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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莎薇

  淮安王府,葉遠山和夏丹麗終於平複了情緒,葉染翹著腳坐在椅子上,把玩著腰帶上垂下來的絡子。


  “阿染,你之前一直想要知道你的身世,如今既然已經如此,不必我再多,你定然也已經知道你母親就是西梧的長公主莎薇,而夏丹麗就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


  葉染撇了撇嘴道:“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遠山搓了搓臉,往事一幕幕的浮上腦海。


  十八年前,葉遠山還是西路軍的主帥,那時是蒼域和西梧重掀戰火的第二年,葉遠山率領西路軍和西梧大軍對陣於西境邊城。


  戰場上葉遠山驍勇善戰,西梧大軍的進攻連連被擊潰,讓西梧的將士們對他既敬佩又恨,一時間,所有和葉遠山本人對上的戰役,都成了西梧軍的噩夢,軍中幾乎提葉色變。


  然而就是有那麽一個人不服氣,她是西梧唯一的公主,是西梧先王捧在手心裏珍視的女兒,自文韜武略精心培養,以至於她心高氣傲,對於這個傳中的葉將軍總有那麽些不信服。


  她女扮男裝偷偷的混進出征蒼域的援軍隊伍裏,一路跟著到了前線,在戰場上第一次見到葉遠山是她到前線的半年後。


  那一日,西梧主帥派她所在的這一營越過洗梧江,從西南方繞道邊城後方截殺蒼域的運糧隊,然而當對方進入了他們的埋伏圈,雙方近身開始搏殺時,她才發現他們被設計了,這隻所為的運糧隊,根本就是葉遠山帶領的一支精銳偽裝的。


  帶領他們的參將和葉遠山對上,卻沒能在葉遠山手下過十招便被他的大環刀攔腰斬斷,最後一個營死的就隻剩下了莎薇一個人,她滿身血汙的站在屍體堆邊,體力的匱乏讓她隻能將手中的梨花槍戳進地裏以此來支撐身體。


  額頭上血水和著汗水不住的順著臉頰淌下,直至滲入遮著麵容的布巾,在布巾上暈染開一片越來越大的帶著血腥的濕痕,整個人就像是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羅刹。


  她盯著站在她對麵的數十個蒼域將士,伸手指向站在首位的葉遠山,用不太流利的蒼域話喊道:“一對一,打一場,我輸,死,你輸,撤出這場戰事!”


  葉遠山上下打量著這個形容狼狽的對手,心裏倒是生出幾分敬意,在戰場上,不畏死的敵人不少,可是麵對死局,有魄力和膽量和比自己強大的對手叫板的卻不多。


  “好!”


  葉遠山這句話剛出口,身後的幾個下屬便極力製止道:“將軍,此時我們已經占了上風,這子隻需一刀殺了便是,何須與他廢話。”


  “戰至此時,他也算是一條漢子,於我而言是個可敬的對手,即便是死,也要讓他死的心服口服。”葉遠山完便將大環刀往身前一橫,拉好架勢準備一戰。


  莎薇也將梨花槍重新端起,握著槍身的手緊了緊,目光緊緊的注視著葉遠山。


  兩個人並沒有立刻開始動手,而是互相僵持著,最終還是莎薇先沉不住氣,孤注一擲的一提氣,手中的梨花槍便朝著葉遠山的咽喉刺去。


  葉遠山聞風不動,直到槍尖已經到了麵前,才抬手用手中的大環刀刀背輕輕一磕,便將刺向他的槍尖磕到了一邊。


  任憑誰都看得出莎薇已經是強弩之末,她自己也心知肚明,隻是她不想自己最終落得一個任人宰割的死法,她是一國公主,即便是死,也要保留最後的尊嚴。


  不過十幾個回合,葉遠山的大環刀便架在了莎薇的肩膀上,隻需輕輕一劃,就能割斷她的喉嚨。


  “你走吧!他日戰場相見,再行較量!”葉遠山將刀撤回,垂眸看著莎薇,滿是血汙的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


  莎薇原本已經閉上了眼睛,隻等著即將到來的死亡,聞言緩緩抬起眼簾,看著葉遠山剛毅肅穆的臉,心底是一種難以名狀前所未有的感覺。


  “今日你雖不殺我,來日戰場相見,我未必手下留情!”莎薇的蒼域話得不標準,但是這並不影響表達她的立場和態度。


  葉遠山笑了,他不笑時,看著嚴肅冷硬,可一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樣子,仿佛能融化世間所有的寒冰。


  即便此刻形容狼狽,滿身滿臉都沾滿了血汙,可這並不影響他的笑容給人帶來暖意,特別是那一口整齊瓷白的牙齒,讓即將暈倒的莎薇覺得明亮的刺眼。


  莎薇再醒來到時候,正躺在一輛木質的拖板車上,她身邊擠著四五具屍體,有西梧軍的也有蒼域軍的,而前麵拉車的是一個瘦的蒼域下等士兵。


  經過這半年在戰場上摸爬的經驗,她知道自己這是在被當成屍體處理掉的路上,若是自己再晚醒來一時半刻的,可能就已經被當成屍體燒了或者是埋了。


  她努力的動了動,把被屍體壓住的手腳都解脫出來,然後坐起來看了看四周,誰知才一坐起來,前麵拉車的士兵似乎是感覺到了動靜,回頭看了她一眼,瞬間臉色大變,丟下車轅撒腿就跑。


  “鬼呀!詐屍了!”士兵一邊跑一邊喊,引得周圍的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緊接著周圍的幾個拉屍體的士全都嚇得四散奔跑開來。


  在不遠處的山頭上監督戰場清理的葉遠山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視線,他遠遠的看著莎薇從那量被棄的運屍車上緩步走了下來,然後四下翻找,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之前她暈倒,葉遠山將手指在她鼻端探了探,並沒有感受到明顯的氣息,便隻當她是力竭而死,便當做屍體處理了,卻不知她自練的就是隱匿氣息的內功心法,十幾年如一日,常年吐息緩慢。


  莎薇踉踉蹌蹌的朝著方才自己暈倒的位置走過去,在地上不停的搜尋著,就在她費力的將一具屍體移開,想要看看下麵有沒有壓著她要找的東西時,便看到一杆被擦得增量的槍頭伸到了自己的麵前。


  “在找這個麽?!”葉遠山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莎薇抬頭朝他望去,葉遠山逆著光的臉上帶著些許笑意,手裏輕輕的握著她找了許久的那杆梨花槍。


  接過槍,莎薇輕聲道:“謝了!”然後轉身就朝著西梧大軍駐紮的方向走去。


  目送著她離開的背影,葉遠山在那裏站了許久,心想,若他不是蒼域的將軍,而她也不是西梧的士兵,或許他們可以成為至誠相交的朋友。


  這件事在葉遠山看來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插曲,一個士兵,和一軍主帥在戰場上直麵的幾率微乎其微,他沒有想過還能再見到她。


  可有時候命運這種東西,就是挑你想不到的來幫你安排。


  在三個月後,西梧主力和蒼域主力正式對上的一場大決戰中,蒼域雖然以少勝多守住了城池,三萬大軍卻隻剩了六千殘兵,而作為主攻方的五萬西梧大軍也是同樣的損失慘重,消耗了兩年多的戰事以兩敗俱傷告終。


  西梧大軍退回國界線內,修整後正式和蒼域提出停戰和談。


  葉遠山在巡視營地的時候,在營地後方的一個樹洞裏找到了重傷昏迷的莎薇,因著她特殊的身份,他不便將她帶回營地,隻能在附近找一個更為隱蔽的山洞安置她。


  回營地拿了傷藥和繃帶以及一些吃食再返回山洞的時候,莎薇已經醒來,看見救她的是葉遠山的時候,她臉上流露出詫異的表情。


  “你為什麽要救我?!”


  葉遠山將傷藥一樣一樣攤開,唇角依舊是那抹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我為什麽不救你?!”


  “我們的對立的立場,你沒有理由救我!你到底有什麽目的?!”莎薇始終充滿戒備,畢竟在她的印象裏,葉遠山是一個用兵極其詭異的人,這樣的人滿腦子都是算計,她怎能不時時戒備。


  “對立的立場是國家造成的,不是你我造成的,在軍中,在戰場上,你我是對立的,殺向對方的刀不必留情,可在這裏,你僅僅是一個受贍人,而我是個見死必救的好心人,就沒有不救你的道理。”


  葉遠山的一套理論將莎薇繞的頭疼,正在努力消化他的是什麽意思,便見他唇角勾著一抹促狹的笑意看著她。


  “我沒記錯的話,你們西梧就隻有女子在未出閣之前以紗遮麵,可不曾聽過有士兵也要用布今遮麵的慣例,可我兩次見你,你均是這樣遮著臉,難不成你其實是個女子?!”


  莎薇聞言,本能的伸手去摸臉上的遮巾,半晌才道:“我的臉上有灼傷,疤痕可怖,不便示人。”


  她將在軍中欺瞞同僚的那一套辭照搬給了葉遠山,卻見葉遠山在聽到她的解釋後唇角驟然綻開一個大大的笑。


  此時他臉上沒有任何汙垢,笑起來更顯得霽月清風滿目陽春。


  “如此來,為姑娘上藥,我便不必避嫌了?!”


  “你!”莎薇又驚又怒,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在自己昏迷之時,葉遠山便看到了她的麵容。


  見她發怒,葉遠山知道她是誤會了,連忙解釋:“姑娘莫要誤會,葉某並未動過姑娘的麵巾,隻是……”


  話到一半,他突然覺得還不如不解釋,他一個大老爺們,要怎麽對一個姑娘,我在把你抱進山洞的時候,發覺你來了葵水,估計這話一出口,那姑娘就是不因傷重而死也得自行了斷。


  “隻是什麽?!”莎薇問道。


  “隻是……反正我就是沒動你的麵巾,就知道你是個姑娘了!”葉遠山覺得自己後背都滲出了冷汗,第一次發覺和女人相處是這麽讓人緊張的事。


  莎薇見葉遠山漲紅著臉不出話的樣子,心底正狐疑著,卻突然覺得身下濕噠噠的,驟然明白了怎麽回事,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你出去!”她怒道。


  葉遠山,看了看放在一邊石頭上的藥,又看了看羞怒不已的莎薇,最後尷尬的輕咳了一聲道:“我就在外麵,你有什麽需要叫我!”完便逃似的衝出了山洞。


  見葉遠山出去,莎薇才忍著身上傷口拉扯的疼痛將滿是血汙的外套脫下,用相對幹淨的中衣簡單的處理了一下葵水的問題,而後拿起葉遠山帶來的那些藥,一個個的挨個打開聞了聞,確定沒有什麽問題,這才開始給自己上藥。


  在那場耗時三個日夜的戰役中,她除了體力透支以外,身上前前後後的受了不少的傷,在前麵和四肢上的自己還好處理,可是後背上最深的兩處長矛刺的傷卻無能為力。


  葉遠山在洞口外找了塊石頭坐著曬太陽,一想到方才在山洞裏那一幕,就覺得尷尬,卻在這個時候聽到山洞裏傳來一聲:“你進來!”


  他以為她已經處理停當,便依言大步走進了山洞,卻在剛進入洞口的時候猛地停步轉身,背對著莎薇道:“姑娘……喚我何事?!”


  “背上的傷,夠不到!”莎薇的聲音悶悶的,顯然在把葉遠山叫進來之前內心也是十分的糾結。


  葉遠山緩緩轉身走到莎薇近前,莎薇是正統的西梧人,她的身形並不算嬌,可此時此刻,看著低眉斂目坐在那裏的她,葉遠山就是莫名覺得她是的一坨,看著特別可憐。


  見葉遠山走近,莎薇強撐著轉了個身,以背對著葉遠山,然後一咬牙一閉眼,將外衣退至腰間,露出了肩甲和腰側的兩處刺傷。


  葉遠山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女子的身體,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那裏,拿著藥瓶的手抖了又抖,另一邊捏著蘸了藥粉的藥棉的那隻手懸在半空,看來看去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麽下手。


  “你看什麽!我讓你上藥!”許久都沒等到背上傳來擦藥的觸感,一回頭卻看到葉遠山滿臉通紅直愣愣的盯著她的後背,不由得怒氣更勝。


  “哦……好……”葉遠山呐呐的答應著,捏著藥棉的手又晃了晃,最後心一橫,按在了莎薇肩甲處的傷口上,因為沒注意力道,莎薇疼的瞬時出了一頭的冷汗,可她硬是咬著牙一聲也沒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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