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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皇上 請

  即墨玄雖是一如往昔的搖著扇子,然而那嘲諷語氣裏的戾氣,令人心尖尖的都在打顫。


  包包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即墨玄,去了妖魅,去了笑容,沒有任何動作,渾身卻透著一股子陰森可怖的殺氣。


  卻聽得他又道:“原來我即墨家幾百條人命換來的不過是你和世勒翌如此不屑的對待……你想好了,如果這帝辛國你不要,我便是毀了也是不可惜的。”


  即墨家幾百條人命?包包微鄂,從來沒有聽即墨玄說起過家人,聽他這語氣,莫非是……都死了?思及此,看著紅衣男子的目光便漸漸軟了下來。


  和世勒翌霍然抬頭,正欲辯解幾句。


  即墨玄卻似是沒有興趣聽,徑直轉身回到椅子上坐下,回複微笑從容的模樣仿若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和世勒翌知道,這樣的即墨玄才是最可怕的。


  即墨玄絕不是危言聳聽,他不是他的那個愚忠老爹,他絕不會因為和世勒翌是皇帝,而委屈求全,若是逼急了,他反戈相向亦不是不可能。


  帝辛皇朝的控兵權,三分之二在即墨玄手中,軍隊中幾乎都是他訓練起來的軍士, 以即墨玄之能,想自己稱帝,亦不會太難。


  即墨氏擁有幾乎帝辛的整個命脈,雖然如今已把皇商交還給沐離打理,但除了每年充盈國庫之外,交到即墨玄名下的銀子,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即墨玄雖不管朝堂之事,但往往能一言道破百官心態。


  他可以任由和世勒翌耍心機搶奪包包,可以對和世勒翌一點一點削弱他的兵權,裝作視而不見——但他絕對不會容許和世勒翌把帝辛拱手送人。


  此前對付即墨玄,和世勒翌憑仗是不過是心蘭公主的左右為難與即墨玄顧念往昔情誼的退讓,才暫時贏得一點成效。但,如今加上炎月,他卻是毫無勝算。


  然而,要和世勒翌就這樣放手,他亦是不甘心。


  “炎城主,包包……可以跟你走,”和世勒翌艱難地說出這對他而言最艱難的決定,他加重了語氣,有著破釜沉舟般的毅然,“但是,你們不能離開帝都!”


  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他的態度很堅決,若是炎月要帶包包離開帝辛王都,他不會答應,亦不惜背水一戰。


  包包坐的端端正正的,一直在聆聽他們的對話,亦認真衡量了一下現在的處境。


  和世勒翌稱帝後,對即墨玄采取的是打壓和防備的姿態,其中最大的原因,應該是想削弱即墨玄的能力,從而達到他的目的。為此,他立司馬玉為後,得到司馬祿的支持。


  即墨玄一向不理朝堂上的事情,隻顧自己逍遙快活,雖然有點小聰明,但若是真的與帝王對抗,亦是以卵擊石。


  炎月說的空山之城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包包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但她清楚,能讓和世勒翌退讓的,不是炎月這個人,而是他的身份。


  目前,最適合依仗的人無疑是炎月!

  至於和世勒翌說的不能離開帝都,包包是沒有異議的,她也不想離開。古盛商行剛剛步入正軌,由於三皇子的幫忙,衛生棉的訂單如雪片般飛來。


  眼看,是要賺大錢的節奏,這個時候包包怎麽可能離開。


  更何況,炎月所說的俱是一麵之詞,除了左手的紅痣,沒有其他任何證據說明,包包即是雲可軒!


  雖然包包沒覺得自己長的多好看,但怎麽說也是還算能入眼的女子,若是炎月安了什麽不好的心思,騙了她去做什麽壞事,那也是很可怕的。


  思來想去,包包覺得和世勒翌的條件完全能答應。這事,她不能惹怒和世勒翌,不能自己開口。於是,便把一雙大眼,直直定在了即墨玄的臉上。


  即墨玄似是真的明了她用眼睛傳達的心意,長睫一動,給她遞了個安心的眼神。


  “不能離開帝都?可以,就住在我的並肩王府好了。”他喜滋滋地說著,桃花眼一閃一閃地朝炎月發電。


  包包氣的對他呲牙咧嘴。


  炎月隻微笑著俯下身,低低問包包:“小軒,你覺得如何?”


  他的語氣很溫柔,身上有淡淡幹淨好聞的鬆木香,沒有和世勒翌請冷寡淡的帥酷,亦沒有即墨玄奪人心魄的俊美,他就像那高山頂上剛融化的雪水,在這炎熱的夏季潺潺流入包包的心窩,清涼流遍四肢。


  端午那晚,他如月下仙子醉了多少少女的心,他就如那天上的一輪明月,皎潔卻遙遠,隻遠遠看著便已是心滿意足。


  包包從未想過,這麽平凡的自己真的能和仙一般的他有交集。而且,他還說要帶她走,他那麽好看,跟著他自是極好極好的。


  最重要的是,包包知道炎月絕對不會住進並肩王府。


  “我聽月哥哥的!”包包下意識地放軟了聲音,一聲月哥哥叫的即墨玄的眉頭抽了抽。她雙手規規矩矩地疊放在膝蓋上,似是怕自己坐的不好看,讓那謫仙般的男子看輕了,“月哥哥說什麽都好。”


  即墨玄見慣了包包咋咋呼呼,也了解她想到什麽就做什麽的脾性,故而對包包態度的突然轉換,隻是默了默表示無語。


  和世勒翌卻是完全呆住了,他見過包包迷戀即墨玄容貌的樣子,亦見過她對著自己臉紅嬌羞的模樣,但不管是什麽時候,她總會保留著些微戒備。


  而現在麵對炎月時,這種完全放棄抵抗的絕對順從,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炎月淡然一笑,朝和世勒翌不經意的一瞥,目光俯瞰蒼生。


  和世勒翌湧在喉嚨口的話,瞬時被炎月的目光堵了回去,平生第一次生出了謙卑之感——正如當初第一眼看見雲可軒,美好純淨不染塵埃。


  他們倆怎麽這麽像?突然湧起的念頭,讓和世勒翌他怔了一怔。恢複過來,他轉眼細細打量著炎月,良久,卻沒從二人的眉目之間瞧出任何的端倪。


  “盛世酒莊的沐莊主是一個奇女子,她的古盛商行裏有幾間空房間,”炎月若有若無的目光掃過即墨玄與和世勒翌,“我帶著小軒就暫時在古盛商行住幾日。”


  “好!”和世勒翌不等炎月說完,搶先表態,像是怕即墨玄阻止或是炎月反悔似的,他起身就走,“就這麽決定了,我有事先走了。”


  住在沐離的商行裏,與他而言是最好不過了。


  “皇上請留步!”炎月亦像是早就猜到了和世勒翌急不可待的心思,搶在他的腳步跨出屋門之前出聲,“皇上,你應該給小軒留一張書麵文書。”言罷,為即墨玄遞上一杯茶。


  和世勒翌一腳剛要邁出門去,聞言就那麽定住,片刻後,一下一下回身,直直盯著炎月,不言語。


  即墨玄向炎月舉起茶杯相對,完全是一副旁觀者的姿態。


  “筆墨!”炎月也不再看和世勒翌,隻對呆立在門邊的藍筱依吩咐道。


  藍筱依蹭蹭地跑了兩個來回,便把硯台筆墨皆數在書案上擺好,她伺立一旁,虛手以待。


  “城主為何如此苦苦相逼,”和世勒翌麵色依舊是冷冷的,然而包包卻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哀傷疲倦,似是一個長途跋涉後精疲力盡的旅者。


  炎月抬眸,凝目看向和世勒翌,他本就風姿卓越,彼時專注凝視一個人的模樣,自然透出一股淩駕於萬物之上的輕雲氣韻。他用飄忽在紅塵外的聲音,向和世勒翌訴說他這麽做的緣由。


  “小軒沒有得到皇上的休書,身上便永遠擔著皇上侍妾的名分,這樣亦是讓小軒違反了我空山族規,皇上若對小軒是真心的,日後自然能再續緣分……難道皇上你真如我所說,愛的是自己而非小軒?”


  他說的句句在理,和世勒翌默然,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反駁。


  “皇上,請!”藍筱依很誠懇地向和世勒翌行禮。


  包包咬著下唇,盡力讓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響。得到他的休書便說明她真正的自由了,這樣激動人心的時候,她生怕自己發出一個喘氣聲被發現存在,而讓和世勒翌改變主意。


  和世勒翌一步一步走向書案,每一步都像被灌上了鉛鐵般的沉重。


  藍筱依早已為他拿好了上好的狼毫筆。


  這支讓狼毫筆是司馬家陪嫁中的一把。那時她剛進王府,他知道心蘭從來不會放過進王府的新人,因為她可能是雲可軒,他想要保護她。


  成親當晚,他本想留宿玲瓏閣,就近保她一夜,心蘭手下的九嬸不是普通的殺手。


  猶記得,那夜包包埋頭用那把最大的狼毫給他刷後跟腳皮的模樣,她叉腰得意地大笑,像是征服了全世界。就是那一刻,她便征服了他的心。


  那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子動心。


  如果知道會變成今日這般,那時就應該把她變成他的女人……


  “皇上,請!”藍筱依恭謹地催促。


  從來沒覺得藍筱依這麽不順眼過。


  和世勒翌冷冷看了藍筱依一眼,藍筱依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但手中狼毫卻是毫不含糊地給他遞上。


  執毫疾書,恨不得無墨布碎。每落下一筆,便覺得心裏抽動一下,隻覺得身體裏有什麽東西隨著字填滿白布,瞬間離開了自己。


  想抓住,卻怕徒留滿地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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