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不守本分!
振武侯府,沁園。
葉染將打回來的鹿丟在院子裏,自己進屋去喝水,茶壺還沒放下,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尖叫聲。
奔出院子一看,是雲鬟和葉林,發出叫聲的不是葉林,而是被驚嚇到的雲鬟。
雲鬟自養在閨中,水如今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可手上別是鹿那麽大的,就是一隻雞都沒親手殺過,冷不丁的在院子裏看見這麽一個血呼啦次的東西,也難免驚叫出聲。
到是葉染隻愣愣怔怔的看著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那隻鹿,也不知道是直接嚇傻了,還是根本不懂得怕。
葉染看了院中那娘倆一眼:“晚上加餐!”
葉林掙開被雲鬟拉著的手,緩緩的走到鹿身邊蹲下,仔仔細細的盯著那鹿又看了一陣,然後轉頭看向葉染:“它死了麽?!”
葉染“嗯”了一聲,就轉身進屋去取了匕首出來,準備開始給鹿剝皮,卻聽到葉林又問:“你要吃了它?”
“嗯!”
“它的肚子怎麽了?”
“裏麵還有一隻的!”
葉染和葉林一大一問答的相當自然,雲鬟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但是更讓她感到驚恐的還在後麵,隻聽葉林又:“的好吃麽?!”
“不知道,沒吃過,今可以試試!”基於昨雲鬟過她是姐姐,得哄著點每每,所以葉染很耐心的回答了葉林的每一個問題。
葉染在剝皮抽筋開膛破肚這兩件事上麵絕不含糊,沒花費多少工夫就將鹿皮剝了下來,刮幹淨上麵殘留的組織和粘液放到寬敞的地方曬著去了,然後又將內髒處理好,一大一都用木棍插起來就上火烤了起來。
整個過程葉林全程目睹,雲鬟看不下去要走,叫了她幾次她都不肯,眼睛一眨不眨的生怕錯過葉染刀下的任何一個動作。
秦楚回來的時候,剛進門就聽到院子裏的下人在討論晚上葉染要給府裏加餐的事,氣衝衝的就去了沁園,卻在看到葉染和葉林一大一並排坐在火堆前的樣子時,忘了自己來幹嘛的了。
氣本來就熱,一大一兩個人,葉染舉著大鹿,葉林拿著鹿,一邊怕鹿肉烤焦了來回轉著木棍,一邊用袖子抹著自己頭上臉上的汗,兩個饒頭發都已經被汗濕,黏在臉上,那樣子不上怎麽回事,可就是覺得心裏某處塌陷了一塊,軟軟的,早就忘了母鹿一屍兩命躺在那的慘狀了。
晚上的飯桌上,葉林一把將鹿的一條後腿扯了下來,然後伸著斷胳膊遞到了葉遠川的麵前:“爹爹,你吃,林兒烤的,香香!”
葉遠川笑著摸了摸葉林的頭道:“爹爹身子不好,吃不得鹿肉,不過林兒的孝心爹爹收到了!乖!”
葉林眼裏流露出些許的失望,但是很快她就又找到了目標:“娘親,你吃!”
雲鬟眼前還晃著那隻母鹿睜著眼睛死不瞑目的樣子,哪裏還咽得下去,但是又不想讓葉林心裏受挫,隻得道:“娘親聞著都覺得香,林兒真棒,不過這可是林兒孝敬娘親的,娘親要慢慢吃。”完,她從葉林手裏接過鹿腿放在了手邊的餐盤裏。
葉林誌得意滿的又把鹿的另一條後腿扯了下來,然後看了看桌上的眾人,最後將視線放在了秦楚的身上,臉上還難得的綻開了一個略帶著點羞澀的笑容:“楚哥哥,這個給你!”
秦楚一怔,全席的人除了葉染都怔住了,秦楚雖年紀輕,但是在江湖上的輩分卻不低,就連穆劭都是要恭恭敬敬的叫他一聲先生,在葉家,他是能和葉遠山葉遠川兄弟同輩相稱的,可是到了葉林這裏,他瞬間變成了‘楚哥哥’這怎麽能叫人不詫異。
結過葉林用油乎乎的手遞上來的鹿腿,秦楚莫名有種滿足感成就感,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難以置信,如果人家葉遠川和雲鬟有這種感覺那是理所應當,他不過就是在孩子沒出生的時候給人家的名字提了個建議,怎麽就會有這種感覺呢?!
但是席上的人見他也並不在意葉林搞錯輩分的稱呼,便將這事當個插曲過去了,沒人在意他心裏那些九九。
尤其是葉染,自打來了京都,即便是偶爾去獵個什麽,也最多就是雞和兔子,鹿肉可是很久都沒吃到了,當然顧不得別的,隻管埋頭吃。
穆劭見她吃了一條腿,又要伸手去拔另一條連忙攔住:“火氣大,吃多簾心流鼻血。”
葉染用另一隻手推開穆劭攔著他的手:“不會的!”然後就不再理會他,繼續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這世上能讓葉染執著的事其實並不多,吃算一個。
吃過晚飯,趙金泉來了,將葉染之前和他討要的藥膏送了過來,葉染跟著穆劭回了他的院子。
“怎麽?還有事?!”直至走到院門口,穆劭才駐足問道。
葉染一怔,隨即道:“沒事,我不找你!”完她越過穆劭朝著顧曉成住的那間廂房走了過去。
穆劭也有些好奇她找顧曉成是什麽事,跨步跟了上去,卻看到葉染在推開顧曉成的房門進去後,半晌站在那沒動,剛想走上前看看究竟,卻被葉染喝止:“別進來!”
然後他就看到葉染直愣愣的轉身,直愣愣的走了出來,鼻子下麵還掛著兩道鮮紅的血跡,她真的流鼻血了。
“讓你別吃那麽多,現在知道厲害了吧!”完回頭看了趙金泉一眼:“你給她開個去火的方子吧!鹿肉吃多了!”
趙金泉剛應下,就聽葉染喃喃的道:“果然好大啊!”
趙金泉和穆劭都是一愣:“什麽好大?!”
葉染反手指向顧曉成的房門,然後又張開雙手在自己的胸前比劃了比劃。
緊接著穆劭被口水嗆到咳嗽不止,趙金泉老臉通紅低著頭整理不存在淩亂的衣擺,顧曉成的房間裏傳來了一陣屏風倒地的聲音。
葉染進去的時候沒敲門,進屋剛好看到顧曉成赤著上身從屏風後麵繞出來取藥瓶,眼前一時金光乍現,她長這麽大,除了自己還沒見過別的姑娘光著的樣子,可同樣是姑娘,差距咋就這麽大呢?!
顧曉成原本見來人是她倒也沒有多驚慌,但是聽到她身後還有腳步聲緊接著又聽到穆劭的話聲,這才驚得又躲回了屏風後麵。
回到自己房間後直到準備睡覺了葉染才想起來,想給顧曉成的藥膏還沒給她,於是又去了一趟穆劭住的院子,卻見顧曉成正跪在院子裏的鵝卵石路上,而穆劭的房間裏還有燈光透出。
“怎麽了?!”她在顧曉成身邊駐足,低頭問道。
顧曉成抬頭看向葉染,那雙嫵媚清冷的眸子裏閃爍著複雜的情緒,讓葉染有些莫名其妙。
房間裏傳來穆劭的聲音:“阿染,進來!”
葉染看了看顧曉成,然後從懷裏取出趙金泉給她的藥膏遞給顧曉成:“拿著!那種地方留了疤,不好!”
顧曉成的傷一處在手臂上,一處就在胸口,聞言她一愣,有些意外的看著葉染,那神情更加複雜。
葉染見她光是傻看著卻不接藥瓶,幹脆往她手裏一塞,然後推開房門進了穆劭的房間。
“怎麽了?她身上還有傷,幹嘛讓她跪著?!”葉染一進屋就問穆劭。
穆劭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去,正坐在屋裏,陰沉著一張臉喝茶,聽到葉染的話後冷冷的哼了一聲:“不守本分!若不是看在她還有幾分忠心的份上,便是杖殺了也不為過!”
葉染還是頭一回見穆劭這麽動氣,不害怕反倒覺得挺有意思,開始好奇究竟是什麽事,才能把他氣成這樣。
她當初可是明目張膽的敲詐軍糧,還在城牆上當著那麽多屬下的麵和他叫板,他也沒氣到要殺人,如今為他誓死效忠的人,居然能氣到他,看來這顧曉成在他心裏的分量是不低啊!
“唄!她怎麽不守本分了?”葉染坐在圓桌的桌麵上,雙腳踩在穆劭身邊的圓凳上,微微彎腰偏著頭看著穆劭,臉上流露出期盼的神情。
若是平時,穆劭或許還有心情逗逗她,可這個時候,隻覺得她這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比顧曉成更氣人。
葉染見他臉色由青轉白,憤憤的瞪著她,心下隻是對他生氣的原因更加好奇了,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唄!”
“什麽!色不早了!回去睡覺!”穆劭氣急敗壞的開始趕人。
“是你叫我進來的,找我有事?!”葉染屁股都沒挪一下,根本就沒離開的打算。
“原本是想問你可是身上什麽地方留了疤,方才才知道你那藥膏是替別人討的。”穆劭的聲音還帶著些情緒。
葉染笑道:“我沒事,人家那麽大,傷了已是可惜,若是再留了疤,可算是暴殄物了。”
“你!”穆劭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葉染,一個女孩子,在這些事的時候毫無顧忌。
“怎麽了?”
“你不羞麽?!”穆劭憋了半憋出這麽一句問句來,卻迎來葉染一陣大笑。
“我又沒脫光了衣服被人瞧見,更沒做什麽不要臉的事,我為什麽要羞?!”
葉染笑得大聲得更是肆無忌憚,穆劭的臉炸的通紅,而跪在院子裏的顧曉成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指節隱隱發白。
晚飯後那一場烏龍之後,顧曉成躺在床上細細思量自己這些年跟在穆劭身邊的點點滴滴,原先她不敢越雷池一步,總覺得配得上穆劭的女子,必定是這世間最好的。
可是自從葉染的出現,打破了她這種認知,她和世人認為的最好的,在穆劭眼中卻未必是最好的,她和世人所不看好的,卻偏偏成了穆劭心裏最好的。
她隻是想看看截然穆劭的標準並不像她想象的那麽高,那麽是不是她也可以。
於是在穆劭的房間熄燈之後,她推門走了進去。
做出今晚這樣的舉動,她可以是孤注一擲了,她知道如果被拒絕,會是什麽樣的後果,可是她不能再等。
等到葉染也意識到穆劭對她的不同,等到他們兩個情投意合開花結果,那個時候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可有些事情還真的是經不起試,她被穆劭一掌劈下床榻,那一掌雖不致命,卻也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穆劭不是個惡人,可他卻也不是個多情的人,表麵上的謙和,並不是他本來的樣子,這些顧曉成都知道,卻沒想到即便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設,在夢碎的那一刹那,心口還是那麽痛。
“葛慧蘭你打算怎麽辦?!”
玩笑歸玩笑,葉染心裏始終還是裝著一件事,就算原本葛錚背後那些人沒有故意惡心穆劭的心思,隻怕現在也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
穆劭無奈的看了葉染一眼,實在是和她置氣也置不起來,她本來就是這個樣子,是他自己心裏在作怪,哪又怪得了她。
“原本我就沒打算當真完成這門婚事,她怎麽辦,自然全看對方預備拿她怎麽辦,與我並無相幹。”
葉染一怔,隨即道:“我之前聽昌寧過,有人曾因為被人退了婚就上吊自殺了,這葛慧蘭先是被賣進窯子,若是再被你給退了婚,怕是活不了了,到時候人們會是你間接害死了葛慧蘭,你這一代賢王的名號算是毀了。”
穆劭笑笑:“既然我棄不得她,那就讓她將我棄了便是,左右我是不會因為被人棄了就自殺的。”
“你想怎麽做?!”葉染直到穆劭又有了計劃。
“這事讓元一他們去辦恐怕並不妥當,現下也隻能你來幫我一把了。”穆劭看了一眼依舊跪在門外的那抹身影,對葉染道。
三日後,畫瀾坊後院一間簡陋的木屋裏,木板搭成的床板上躺著一個被紗布裹住四肢的女子,她臉色蒼白,麵無表情,宛若一具屍體。
一個梳著雙髻的丫鬟端了藥碗過來低聲道:“姐,該吃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