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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報複

  緒城市區,藍百合三星酒店,一間裝修別致的包廂裏。


  鬱小甜左手捏著嶄新而精致的布娃娃,右手則放在茶幾上,不斷捏動紫色的橡皮泥。


  小孩子往往很容易滿足,他們隻需要糖果和玩具。鬱小甜就是這樣容易滿足的小女孩,布娃娃和橡皮泥,便成了她的世界裏的全部。


  她忘記了超過半年未曾見到的父親,也忘記了一天前還微笑著撫自己的腦袋的母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家酒店,這間包廂。


  滕誌偉坐在沙發上喝悶酒,一杯接著一杯。如果有人在此,定能一眼看出他眼中的焦慮與憂心。


  作為藍百合三星酒店的老板,他已然是大部分平民眼中的成功人士。而成功人士,常常擁有屬於自己的獨特氣質,他們總是彬彬有禮,卻又不苟言笑,偶有時候還喜歡做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他們的心事,當然隻放在心裏,不會寫在臉上。


  然而作為成功人士的滕誌偉,卻已忘了屬於他自己的氣質,變得不那麽沉著。


  隻不過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在擔心什麽。


  年僅五歲的鬱小甜,不懂得察言觀色,更不懂得揣摩人的心思。她隻知道母親叫她暫時在這裏玩一會,她便老老實實留在這裏玩,決不多問半句。


  某一刻,晴空萬裏的窗外,忽然變得陰翳,似乎有一場夏雨將至。


  滕誌偉關上窗戶,沉吟著走到鬱小甜麵前,小聲問道:“小甜,你告訴滕叔叔,媽媽走之前,有說什麽嗎?”


  鬱小甜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搖頭道:“媽媽隻說,最多三天,她就回來接我。然後就沒說其他的了。”


  滕誌偉追問道:“三天?”


  鬱小甜不耐煩地點頭,爾後把目光移回到手心的橡皮泥上。她這一看,精致的小臉好像也跟著怔住了。


  她隨手揉捏的橡皮泥,居然隱隱揉出了一個人臉的輪廓,而且這個人似乎在哭。


  ***

  緒城邊郊,杳無人煙的荒野邊上,居然莫名立著一間木房。木房的搭建非常簡陋,木料的切麵尤為粗糙,沒上漆,風一吹,切麵上沾了灰,便好像垂垂老矣的老人皮膚。屋頂沒密封好,房梁居中的位子有一個大窟窿。木料還很新,完全沒有歲月風化的痕跡,似乎木房是近幾天才搭建起來的。


  木房裏麵,一個被脫光了衣服的男人正懸掛在房梁下麵。他的雙手被麻繩死死捆著,繩子已在他的手腕留下血色的勒痕。而他的身體其他部位,更是慘不忍睹,皮膚大部分都被鞭子一類的武器抽破了,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本就幹瘦的身子,在此刻更顯得瘦骨嶙峋,觸目驚心。


  他的嘴唇已經幹裂,甚至裂縫都已經結出血色的痂,似乎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吃食物,沒喝水了。


  他好像承受不了這種極致的折磨,人已經昏厥過去。隻不過他昏迷之後,兩唇還輕輕張合著,似乎在說“不是我”之類的字眼。


  僅片刻,一盆冰鎮過的涼水陡然潑到他的頭上。


  昏迷的男人,猛地一個哆嗦,醒了過來。而他醒來的第一時間,早已麵目全非的臉上,再一次露出仿佛看到地獄惡鬼的恐怖神色。


  他的喉嚨完全幹啞,但他依舊拚了命地大叫道:“靜舒,你聽我說,子岩的死真的和我無關!”


  不錯,站在男人麵前的一眾人裏,其中一個便是唐靜舒。


  她盯著眼前的男人,目中隻有冷意。


  若在以往,她對他十足尊敬,縱然他本身是一個遊手好閑、人見人惡的地痞混混。因為他是鬱孟傑,鬱子岩唯一的親哥哥。


  唐靜舒還記得,鬱子岩沒出事之前,鬱孟傑便屢屢惹事,然後又他們夫婦去幫忙解決。鬱子岩曾為鬱孟傑花過的冤枉錢,至少在百萬以上。


  這是一個非常誇張的數字,畢竟鬱子岩本身也僅僅是一個三星酒店的經理,一百萬足夠他奮鬥兩年以上,而且期間還必須不吃不喝,不做任何消費。


  鬱子岩無疑對鬱孟傑有大恩,恩情甚至超過手足親情的極限。


  可是鬱孟傑非但不記恩,反而恩將仇報,串通富國社與賭王盟的人設局陷害鬱子岩。


  毫不誇張的說,鬱子岩的死,與鬱孟傑有著自己關係。因為鬱子岩天生就是一個非常老實、而且非常知足的人,他從不冒任何險,做任何事情也一定把家庭放在第一位。


  因為鬱子岩把鬱孟傑當成家人,所以才聽信他的胡話,加入富國社,被人算計,最後欠下巨額債務,走投無路選擇自殺。


  這件事當然是唐靜舒親力親為查清楚的。甚至現在她手上還有鬱孟傑算計鬱子岩的證據,便是賭王盟賬戶打給他的五萬塊錢。


  僅僅五萬塊,就可以驅使鬱孟傑去害鬱子岩。


  這是多麽可怕的事情啊?

  而這之類的事情,還不是絕無僅有。在這世上,不知多少手足兄弟,因為不起眼的一筆錢,反目成仇,甚至痛下殺心。


  所以錢真的是萬惡之根嗎?


  如果沒有錢,這世上就不會再有此類的醜惡之事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可怕的從古至今都不是錢,而是人,人心!


  唐靜舒麵無表情地盯著鬱孟傑,待他嘶吼夠了,這才對身邊的男人招了招手,淡淡說道:“繼續打,別弄死就行了。”


  男人抓起小幾上的荊棘鞭子,便毫不猶豫抽打在鬱孟傑的身上。


  木屋裏的慘叫聲、嚎哭聲持續不斷,而隨著時間推移,鬱孟傑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痛苦。


  唐靜舒不會心軟,對待任何害過鬱子岩的人,她都不會留有半點憐憫。


  她現在還沒殺鬱孟傑,僅僅因為時間還沒到。


  就在今天上午,她已經遣人去抓裴方舟了。


  從她成功便成遊萬金的情人起,她就不斷經營自己的勢力。現如今,她手下已有一批隨時為她效命的人,而這群人的本事也非常大,輕而易舉就摸清楚了裴方舟的生活習慣。


  裴方舟喜歡喝酒,而且號稱千杯不醉。


  但實際上,世上沒有不醉的人,哪怕他(她)真的酒量驚人,也不可能絕對不醉。


  裴方舟不醉,隻不過是喝了又吐,吐了又喝,給人一種他非常能喝的感覺。


  唐靜舒查到,裴方舟每次喝酒之後,至少要睡十個小時以上。而且這段時間,哪怕是天打雷劈,他也不會醒。


  從昨晚十點到今天淩晨四點,裴方舟一直在陪市區的其他領導喝酒。


  毫無疑問,他要睡一個白天。換言之,縱然裴方舟平日謹慎無比,但唐靜舒選在今天下手,也必定成功。


  果不其然,才過晌午,太陽稍稍向西傾斜一點,木屋外便傳來汽車的鳴笛聲。


  兩個男人抬著一個黑漆漆的大袋子,袋子裏的東西不停蠕動,像豬一樣。他們把袋子向木屋中間一摔,再解開袋口,便露出裴方舟酒意惺忪的臉。


  唐靜舒冷冷地盯著裴方舟,打招呼道:“好久不見,裴局長。”


  裴方舟左右掃視四周,爾後掙紮著想站起身,然而他的手腳都被綁死了,完全動彈不得。


  他隻能口頭威脅道:“你是唐靜舒!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想牢底坐穿!?”


  唐靜舒溫婉一笑,嘲諷道:“裴局長,我記得我去警局報案時,見過你。當時你還給了我非常隱晦的暗示。似乎你的意思是,隻要我能把你伺候好,你就能把子岩的案子查清楚,還我們孤女寡母一個交代。”


  裴方舟吼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唐靜舒抬手指向懸在梁下的鬱孟傑,溫柔笑道:“裴局長,我就是想好好伺候你一下——像伺候他那麽伺候你。”


  裴方舟轉過頭看到宛如掛在肉市販賣的豬肉的鬱孟傑,陡然色變。


  他嘴裏快速說著“還可以商量”之類的話,但唐靜舒已經不打算聽他的任何廢話。她抬手示意,便有兩個男人把裴方舟扶起來,爾後緩緩吊到房梁下麵。


  裴方舟厲聲大吼道:“唐靜舒!你這個臭婊子!你以為你巴結到遊萬金,就有好果子吃?哈哈哈……今天我落在你手裏,我無話可說。可是你的下場一定比我慘一百倍!”


  唐靜舒問:“怎麽個慘法?”


  裴方舟冷著臉道:“你想替鬱子岩報仇,就必定要對付遊萬金。在緒城,遊萬金黑白通吃,除了我,哪怕天王老子來了也拿他沒辦法。你現在放我下來,再把繩子解開,我告訴你對付他的辦法。”


  唐靜舒微微蹙眉,凝聲問:“你真的知道辦法?”


  裴方舟道:“我是緒城警局局長,無論做什麽事情,都必然留了後路,不然我也坐不到這個位子。遊萬金這種人,實在太過危險,我若沒有完全的把握,當然不敢和他接觸。”


  唐靜舒猶豫著點頭道:“如果你真的有辦法,我可以考慮和你合作。不過在這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裴方舟問:“什麽問題?”


  唐靜舒問:“子岩的屍體哪去了?”


  裴方舟思忖道:“這個我也不是特別清楚。鬱子岩的屍體的確是在警局的冰庫裏無端失蹤的,具體是誰把它弄走的,我也不是很確定。不過在緒城警局,除了我,隻有遊萬金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走冰庫裏的屍體。”


  唐靜舒問:“遊萬金偷子岩的屍體做什麽?”


  裴方舟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好了,我該說的都說了,先放我下來,我們慢慢商量對付遊萬金的事情。”


  唐靜舒搖頭道:“我還不能放你下來。”


  裴方舟的臉一冷,厲聲道:“你以為把人吊著很好玩?”


  唐靜舒經常被遊萬金吊著當沙包一樣蹂躪,他折磨她的時候,的確開心得像個小男孩,所以吊人的確很好玩,隻不過被人吊就不那麽好玩了。


  唐靜舒道:“再回答我一個問題。”


  裴方舟問:“什麽問題?”


  唐靜舒似笑非笑問道:“你以為我是腦子裏不想事情的蠢女人?”


  裴方舟皺眉道:“什麽意思?”


  唐靜舒嘲諷道:“意思是,我放你下來,和你商量完對付遊萬金的事情後,再放你走。然後你一方麵可以動用警方的力量,發通緝令抓我,另一方麵還可以把我做過的事情告訴遊萬金,讓他來對付我。”


  裴方舟的臉色越來越冷,冷哼一聲,卻不說話。


  唐靜舒道:“一個聰明的女人,絕對不會把自己要完成的事情托付給某個男人。除非那個男人和子岩一樣可靠。我能騙遊萬金,還能抓到你,證明我縱然不聰明,也不會太蠢。而你顯然也不是子岩那類人。裴局長,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


  裴方舟冷冷說道:“除了我,沒人知道對付遊萬金的辦法。如果你想落得比我更慘百倍的下場,現在就可以一槍崩了我。”


  唐靜舒露出如花笑靨,小心翼翼問道:“裴局長,你說的是真的嗎?”


  她問話的時候,她身側已有一個男人,很是默契地掏出手槍,槍口正對裴方舟的腦門。


  裴方舟明顯慌了,急聲道:“我可以先告訴你一個名字,那個人就是對付遊萬金的關鍵。你放我下來,不要開這種玩笑!”


  唐靜舒笑道:“名字?你是說龍啟陽?”


  裴方舟的雙目猛地一收,驚呼道:“你知道他?”


  唐靜舒忽然又不笑了。她目若冰霜盯著裴方舟,譏誚道:“我若連龍啟陽都不知道,怎麽敢去對付遊萬金?裴局長,現在看來,你心中唯一的籌碼,好像也不再有用。你說我該怎麽對付你?是一槍崩了你?還是先把你打個皮開肉綻,再用滾水燙個五分熟丟到野外喂狗?”


  裴方舟紅了眼,滿臉猙獰道:“你在耍我!?”


  唐靜舒搖頭道:“也不全是耍你。其實你一開始聰明一點,拿子岩的屍體和我迂回,興許還真有機會逃脫。可惜你太蠢了,你永遠不知道,一個女人要對付一個男人,必須事先做多少次功課,多少次演練。同樣的,你也永遠不會知道,當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她可以在意他到什麽地步。哪怕他已經死了,變成屍體了,在她心中也無比重要。”


  “啊啊啊——”


  裴方舟猙獰大吼,爾後發瘋了一般懇求道:“一槍打死我!”


  唐靜舒冷冷說道:“沒那麽便宜。你身上也沾了子岩的血,居然想痛快的一死了之?放心,你肯定是死定了,不過不是現在。至少在今天淩晨以前,你和鬱孟傑都絕對不會死。”


  裴方舟目眥欲裂,張嘴還想說什麽。但他還沒說話,火辣辣的鞭子已經抽在他的身上,他的話語變成了慘嚎。


  唐靜舒在木屋裏靜站了一會,安靜退了出去。


  她看了手機時間,今天是五月七日,她已經在緒城逗留兩天一夜,明天就是槍神社和巨鼎門的決戰。


  她不能再耽擱了,畢竟莫哭和莫笑都不是一般人,金蟬脫殼這種伎倆,時間久了必定被識破。


  她必須盡快去弭城,把那個可憐的女孩換回來。


  而在這之前,她必須聯係沈星暮,共同製定接下來的刺殺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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