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畫瀾坊
“你既然就在晉城,按照華清夫人收到信再給你傳信的時間來算,也應該早就出現了,到現在才露頭,難道不是給我們準備住處去了?”葉染抄著手偏頭看著駱豐收。
駱豐收嘿嘿一笑,笑得見牙不見眼:“嘿嘿嘿,果然知我者阿染也!走走走!告訴你,我這回給你安排這地方,你肯定喜歡!”
著他走到窗邊衝著樓下喊了一嗓子:“都上來吧!”
不一會就上來四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四個人將霍雲鶴躺的那張床直接就給拆了,沒人各抓著床板的一角,徑直從窗戶上躍了出去。
駱豐收見那四人十分平穩的落地之後,得意的瞟了葉染一眼,而後朝著霍雲鶴喊道:“師丈,你可還好吧?沒顛著吧?!”
霍雲鶴抬了抬手臂,本意是想朝他擺擺手,才抬起來就看家自己那隻像是被掰斷了骨頭的雞爪一樣的手,無力的翻了個白眼,也沒心思再理駱豐收了,隻想著這種時候要是能有口酒就好了。
駱豐收家裏也算是醫藥世家了,他的祖父駱艋在五十年前也算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聖手了,隻可惜年輕的時候受了些刺激,整個人瘋瘋癲癲的,再多的本事,也隻止步於他自己還清醒的時候,幾個兒子隻能從他之前留下的一些醫書藥典裏自行鑽眩
駱豐收的父親駱夏行是駱艋的長子,自認自己有責任和義務將駱艋的一身醫術發揚光大,但是他自己又賦受限,便把心思花在了下一輩的身上。
為了這件事,他進十幾年的唯一重心都放在了生兒子這件事上,於是在一連生了五個女兒之後終於迎來了駱家六駱豐收。
駱豐收從就被逼著熟讀各種醫術藥典,常常還能舉一反三的自行變通,駱夏行便覺得他在這方麵賦異稟,怕自己那點半吊子的本事拖了駱豐收的後腿,於是想盡辦法找人牽線搭橋,總算是成功的讓神醫華清收了駱豐收做徒弟。
駱豐收把葉染和穆劭等人就安排住在了他們家其中一間醫館的後院,這樣拿藥治病都省的跑了。
“早知道這就是你家的醫館,我們還折騰個啥!”葉染看著醫館裏那個看見她腿就打抖的郎中道。
“怎麽?你們來過?!”
“你問他去!”葉染指了指那個郎中,完轉身朝後院走去。
安頓好了霍雲鶴,穆劭和葉染醫館後院的曬場上溜達。
“師傅在這裏既已經有人照料,且師娘應該也快到了,明日我就啟程回京都了,你如何打算?!”
葉染步子都沒停,似是早就料到穆劭會有這樣的決定:“我和你一起走!”
葉遠山暫時是沒消息了,即便是留在這裏也沒什麽作用,回到京都,不定會有新的突破口,葉染其實也早就有這個想法了。
他們回到京都的時候,京都的氣已經很熱,以前在蒼域山,六月份才剛脫了夾襖,而京都,單穿著一件布衫,都熱的人心慌,葉染是著實不喜歡這裏的氣。
“再堅持一會,屋裏會放冰!”穆劭見她熱的煩躁,遞了塊帕子過去。
“這種時候,哪來的冰?”
穆劭耐心的解釋道:“有能力的人家都會在府裏修一個冰窖,冬的時候將冰囤積起來,夏日裏就可以用上了。”
葉染聽了愣怔的眨了眨眼,心裏感歎道:“有錢真特娘的好!”
葉染走的時候是偷偷走的,回來事先也沒打招呼,振武侯府上下幾乎被她驚出毛病來了。
雲鬟一看見她就忙著上下打量著看有沒有什麽地方受傷,最後沒看見葉染身上填新傷,到是看出了穆劭走路的樣子不太自然。
他腰上的傷本就沒有好,又連著幾都在馬背上趕路,想要裝作若無其事也不容易。
雲鬟什麽也不讓他走,一定要讓他在振武侯府養好傷再回去,一邊攔著他一邊還:“這麽大了,也不娶個媳婦,身邊沒個人照顧,怎麽讓人放心!”
穆劭聽了這話不自覺的去看葉染,心想,若是娶了媳婦,隻怕你更不放心。
畢竟沒人敢想象葉染照顧人會是個怎樣的景象。
雲鬟到是見過她給葉林梳頭,可惜後來葉林對讓葉染梳頭這件事都有了陰影,醜且疼,不過有一個好處就是,自打那以後,葉林到是不再抵觸府裏的丫鬟嬤嬤們給她梳頭了。
周元一和阿勁接到穆劭回來的消息,第一時間趕到了振武侯府,阿勁是為了將穆劭的一些日用品帶過來,而周元一一上來就和他匯報了他離開這段時間京都發生的事。
最當緊的應該就是穆劭名義上的未婚妻葛慧蘭失蹤一事了,自打葛錚死後,周元一就一直派人在葛府附近盯著,然而並沒有人發現葛慧蘭是怎麽離開的,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消失了。
穆劭覺得那些人不會在這個時候殺了葛慧蘭,但是也不會放任她自由,更不會將她藏起來,因為她對他們來唯一的價值就是安定王穆劭的未婚妻這麽一個身份,為了達到他們的目的,他們肯定是樂於見到這門婚事最終落成的。
由此推斷,致使葛慧蘭失蹤的,不會是那些在背後操控的人,到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葛慧蘭自己想了什麽辦法脫身了。
“我記得葛家這位姐的母親是府裏的一個婢女,她現下人在何處?!”穆劭問周元一。
“早就瘋了,聽已經瘋了好些年了,也不知道這葛錚是對她真有幾分情義還是出於愧疚,總之這些年倒也沒有將她趕出府,就那麽養著。”
“你去探探這女婢如今可還在葛府,就算是個女婢,畢竟也是她的親生母親,她這麽走了,必定不會不管她,若是帶著她一起走,目標那麽明顯,那就肯定會留下什麽痕跡。”
周元一道:“屬下已經查過了,這女婢在葛錚被殺的第二自己撞了牆,也死了。”
穆劭先是一怔,隨後也明白了,一個晝夜之間失去了父母的葛慧蘭,即是沒了依靠,也是得了解脫。
如果以前葛錚還能用那女婢的性命要挾她做什麽事,即便是葛錚死了,也還有他幕後那些人,可是現下連女婢也死了,沒有什麽人或者什麽事能牽絆住她,這個時候,她不跑就傻了。
葉染聽了這些,涼涼的了一句:“看來你想娶個媳婦也真是不容易!”
穆劭一口茶噎在嗓子眼,咽下去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嗆得咳了半。
緩了半,穆劭才對周元一道:“你想辦法查查看,京都有沒有一個叫做赫連的江湖組織的據點。”
周元一頓了一下擰眉問道:“王爺是那個專門做人頭買賣的殺手組織?!”
穆劭點零頭。
“京都這邊的江湖組織我這裏基本都清楚,沒有聽過他們在京都也有活動,但是……”周元一了一半頓住了轉而又繼續道:“明日可以請秦先生來一趟,我們仔細和他打聽打聽看他對這個赫連知道多少。”
穆劭點零頭:“秦先生也回京都了?!”
周元一道:“是!您離開沒幾,他就回來了。”
葉染一點也不好奇他們的秦先生是誰,但是她倒也很急切想見到這人,原因是按照周元一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了解赫連。
幾個人一邊聊著,一邊喝茶,門口突然就冒出了兩顆腦袋。
“老大,你真的回來了?!”葉拾在確定了坐在裏麵的人裏確實有葉染之後,一個健步就竄了進來,臉上滿是驚喜。
而在他身後是繃著臉的葉林。
葉染見葉拾似乎比她走的時候又長高了些,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後對穆劭:“該給他做件新衣裳了!”
穆劭也看了看葉拾,確實衣服都短了一截,可是見葉染那副樣子,他莫名想逗逗她:“他姓葉,新衣裳自然該是你來做!”
葉染瞟了他一眼,然後轉而對葉拾:“你姓啥?!”
葉拾立刻心領神會:“王爺讓我姓啥我就姓啥!”
葉拾雖,但是在安定王府和雲宅住了這麽久,多少也明白穆是國姓,不能隨便拿來玩笑,但是家夥腦子也活泛,知道怎麽,既能配合葉染扳回一局,也能避開欺君之罪。
這下穆劭是沒轍了,一邊無奈的笑著,一邊對阿勁交代道:“這種事以後不要讓我交代,你看著張羅。”
阿勁瞥了葉染一眼,不情不情願的應了聲:“是!”心裏卻在嘀咕,葉染這個麻煩精,自己給王爺找事惹禍不,還弄個拖油瓶賴著王爺,臉皮真的是鋼刀都砍不破。
葉染從來不把阿勁的情緒放在眼裏,反而他越是憋屈越是橫吹胡子豎瞪眼,她就越是覺得有趣,甚至有時候她還會去想,阿勁被氣死的底線究竟在哪,有機會真的要試試。
大人們隻顧著討論給葉拾做新衣裳的事,沒人去理會進屋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葉林,這讓葉林心裏很不高興,而她把這些不高興全都記在了葉染的頭上,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後噘著嘴哼了一聲轉身就跑。
“林兒!你別跑啊!”葉拾見葉林跑的急,跟在後麵像護雞崽一樣。
穆劭都已經看出了葉林在和葉染置氣,可是葉染渾然不知所謂的樣子,一粒接著一粒的往嘴裏丟花生米。
“我見你像是沒有之前那麽擔心也老將軍了,是心裏有了什麽新的想法了麽?!”
周元一和阿勁都離開之後,穆劭才開口問葉染。
葉染手裏捏了一粒花生米,尋思了一陣才:“隻要沒落在赫連手裏,他就沒那麽容易死。”
穆劭回想起之前在晉城,霍雲鶴曾,他之所以被赫連那些人折磨的不成人形,是因為二十年前的一些舊怨,雖他沒有細究竟是怎樣的恩怨,但是斬釘截鐵的了這裏麵沒有葉遠山什麽事。
那麽如果葉遠山落在了赫連手裏,無外乎兩種下場,一是一刀做了,二是綁在手裏做人質,但是細細分析,這兩種可能性又都不是很大。
如果葉遠山已經被殺了,那麽他們屍體一直都沒有發現,如果他還活著,至少在穆劭和葉染離開京都的時候,赫連的人就會刻意留下什麽線索以此來引著他們繼續自投羅網。
可是這兩點都沒有,就足以明,葉遠山根本就不再赫連的人手上。
這些穆劭也是在回來之後靜下心來慢慢想才想透的,先前因為霍雲鶴的傷給他的震撼太大,一時失去了客觀的思考能力。
可是葉染卻在聽霍雲鶴了被折磨的原因之後就變得異常淡定了,顯然是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想到這一層了,這丫頭的這份冷靜清醒還真是讓他感到敬佩。
與此同時,在距離京都十幾裏地的一個破敗的關帝廟裏,一群穿著妓館護院衣服的大漢正在用手臂粗的木棍狠狠抽打一個衣衫襤褸的瘦弱女子。
那女子像是已經被打暈過去,隻維持這一個抱著頭的姿勢蜷縮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那群漢子似是才發現她不會動了,才紛紛停手,為首的還在她身上吐了口吐沫道:“讓你跑!進了館子,就由不得你不賣!再敢跑!老子活拆了你!”
罷,他朝著一旁的同夥擺了擺手,其中一個同夥便像是托死狗一樣拽著女子的頭發將她拖行了一段,似是覺得這樣走起路來甚是累贅,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手臂一用力便把他甩在了肩膀上。
京都南大街是眾所周知的銷魂鄉,整條街經營的都是妓館,而在這形形色色的妓館當中畫瀾坊又是最具盛名的。
畫瀾坊的源頭還要從三十年前開始追溯,當時名動京都的名妓白畫因對一男子一見傾心,不惜舍棄多年的積蓄自贖自身,想要就此從良嫁做他人婦,隻可惜妾有情,郎無意。
一腔熱忱付諸東流後,隻得重操舊業,又上演了一出自賣自身。
雖淪為棄婦,可她到底是才情驚人,依舊有不少的人趨之若鶩,而沒了那癡傻心思之後的她,一切隻為了白花花的銀子,沒幾年還真就又攢了一大筆銀子。
後來正趕上原來館子的媽媽生病,她畢竟跟了那媽媽那麽許多年,再加上她當初贖身的時候,媽媽並未可以為難於她,倒也有幾分恩情在裏麵,自然是當了一回孝女,替那媽媽請醫問藥,直到她不治而亡。
接手了妓館的白畫將妓館重新命名為畫瀾坊,一直經營至今,因著她調教有方,這些年在她手底下還真就成長起來不少的好苗子,畫瀾坊的香明也一日盛過一日。
隻是人在這個行當裏待久了,自然變得唯利是圖些,遇到好的苗子,便是逼良為娼的事,她也沒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