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掙錢難呐
出了門，陳漢生沒跟陳老漢打招呼，以他對自家老頭子的理解來看，當眾頂撞了自家老子導致後者顏麵無光之後，老漢的倔脾氣至少要持續半個月。
不過沒法子，事情得做，無論如何陳漢生都沒打算重走一回上輩子的老路。
至於老漢暴怒著要打斷自己的腿，陳漢生是不信的，起碼自己是親生的，老漢還下不去那個手。
推著二八鐵驢朝著憨子家走。
一路上鄰裏街坊們依舊寒暄著和陳漢生打招呼，隻是扭過頭來低聲議論，眉眼中怎麽看怎麽不自然。
院裏就這麽大的地方，這年頭討論的飯後談資也不多。
很顯然，短短一會子功夫，陳家老三頂撞老子拒了老劉家的婚事兒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個院子，旁人不會在明麵上說什麽，但私下裏多議論幾嘴這是時代的通病。
“憨子，瞅啥呢，過來，自行車還你！”
陳漢生拍了一下探頭探腦的憨子，笑罵了一句。
“三哥，你真拒了老劉家的婚事兒，二大爺的脾氣沒跟你跳腳？三哥，你是不是……”憨子摸著腦袋瓜子，縮了縮脖子，他一路小跑回來的晚了點恰巧錯過了熱鬧。
現在整個院子裏都在傳陳家老三考上了大學人飄了。
連自家老子都頂撞，就差沒罵娘了。
這不是飄了是什麽?
憨子怎麽也想不通，陳漢生到底得了什麽失心瘋才會這麽幹。
“咋的，不然讓娟子嫁給老劉家的那個墩子你就開心了？”陳漢生斜了憨子一眼，後者頭搖的跟撥浪鼓是的。
“不……俺不是這意思。”
憨子連連否認。
“得嘞，甭管別人怎麽看，反正這事兒我是不會同意的。老劉家什麽貨色咱一個院的都清楚，嫁給那個狗東西，還不如讓娟子和你處呢。”陳漢生沒放在心上，瞥了一眼嘴碎的鄰居們，搖頭道。
可誰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三哥，你……你別瞎說。”
憨子眨了眨眼，嘴裏頭頓時磕巴起來，黝黑的臉上騰的一下就紅了。
“咋的？你還不樂意？”
“樂意，樂意……”
憨子留著口水，頭點的跟小雞啄米是的，一副憨厚的少年形象躍然呈現眼前，陳漢生忍不住再次錘了一拳拍在了憨子的後腦門子上。
陳漢生沒開玩笑，憨子不傻，隻是為人實誠。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大智若愚。
沒人能夠想到，十幾年後這個院子裏人人都能使喚的憨厚小夥子竟然靠著實打實的積累賺取了第一桶金，而後迎上了時代的風口，財富暴漲。
李憨子成為西安城裏第一批富起來的土財主。
陳漢生覺得，娟子如果嫁給憨子沒什麽不好，起碼這貨雖然現在看起來不怎麽樣，但日後前途無量，而且人品堅挺靠得住。
“得了，你樂意也沒用，娟子不一定能看得上你。身上有錢沒，借我一塊，出來的急了，還沒吃飯呢。”陳漢生笑罵了一句，伸了伸手。
憨子嘴角一直咧到了後耳根，牙花子都樂出來了。
他傻乎乎的摸了摸後腦，從兜裏掏出幾塊錢毛票出來，數出一塊遞給陳漢生，顯然是把陳漢生當成了大舅哥巴結。
陳漢生搖頭，接過錢準備出門混點吃的。
過了午飯的點兒，他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急需安撫一下隨時都要造反的腸胃。
何況，陳漢生還得琢磨一下迫在眉睫的難題。
學費。
一年四百塊，四年就是兩千。
也許在二十年後隻是一頓飯錢，但放在九六年裏卻是很多人半年的收入。如老陳家這樣農民出身的，恐怕一年攢下的家底兒都沒多少。
陳漢生敢打賭，老漢就算把兜裏掏幹淨了也絕對掏不出來一百塊。
難呐。
陳漢生愁眉不展，他腦子裏當然有無數個風口可以讓他一展抱負，在這個時代裏混的風生水起。隻是留給陳漢生的時間太短.
一個月，似乎除了搶劫之外根本難以收獲這樣的巨款。
怎麽辦？
陳漢生心裏犯著嘀咕，憨子一臉憨笑的跟在後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轟~轟~
一腳油門的轟鳴聲。
一輛騷包的老幸福摩托車噴出大量的黑色尾氣在陳漢生和憨子的前頭劃過一個漂亮的甩尾，準確的停在了兩人的前頭。
一個頭發留得老長，身上穿著長筒大喇叭褲的背心青年騷包的摘下墨鏡，笑嘻嘻的對著陳漢生揮手。這絕對是當下最亮眼的打扮，一下子就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九十年代中期，改革開放進入了快速發展時期。
一輛價值不菲的一腳踹在加上港台明星掀起的明星熱，大背心兒和寬的差點能蓋住腳麵的大喇叭褲絕對是當下年輕人的首選。
而那一頭後世會被認為鄉村非主流的頭發，現在卻是當下最時髦的代名詞。
“嘎子哥，你這身兒真帶派！”
憨子眨了眨眼，羨慕的盯著青年兩眼，口水都要流下來。
“漢生，咱這一身你就說咋樣，派不派。”
青年下了摩托，按照電影裏的情景挑了根煙丟在嘴邊上，靠著摩托車對著兩人招手。他叫劉滿，外號叫嘎子，和陳漢生是發小，兩人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
陳漢生讀書不錯，劉嘎子卻不行。
不到小學剛畢業就進了工廠，這貨也是個刺兒頭，沒呆兩天就在社會上廝混。借由著90年代中期經濟複蘇的春風竟然一下子起來了。
不過擅長撈偏門的劉嘎子心裏充滿不安分的因子，因為發達後沒有把持住本心，一場飆車差點毀了半生。
“發財了啊，嘎子，你這一身……真帶派，這一腳踹是你的？”
陳漢生撇了撇嘴，沒說下去。
有了後世二十年的經驗和審美熏陶，劉嘎子這一身在他眼中就跟那些鄉村非主流看起來差不多，土的掉渣了，不過陳漢生卻有點懷念。
他記得自己以前就向往著這一身打扮，讓陳漢生差點掩麵而泣。
“哪啊，我哪能買的起一腳踹，一個萬元戶呢，這是我家二叔的。我現在不是跟著他幹舞廳嘛，掙了點小錢。”
“喏，這是五百塊，你先拿著，不夠哥們再想辦法。咱們這一波發小，就漢生你有出息，你可得給咱讀個博士後回來。”
劉嘎子拍了拍一腳踹，從後坐力掏出一遝錢來，他塞進陳漢生的手裏頭，隨後笑嘻嘻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