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九章 炎月的心思
從給包包下蠱的那一刻起,和世勒翌沒睡過一天好覺。夢裏都是她蠱發時,七孔流血的慘狀……這一劫是因他而起,他怎麽可能讓她的生命受到威脅,於是他不顧一切地進入空山尋找元石。
當初他騙走即墨玄的家傳玉墜,初衷雖是為了得到神力一統天下,但現在他卻是想憑自己的力量救心愛的女子。在他吸收元石成功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讓南笑去告訴即墨玄,包包體內的五芒蠱蟲還潛伏著,讓即墨玄不得不氣走包包,把她拱手相讓!
他曾聽即墨玄說起,藍筱依可能是彝族蠱師的後人。當時他就留了心,也是那時候起他逼迫司馬玉放棄了殺藍筱依的心,為的便是今日。也或者說,其實他敢給包包用命主蠱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了藍筱依的身份。
即墨玄殺藍筱依族人的時候並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但和世勒翌在包包發病後就全部都告訴了他。一時隻覺得造化弄人,冥冥之中因果報應都是注定。
禦醫們經過幾天幾夜的探討,一致認定換血的時候人必須是清醒的,隻有人清醒著血液才不會凝固。但那種身體被清洗的疼痛卻不是尋常人能熬過去的,而且在換血中途死亡的幾率為百分九十五。
也就是說,藍筱依的生存幾率隻有百分之五!
若是不換,包包便隻能永遠呆在這個可以凝固時間的洞穴裏,不能讓她清醒。因為她一清醒,凝固時間的效力便會失去作用,而蟄伏在她體內的五芒蠱蟲也會隨之醒來,立馬就會咬嗜她的心肺,讓她成為一具空殼。
這一次的發作是在她體內的自愈力量發揮到極致後,讓吸附與她體內的五芒蠱蟲吸收了那強大力量而全麵成熟,她的力量會治愈所有的碎裂但無法驅除已經在體內形同自身骨血的五芒蠱蟲,所以這次的發作是最後一次也最致命的。
靜默間,包包微微動了一下。
即墨玄的心瞬時揪了起來,她的清醒意味著離死亡更近一步,他再也忍不住打破了沉默:“炎月,藍筱依聽你的話,你……能不能去和她商量一下?”
他是無奈的。因為那個人是藍筱依,他即便有千般計謀絕妙武功彼時卻都什麽都不能做!他殺她父母幼弟、滅她全族毀她家園,而她即便恨他入骨,仍然祝福了他和包包。
———他實在無法開口讓藍筱依冒生命危險為包包換血!
炎月亦覺察到了包包可能的蘇醒,也隨之揪緊了神經,然而即墨玄的話還是讓原本淡漠從容的的他怒火騰起,脫口而出:“你……你們居然真的想要讓依兒一命換一命!”
和世勒翌看著即墨玄牽著包包的那隻手,目光冰冷:“藍筱依換血能生還的幾率是百分之五,而包包現在若清醒過來就隻能是死亡!不過有炎城主的神力護持,藍筱依應該不會有……”
“我為了封印心魔,神力極大受損,暫時也不能做什麽,可以再等一段時間。”炎月不等他說話,便急急打斷了他的話。
“等!你以為包包等得了?”和世勒翌冷冷道。
“丫頭,是不是很痛?”即墨玄輕哄著即便昏睡著依舊身軀微顫著的包包,眼裏是不加掩飾的寵溺,“我答應過和你永不分離,玄哥哥會一直在這裏陪著你的,一直一直!”
他擅於調情,卻不擅於承諾,更不曾說過什麽情話。他這一生隻對包包說過要永遠在一起,如果不能救她,那就不要她醒來,那就讓她永遠這樣睡著,這是他的地方他的家,自然也是她的家。
和世勒翌聽懂了他的意思,驟然轉眼看他:“你想就這樣和她在一起?”這裏完全是密閉的,如果他們走了,這裏便會隻剩下昏睡著的包包和即墨玄。沒有太陽沒有花草沒有樹木,他不相信一向風流不羈自由散漫流連花叢的即墨玄真的會想要這樣做。
然而,紅衣男子默然不語,執手凝望愛人的目光沒有絲毫動搖,作為他的童年好友,和世勒翌知道這樣的即墨玄是認真的。就如當初在皇宮裏,那個對他宣示包包從此後是他的女人時的即墨玄——沒有一點虛假。
和世勒翌深深赫然。
因為即便即墨玄願意在這裏陪伴著人事不省的包包,五芒蠱蟲也會在慢慢的咬噬昏睡女子的心髒。就像剛出生的嬰兒,它會餓,會下意識的討食……
可是這些,他都不能講,當初他深知五芒蠱蟲的霸道卻仍舊用在了包包身上,雖然說有一半是被心魔驅使,但更多的是他的占有欲。而這一切已不能挽回。
“炎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和世勒翌遲疑了好一會兒,然而他看向炎月的冰冷目光卻慢慢出現了一絲龜裂,他對所有發生過的一切都不曾忘記,那些他種下命主蠱的死囚如今都已一個不剩,他們事前的慘厲哭號猶自曆曆在目,看著炎月,他艱難地啟唇道,“藍筱依如今是唯一能救包包的人,而且有炎城主你的神力,我相信藍筱依……”
炎月再次打斷他的話:“我的力量因為逆天的反噬,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失血後依兒的心脈,不行,我不能讓依兒冒這個險!”想了想他又堅訣道,“絕不!”
他完全就是一副不管包包生死的模樣,是因為他不相信和世勒翌下五芒蠱蟲的時候沒想到終究會害了包包,潛意識中,他覺得和世勒翌一定有解。
和世勒翌忽地出聲道:“藍筱依,你怎麽進來的?”
三人齊齊轉頭望去,一個藍色的身影從暗影處慢慢走來。
炎月動了動嘴唇,卻終究沒有說出什麽來。
憑他的力量,早就應該發覺藍筱依在身後,她能不知不覺地跟著他們,可見她已經全部知道了。看著她靜默著的模樣,心底某個地方如被針紮一般微微一痛。
藍筱依微微垂著頭,厚實的劉海遮去她的神色,她不看他們三人:“你們出去一下。”
和世勒翌聞言,硬拽著欲言又止的炎月抬腳就走。
即墨玄也從包包身邊離開,與藍筱依錯身而過的時候,他極低卻極清晰地說了一句:“藍筱依,對不起!”
那樣真摯而深切的歉意從即墨玄的口中說出來……忽然一切都釋然了!藍筱依曾經也當過殺手,自然知道殺手殺人並無所謂對錯是非,隻要接了任務收了錢根本不管對方是誰。
“你沒有對不起我,而我也沒有什麽必要原諒你!”她淡淡地說著,舉步錯過他的身畔,走向包包。
即墨玄也不再不停留,快步出了洞,他非常相信,藍筱依一定會救包包!
洞外,山石嶙峋。
和世勒翌與炎月不遠不近而立。
和世勒翌嘴角忽然有了一個一閃即逝的笑意:“炎月,其實你的情絲是沒有被完全抽取,是不是?”
炎月心頭一震,凝目看他,神色間有一抹說不出的複雜。
隨後而來的即墨玄亦腳步一頓。
和世勒翌又是微微一笑:“每個人心裏都住著一個神和一個魔,是神是魔均在一念之間。對於已經成神的卡瓦格博而言,他原本已經把自己心底魔的那一麵擊敗深深埋在心底。然而是緬茨姆神女喚醒了他,喚醒了他作為一個男人的欲念。”
彼時,炎月的臉色雖然依舊不變,但那淡漠自如的氣韻卻在和世勒翌不帶情緒的訴說下悄然發生著變化。
“他夾在神與人之間,既有想擁抱心愛女人的念想,又舍棄不掉高高在上神將的身份。直到神女的決絕離去,也讓他有了一個機會,一個體驗凡人情愛的機會,於是他分出那個滿滿愛著神女的自己,遁入輪回。”
炎月的臉色已經有點發白。
“可是他又擔心那個輪回後的自己找不到有緬茨姆命魂的轉世。因此,他沒有讓另外一個自己遵循輪回規則進入人世,而是讓他成了一個永遠帶著他一部分力量和對緬茨姆記憶的特殊存在,伴隨著某一個人出生,隨之會自然而然對那個有神女氣息的人有感應,從而有足夠的力量得到她。”
“別說了!”炎月臉色煞白。
即墨玄的黑瞳裏如萬年結下的黑色水晶,他已經猜到了和世勒翌的意思,一雙桃花眼裏閃爍著深邃而令人莫名發怵的幽光!
和世勒翌不理會炎月,繼續道:“這也是為什麽我會知道這麽清楚的原因,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因為你體內的情絲隻是被分割了,所有你不是沒有情絲,隻是極弱。若是遇到一個對他有真心的女人,他剩餘在這個身體內的情絲便會重新被激發。”
“我能不能理解為,炎月已對藍筱依有了感情,也有能力護住藍筱依,但又怕她痛,所以才不肯讓她給丫頭換血?”即墨玄這話是對和世勒翌說的,一雙眼睛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炎月,那眼神就像在看著一個負偶頑抗的嘴硬男人,有著恍然明白後的笑意。
如果是這樣,那事情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