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夕醒了後,生活又回歸了平靜。
在道長的要求下,公子們都下山回學宮居住了。隻是讓蕭潯給收拾一些張靈夕的衣物送上來。
蕭潯特地過來詢問她有什麽是一定要的。
她說,床上的小木盒子,裏麵是她父母的遺物,她想一直帶著身邊。另外就是拿幾套厚的衣服,山上越來越冷了,其他的都無所謂。
蕭潯來到張靈夕的房間。這是他第一次一個人呆在這裏。也是第一次完整的審視這個謎一樣姑娘的專屬領地。
他坐到長案前,改造過的地墊軟軟的,底下鋪的竹排,很好的防治了潮濕。他不由自主地靠到了身後的架子上,學著張靈夕的模樣,伸出長腿,架在了案台上。
他雙手靠著後腦勺,輕輕一笑,“這樣的確是很放鬆自在。她真是心中無所畏懼的坦蕩呢。“
他靠了一會,起身走進她用屏風隔出的衣帽間,瞟到一旁的白瓷水洗和雕花銅盆,不禁皺了皺眉。
衣帽間裏呈直角的兩個櫃子,整齊的塞滿了衣服。他伸出右手,輕輕觸摸軟軟的棉布,閉上了眼睛。
他心裏很矛盾,也很痛苦。父親對他從小八麵玲瓏的培養,讓他知書達理活絡俱到。從不將喜怒於行,也從不表達自己喜好。對一切都是那麽禮貌,卻疏離。他早已習慣了對所有人好,客客氣氣的好,哪怕隻是一個廚子一個小廝。
而對自己心動到不行的姑娘,也是那樣的好,客客氣氣的好,她也覺得自己隻是他的普通朋友。所以,她投向了另外一個人的懷抱,一個對全世界冰冷,卻隻對她一個人熱烈的懷抱。
他拿什麽去爭呢。或者,一開始就輸了吧。
蕭潯回想著她一年來的裝扮。是啊,一套一套看似再正常不過的裝扮,卻有著和別人不一樣的小細節,連背上的小包包都那麽可愛。他不禁勾起了嘴角,舌尖卻是苦澀。
這一切,和他又有什麽關係了。
他摸著衣服的厚度,給她緊著厚實的挑選,天氣越來越冷了,山上的氣溫更是極低,而她還剛受重傷失血過多,身體需要保暖和恢複。
衣櫃的最頂部,疊放著蓬蓬軟軟的玄色衣褲,是比普通中衣更貼身的款式,裏麵塞了羽毛。是他送的羽絨做的。
那時,他聽她兩眼放光的介紹了鴨鵝的羽毛,去粗取精再曬幹,可以塞在衣服裏做出最輕薄卻保暖的衣服,一件抵好幾件。他就偷偷記住了。寫信給建康府上負責采購的管家,圖文並茂的描述了細節,讓去搜羅。他一回到建康,便親自再次仔細挑選了一番,連夜讓人製作了羽絨被,再裝了一大包羽絨,派專人送到了都安鎮。
好在,她都用上了。
她留了字條在靜習室角落裏的桌上。謝謝他讓她度過了溫暖的冬天。
幾大包衣服和小木盒送到張靈夕房間時,她正在打坐練氣。陳嫂送進來的,蕭潯拿上山就走了,沒進房和她打招呼。
她睜眼看了看那玄色羽絨服,苦澀一笑,又慢慢閉上了眼睛。
張靈夕恢複得很快,她感覺體內多了一股霸道的氣流,但她很淡定,也沒給任何人說起。隻是飯量比以前增加了很多,還特地悄悄找陳嫂,讓她給自己多加點肉和蛋。“好好補血唄。還能咋的。”
絕塵也慢慢消停了。她的參血靈符供養功效挺不錯。以前聽人說養小鬼什麽的。如今她真實的養了一群大鬼。會反噬嗎?有點怕。但又沒辦法。她盯著那根短短的黑色玄鐵短棍半晌。伸出手拿起,凝神甩出長棍,棍身微微透著暗紅光芒,她中指輕輕一彈,發出嗚嗚的鳴響……
日子過得很清淡。她自我安慰,“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閉關修煉吧?我還有個獨立的小院子住,吃飯也有專人送進來,不用關在山頂洞裏,挺好。”她很識趣的沒有到處亂走,吃完飯也就在院子裏兜幾個小圈圈。倒是隻要一有陽光,她就會撩起殘月,在院中好一番舞劍。
幾位師叔很少過來,偶爾來檢查一下她的傷勢,但也來去匆匆。她想,肯定是道觀裏很不太平,而且馬上就是青城問道,百年盛事需要準備的東西也很多吧,前世準備個小型新品發布會,都得忙活一個月呢。也不知道師尊的血行針怎麽樣了,那幫西域高手有沒有再來過。
這晚,她正在房中打坐,身體靈力運轉無比通透,五感都放大到了極致,屋頂上一點小小的動靜,在她耳朵裏被無限放大。她嘴角一勾,睜開雙眼,掃了一眼身邊的絕塵,還是起身拿起了殘月。輕輕一墊腳,飛身坐到了房梁上。
片刻之後,一個黑衣人飛身入內,持劍刺向床鋪。轉眼,發現床上並無人,收劍巡視房間,房梁上的張靈夕已經從他頭上的圓葉發冠,知道了他是誰。
她不認得什麽劍法兵器,但她認得衣服走線和配飾。
她輕輕一笑,用劍柄敲了敲房梁,“烏蘭洛奇,好久不見。”
黑衣人也淡淡一笑,摘下了蒙麵黑布,抬頭迎上張靈夕的目光。“原來是你。好久不見。”
“聊聊唄?你上來,還是我下去?”
“我上來吧。”少年飛身坐到了房梁上,歪頭看著她,“聽說上清宮後山小院裏藏了個秘密武器,我就過來看看……”
“哇。你收到的料這麽不準嗎?你看我像那個傳說中的秘密武器嗎?哈哈哈……”張靈夕把殘月直接擱在了房梁上,抬起腳放鬆的靠在立柱上,把左手袖子撩起來一點點,露出了還帶著血跡的紗布,“我隻是前幾天弄碎了師尊的東西,還因此受了傷,師叔們讓我在山上養好傷再下山,畢竟,我也是故人遺孤,師叔們還是很照顧我的。”
“你姓張的。你是張桐和桓君的女兒?”烏洛蘭奇似乎才會終於捋清了她是誰,看她的眼神變得複雜。
張靈夕淡淡一笑,“嗯。原來你認識我的父母。”她說這話的時候,死死盯住了對麵少年的臉。
少年轉過臉和她對視,眼神完全沒有閃躲,“我不認識你父母,隻是聽說過他們的一些事情。你也知道我做哪行的,知道很多信息並不奇怪。”他頓了頓,還是說到,“我沒有參與過你父母的事。”
張靈夕垂下眼眸點點頭,“嗯。我相信你。”也許是純粹的萍水相逢,和少年眼裏毫無雜質的坦率,讓她就這麽信任了他。也許,她更覺得,對方也沒必要騙她。但他的話,倒是坐實了師叔們的猜測,她父母的死沒那麽簡單,而且,他還知道誰參與了。
少年似乎轉眼就決定了什麽,他道:“我不能久呆,我先回去複命了。我會說這裏隻有一個養傷的學宮弟子。你,還是小心一些。對青城山感興趣的人不隻我們。”
張靈夕也瞬間理清了輕重緩急,她脫口而出,“血行針有什麽辦法解除。”
少年聞言定住思考了片刻,“我老板才能解。沒有藥。隻有內功可以解。還有,不強行運用真氣,一般情況下性命無憂,隻是痛苦一些。但如今,先保住命吧。”
“謝謝!”
少年飛身落地,走到門口,他停了下來,回頭看著身後的少女,“你真的繼承了你母親的靈力?”
張靈夕看著他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繼承來的功夫也要耍得好才行。據我所知桓君厲害的是道法。”烏蘭洛奇垂下眼眸頓了頓,“時間不多了,你抓緊養傷。不要離開這個院子。我會告訴他們這裏我查過了。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