅頭,一小碟青菜,幾片肉,一頓早飯就馬馬虎虎應付了。
即墨玄說想拿到玉,隻有唯一的辦法,向和世勒翌要!
嘉園是平南王府最神秘的樓宇,位置就在大門進去的左邊,和正殿幾乎並駕齊驅。
包包曾想過很多種進嘉園的方式,爬牆,裝成丫鬟混進去,甚至是鑽狗洞都想到了,唯獨沒有想到,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而入。
敞開的朱紅色大門,映入眼簾地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一條小徑從竹林中間割開,林間是修剪的整整齊齊的草地。
有三三兩兩的蝴蝶在其間翩翩飛舞,順著小徑一直往前,大片的竹林後,是一片占地極廣的草原,小徑繞過一個清水瀅瀅的池塘,爬上那凸起的山巒,一座木質樓房出現在包包麵前。
又一次震驚。
平南王府號稱耗資巨大建築,一眾女人夢想的嘉園,就是這麽個小破房子?
不過,還挺不錯的,夠童話夠唯美!
包包看看那房子的樣子,嘴角一扯,就是……幼稚了點。
不知不覺間,包包已到了木屋前。
從遠處看,這木屋極為簡陋,走近了細看,卻發現修建者極為用心。
屋子雖然隻有一層,但地下還有一個一人高的小樓層,應該是為了防潮防水準備的,大約二十階左右的木階又平又寬,每一個階梯的高度和寬度都幾乎沒有誤差。
如果不是這個朝代沒有機器,包包簡直就懷疑那是用機器丈量出來的。
包包蹲下,細細撫摸著那木階,驚訝於做工的精細,她嘴裏一直嘖嘖稱讚不停。
“這位姑娘,你很喜歡這木階?”一個又柔又細的聲音,順著木門吱呀一聲,一個身著銀色曳地長裙的女子走了出來,驚奇而又純真地看著包包。
那眼神,好像包包就是天外來客。
“姚纖纖!”
包包倏地起身,一步兩階急切地站到女子身邊,指著她,一下子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女子顯然是被包包唐突的舉止嚇到,眨眨眼,雙瞳如水清透:“姑娘,你叫姚纖纖?”
包包愣了愣,摸著下巴,圍著女子轉了好幾圈。
她明明就是姚纖纖!莫非,她失憶了?
“你認識藍筱依嗎?”包包試探地問她。
女子搖頭,一臉迷惑。
包包為了讓她記起藍筱依,便模仿藍筱依說話的聲氣,和藍筱依對待姚纖纖的模樣。
然而,不管是她怎麽做,模仿的怎麽惟妙惟肖,女子隻是搖頭,那雙水汪汪地眼睛漾開一抹不易察覺的譏諷。
包包不明白,明明眼前的女子就是姚纖纖,她為什麽不承認呢?對了,這裏是嘉園,而姚纖纖住在這裏,小言不是說,住在這裏的是和世勒翌的心上人——雲可軒嗎?
“你和雲可軒是什麽關係?”包包試探性地問她。
“我就是雲可軒啊!”女子天真地看著包包,眸底那抹嘲諷愈加深沉。
“你是雲可軒?”包包大為疑惑,俯身細細端詳這這張精致嬌媚的臉,再次斷定,她就是姚纖纖!
那一刻,女子的雙手突然攀上她的手臂,美目裏暈染上驚恐慌張。
包包一愣,不知道她要幹嘛。
“姑娘,我已經說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為什麽不相信?啊,不要拉我……啊!”隨著女子驚惶失措惶恐無助的聲音,她的身子一歪,小嘴裏發出一聲痛叫。
包包一頭霧水,她根本就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還來不及反應,脖子已被一雙鐵箍一般的手掐住。
“你想找死!”隨著一聲低沉的怒斥,黑衣男子一雙鳳眸陰狠地盯著她,好像她犯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
“翌哥哥,別怪這位姑娘,她不是故意的。”女子忙不迭失地撲上來,用力想拉開黑衣男子的手,卻因為腳踝剛受了傷差點跌倒。
和世勒翌另外一隻手迅速把她撈進懷中。
彼時,女子的臉色蒼白,若一隻受了莫大驚嚇的小白兔,長睫一扇有晶瑩淚珠溢出,滑落她嬌嫩的臉頰,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包包看著他掐住自己脖子的手,突然有點想笑。
和世勒翌用力一推,包包被重重甩開,後背撞在木柵欄上,一陣專心的痛。
那晚二人不歡而散後,這是第一次相見。
不,如果算上昨晚,這應該是第二次。
黑衣男子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轉眸注視著那個他護在臂彎中的女子。
那一眼,冰冷陌生,似乎還有一抹厭惡。發生了什麽事?以前他也冷,可從來沒有這般看過自己……他為什麽那麽看自己?自己做了什麽事情讓他厭惡?
包包呆呆地看著和世勒翌小心翼翼地把女子半攙半扶起來,那模樣彷如女子是玉琢的人兒。
“軒妹妹,怎麽不小心點?”和世勒翌把女子輕輕抱起,在木階上席地而坐,他為她脫去鞋襪,仔細查看她扭傷的腳踝。
軒妹妹?她真的不是姚纖纖?
看著和世勒翌那從未有過的溫顏軟語,那冰冷眉眼綻開的無邊柔情,像一朵盛開的冰山雪蓮,冷是冷到了零點,卻冷的無比溫柔,那樣不可能的矛盾結合,在彼時的黑衣男子身上,竟完全融合在一起。
包包有瞬間愣怔,隻覺得眼前人不該是和世勒翌。
她拿手擦拭了一下眼睛,複又睜眼看去,堪堪是和世勒翌本人。
她相信了,眼前的人絕對不是姚纖纖。
因為和世勒翌隻會對一個人這般疼愛,而那個人,叫雲可軒!
原來,和世勒翌的蛇蠍心腸和變態都是偽裝;原來,他的心一直都在這個女子身上;原來他不是不懂愛不會愛,而是不愛除了雲可軒以外的人。
此刻,包包突然清晰地認識到,和世勒翌懷中的女子是他的唯一,他的整個世界。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包包隻覺得喉嚨像是被緊緊扼住,有點透不過氣。
不過片刻,她自嘲般地唇角一勾,別開眼不再看那言笑宴宴的兩人,雙手在麵前使勁扇動了幾下,這才重新感覺到有氧氣進入了肺腑,可是,眼眶裏有濕濕的東西就要落下。
她趕忙仰首,看向天空。
不知道是從哪部言情劇裏看到過這樣一句話,當你想流淚的時候,仰起頭閉上眼睛,那樣淚水會流回去,就不會落下來讓人笑話。
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隨著包包仰首的動作,慢慢沉入心底。
她像一個置身事外的人,看著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人在她麵前表演著一切。
那一切,與她無關。
“還不滾!”冰冷的三個字從曾經挽留過她的雙唇裏吐出來,然而此刻的包包,已經免疫。
如果你在意一個人,他的一舉一動會影響到你的心情。
但,如果你不在意那人,那麽他對你的所有傷害,便都是理所應當。
他是王爺,而她,不過是他隨時可以賤賣的侍妾,從來沒有哪一刻,這般清晰的認識到,他和她之間那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彼時的他,高高在上;彼時的她,卑賤如螻蟻!
午後的陽光,閃了包包的眼。
她笑了,笑容燦爛如這明媚的陽光,她擦去眼角的淚滴,扯開嘴角,彎起眉眼,跪伏在地:“王爺,小女子此來,乃由一事相求,還望王爺容稟。”
她自稱小女子,刻意拉開了彼此之間本來有點接近的距離。
“滾!”更加陰冷的語氣,帶著劍一般的鋒利。
“翌哥哥,她這般辛苦進了園子來,你總得聽聽她說什麽啊,這樣就趕她走,很過分耶!”和世勒翌懷中的雲可軒,看了看包包,似乎是不忍見她失望而歸,開口為她求情。
和世勒翌換了語氣,輕哄:“軒妹妹不要管這些俗事。”
俗事?
聽到著兩個字,包包噗地笑出聲來。
“看在軒妹妹為你求情的份上,說!”黑衣男子抬眸,冷冷看向包包的目光,恍惚有難言的疼痛隱在眼底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