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鍾鼓樓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劉嘎子就候在了陳漢生家的院門外。虧得陳漢生心裏一直盤算著KTV的事，才在無法正常入眠的情況下，起了個夜。
“誰？”
就在陳漢生站在自家那顆百年杏樹根下，給它壯肥的時候，門外詭異的悉悉索索聲讓陳漢生心下一驚，他趕緊勒緊褲腰帶，小心翼翼地朝門邊踱步而去。
“漢生啊，漢生……是我，我是你上一世的情人，小倩啊……”
剛抽完一根煙的劉嘎子，聽到陳漢生沉聲詢問自己是誰，不由得玩心四起，他掐著嗓子在門邊扮起了倩女幽魂中的聶小倩，隻是那尖細的聲音不是銷魂，而是讓人心生一股惡寒。
“嘎子，你大爺的，這才幾點，你就來叫門了？也不怕別人把你當賊抓。”
劉嘎子叫喚出第一個字，陳漢生就聽出了是他，但卻礙於現在是大院裏絕大多數人沉睡夢鄉的時候，他隻得拉開門顯得有氣無力地訓斥了對方幾句。
“這年頭有這麽帥氣的賊嗎，我可是光明正大溜進來的。”
劉嘎子撫了撫自己那噴著摩斯，根根發絲悉數被梳到腦後的大奔頭，一甩一扭來了個帥掉渣的甩頭動作。
“得了吧，就你這樣，難保不會有人因為你擾民，在你頭頂套上個麻袋，拖巷口裏狠揍你一頓。”
陳漢生麻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沒好氣地揶揄了對方一句。
“嘎子，你二叔的一腳踹呢？它不在，咱倆怎麽去鍾鼓樓？”
放眼望去，沒有見著嘎子平日裏騎的一腳踹，陳漢生瞪著一雙不明所以的黑眸望向了劉嘎子。
“在大院門口候著呢，我要是騎著它進來，估摸著現在真有人朝我頭上扔臭雞蛋了。”
劉嘎子相當有自知之明地將一腳踹的去處，告訴給了陳漢生。
“哦，可是你來這麽早幹啥，一腳踹到鍾鼓樓政府大院，也就一個小時的路途。你說我們倆到那了，才五點來鍾，難不成要大眼瞪小眼幹等著？”
陳漢生突然發現嘎子精力賊旺盛，他這大半宿沒睡安慰，現在腦袋有些飄浮，劉嘎子卻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地在那活蹦亂跳。
“咋地，你還要回去睡個回籠覺？走吧，我帶你去鍾鼓樓那邊吃早餐去，順便咱倆去按摩房按按摩，疏鬆疏鬆筋骨。”
劉嘎子將胳膊自然而然地搭在了陳漢生的脖頸上，勾著他就往外走去。
“等下，我得換身衣服，今兒個去見的可是個厲害角色，咱不能怠慢了。”
陳漢生一矮身，躲過了劉嘎子的鉗製，他看了看自己一身粗布睡衣的打扮，扭頭就往偏屋第二個自己的房間走去。
“你說我穿的這身咋樣，會不會有點太那啥，太非主流了？”
說起衣服，劉嘎子下意識地就往自己那身朋克風的著裝看去，跟在陳漢生的屁股後麵，想要他給點意見。
“挺好，就是你把這腰上係的流蘇給摘了，不然會讓人覺得你不男不女的，丟了身份。”
劉嘎子今天的穿著還可以，雖然還是大T恤，但好歹是一件純白色的素淨衣裳，讓人看了不至於把他跟地痞流氓聯想到一塊。
隻是他那褲腰處拖了老長的彩色流蘇長帶，太過惹眼。
“好嘞，這是個配飾，我本來是想穿第一次騎著一腳踹去見你時的那一身行頭，但想想那褲子太前衛了，怎麽說你去的是政府大院，我要那麽穿著過去了，怕人家門衛連門都不讓我進。”
劉嘎子摸了摸鼻子，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去買兩身西裝備著了，這萬一以後還要陪著陳漢生去見靠山，不能讓人家小看了去。
“得了，怎麽穿著舒服怎麽來吧，簡簡單單就好。政府大院每天進出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去了，人家門衛才沒那閑工夫攔著你不讓進。”
劉嘎子有些誇張的說辭，引得陳漢生遞過去了一個大白眼兒。
“好吧，那你快點換衣服，我門外等你。”
到了陳漢生睡房門口，劉嘎子識趣地頓住了腳步。
……
鍾鼓樓。
不到四點半開始趕路的兩人，果然如陳漢生所說，五點半多點就到了目的地。
劉嘎子請陳漢生在離政府大院兩百米遠的一條街裏，吃了一頓豐富的早餐。
出來時，眼看著不到七點，劉嘎子又帶著陳漢生去了就近的一家還算幹淨衛生的按摩房，準備享受一番盲人按摩。
96年代，按摩房的種類也是參差不齊，很多地方都是掛著羊頭賣著狗肉，也隻有劉嘎子這種經常混跡西安市，各大休閑娛樂場所的人，才能摸得清哪家按摩房是真正為人民服務的。
而這家靠近政府大院的按摩店，雇傭的有三分之二的盲人，實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輪班製。
因為空間有限，整個按摩店不過百十來平，大家想要按摩，都將集聚於內間一個八九十平米的空間內，那裏放置著二十來張按摩床。
床與床之間有道布簾相隔，所以基本上發生一絲響動，所有人都能聽得真真涼涼的。
“金爺您慢走。”
就在陳漢生剛按照服務人員的要求，趴臥在按摩床上的時候，隔壁的隔壁響起了一道送客聲。
“嗯，下次來，幫我再開開背，最近事太多，累得我整宿整宿睡不著。也就到你這才能睡得踏實。”
一陣金屬之間的輕微碰撞聲之後，有些沙啞的男聲在大堂內響了起來。
“好好，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為您服務。”
“這是一百塊辛苦費，誰讓我就喜歡你這手法呢，讓你一夜沒得休息了。等會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
雖然兩人刻意壓低了些聲音，趴在床上等待按摩的陳漢生還是將他們的對話全聽了進去。
直到那金爺的腳步聲消失不見，他才從聽人牆角的樂趣中回過神來。趴在那按摩床上昏昏欲睡。
“漢生，你猜我剛在門口看見了誰？”
困頓中，在外抽了根煙，折回身子的劉嘎子的驚奇聲，讓陳漢生清醒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